27 朝露阁（1 / 1）
第二天茹朔听了我们的事情，幽幽叹口气道：“妹妹呀，这下可是惹祸上身了——你一心救人，却得罪了锦妈妈，这往后的日子，会是更加艰难了……这五百两银子姐姐也不是没有，只是你救得一个，救不了所有苦命的姑娘。日后若是锦妈妈存心刁难，妹妹又该如何呢？”
我愕然。当时只是一时冲动，气不过才出手救下蝉儿，谁知这其中的牵牵绊绊？若是真的因为这个得罪锦妈妈，到时我连累茹朔了……
我愧疚的道：“姐姐……”
茹朔莞尔笑道：“不妨事的。现在我风头正盛，锦妈妈还有利用我的地方，不敢把我怎么样的……唉，同是天涯沦落人，若我们不互相关心，只怕更是难以讨生活哪！”
我满心惭愧的低下头，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抬头笑道：“姐姐放心，这次的钱我来出，妹妹想好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苦难的姐妹们。”说完跑上楼进入自己的卧室，拉起尚自打盹的墨墨嘀嘀咕咕一阵，再下楼时，手中多了个锦匣。
我笑问：“姐姐，云州城最大的当铺在哪里？”
茹朔看到我手中的匣子，惊道：“妹妹是想去当东西……这又该是如何？钱的话姐姐有，何必……”
我打断她的话，用一种坚定不移的语气道：“姐姐，我想做的，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只救一个人而已——这匣子里的东西，应该能让我多救几个吧！”
茹朔仍有些不放心，道：“那么……姐姐陪你去吧，当铺掌柜多狡猾，妹妹可不要被委屈了。”
云州最大的当铺，可算是平安当铺了。平安当铺是一家拥有多家连锁店的大型商会，而总店正是在这云州城内。
平安当铺的主人在云州城可是大大有名。青国首富、齐家的当家人齐霄。传说中的神仙中人，神龙露首不露尾的。关于他的传言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个老头子，也有人说他非常年轻。至于相貌则更加离谱，从虬髯大汉到白面书生，从仙风道骨到病秧子都有，在小鸿的介绍中，最离谱的居然是有人说他是一个“眼如铜铃，血盆大口，脸上长着三尺长的粗得堪比猪鬃的黑毛”，让我笑了半天，怎么会有这样妖怪一样的人？
不过齐霄此人却是个商业天才。齐家的经营范围从酒楼到当铺再到银楼应有尽有，云州城里的那个映月楼也是齐家名下的产业，可想而知齐家财力有多厉害了！
站在平安当铺门口，高高的金字招牌看得我不由得赞叹。这种大型的当铺大概能收的起我要当的东西罢！
我们走进当铺，早有机灵的伙计上来招呼，有些诧异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起平安当铺的服务态度如此之好。要知道，来当铺的多半是走投无路了，才来当铺当东西以维持生计的，能得多少银子还不是掌柜的说了算！然而这里居然还有伙计上前招呼，绝对宾至如归的服务！估计到时候的价钱也会压得很低吧。给你一根胡萝卜在给你一棒棰，享受了好的服务再扣你点钱，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忍气吞声了。
我们直接让伙计把掌柜的请出来。这总店的掌柜对于相物自有一套，相人也非常厉害，看到我们两个气质不凡早拜上一堆笑脸过来。但是那个商场通用的笑脸……怎么看怎么像寒以前的那个狐狸假面！
想到寒，心中又是一痛，愧疚之心油然而生。
寒，你还好么？身体复原得怎么样了？……
“冰儿。”茹朔唤道。
就这么冲动之下离开岚州，寒，你一定很死我了罢……
“冰儿！”茹朔又唤道，伸手推推我：“把东西拿出来给掌柜的看看啊，别发呆了。”
“啊？噢！”我回神，深吸一口气。怎么莫名其妙就想歪了？真是的，已经和过去没有任何关系了呢，今天来是想安排一下后面的生活的。
我把锦盒朝着掌柜，打开。
掌柜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是……”
茹朔也在看到匣内东西的第一时间呆住，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我合上盖子，茹朔笑着对掌柜道：“这般物事，就这样放着不是很好，掌柜的可有僻静一些的地方来仔细鉴赏？”
掌柜这才醒过来，忙道：“请二位姑娘到里间先休息片刻，这等物事……老朽也做不得主，请容老朽去将我家公子请来，让公子来定夺。”
我微微一笑，将匣子重新捧回怀中，跟着掌柜入了里间。
当铺，尤其是大型的当铺多设有密室。因为在大堂里店家为了秉持公平的原则，必须是公开化的，而大当铺有时候收的不仅仅是平常的物事，这就需要一间密室来作为交易时使用，更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来交易重宝的人，大多是有钱人，或者曾经有钱的人，也多半不愿被别人看到他们在当铺出现，而当铺方面也乐意开辟这样一个密室，原因无它，你客人在这里当了东西拿了钱却被别人看到了讥笑一顿，等你咸鱼翻身了还不是要来找当铺的麻烦！
所以咯，现在我们坐的地方正是一间密室。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天啊，清香无比，比起外面的茶来说好喝多了！虽然我不知道这茶有什么来头，不过这沁人心脾的香气和划过喉咙时舒爽的感觉告诉我这杯茶价值不菲。
“不愧是平安当铺，雨前龙井都有。”茹朔抿了口茶，一下子就道出茶的来历。
“姐姐好厉害啊！一喝就知道是什么茶了，我可是只觉得茶比外面的好喝了不少，可没想到是什么雨前龙井呀！”我由衷赞叹。
“呵呵，说到厉害，只怕妹妹才真的厉害罢！”茹朔呵呵笑道：“妹妹身怀重宝，生活自当无忧，却又为何甘心做一名区区侍婢？”
我带了这么多宝贝又一直隐瞒着，如今突然现出，难免会引起怀疑了。我叹道：“姐姐有所不知，妹妹离家出走的那户人家，也是商贾大户……若是过于招摇只怕会被给寻回去。可如今为了蝉儿，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茹朔恍然，叹道：“如此，倒引得妹妹冒险了……但为何又要来当这些？钱的话……”
我打断她：“姐姐，我早说过，我所求的不是仅仅一人的自由……若是我用这笔钱去经营一份事业，不知姐姐肯否助我一臂之力？”
茹朔叹道：“妹妹……我是越发的看不懂妹妹了。也罢，妹妹既有此宏愿，姐姐自当鼎力相助。”
我不禁苦笑一声。连我自己都看不懂自己，茹朔又怎能看懂？
正谈话间，一个小厮进来报告道：“让二位姑娘久等了，我家公子已至。”
随即退下，一个年轻的公子掀帘进入。我一见之下不由得暗暗赞叹，原来齐家产业的主人齐霄居然是这样一个面如冠玉的翩翩佳公子！
齐霄笑吟吟进来，抱拳道：“在下齐霄，二位姑娘有礼了。听说二位姑娘手中有一些不凡的物事，可否让在下见识见识？”
我一听，暗骂，果然是老狐狸！他开门见山，将话题轻描淡写的引到物品上也没说要买也没说不买，似乎只是想“见识一下”而已。我暗骂无商不奸，却是瞬间想到寒身上去了，自然又招来一阵揪心的痛。
哎，自找的！一面狠狠将心中的痛揉搓打成团丢掉，一面起身正想展示怀中的锦匣。却见得茹朔早已起身，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是你。”
齐霄听到这声音也自呆了，转而直直的看着茹朔，许久才艰难的开口：“不错，是我。”脸上神情复杂难测。
茹朔听到他说“是我”的时候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几下，摇摇欲坠。我连忙上去扶住她，还不忘八卦一下：“茹朔姐姐，你认得这个当铺大老板？”
齐霄身子狠狠震了一下，却听得茹朔道：“不，我不认得他……我认得的，只是当年那个风流俊雅的落魄琴师，而不是齐家的少主，千金的公子齐霄！”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来的，虽然音量不大（相对于我而言），可对于平时一向是柔声细语的茹朔而言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嘶吼”了。
齐霄的脸色也变得惨白，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惭愧：“小茹……”
“不要叫我小茹！”茹朔喊道，两行清泪自颊边划过。我从未见过茹朔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齐霄叹了口气：“小茹，当初我本是借你家避祸养伤，却连累老伯家破人亡，齐霄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而今能与你重逢，也算是天可怜见了……”
茹朔晃了几下，伸手抓住我的手固定自己。她抓得很紧，指节微微泛白，我的手被她抓得生疼，却咬紧下唇不敢吱声。
茹朔惨然道：“故人之女又如何？……故人已逝，故人之女更是不复存在……当年我爹、我娘，为了不供出你来，被那些人活生生砍死……”她泣不成声，却依然坚强的挺立在那里：“当初你负我，我认了；你害我爹娘惨死，我也当没长眼睛，救错了人……你杀了那些人，也别指望我回来感激你……如今我只是锦霞院的琴姬，我的生活很平静，我很满意，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她抓我的手又紧了紧，淡淡的道：“冰儿，我们走。我不要再看见他。”
“啊，是。”我连忙跟上去。
堪堪走到门口，一个人影晃过，挡住正中的路。
“闪开。”茹朔冷冷的道。
齐霄盯着茹朔的脸，似乎要从中寻出什么过往似的，良久叹口气，身子仍旧没动。
茹朔抬眼看看他，又道：“闪开。事不过三，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齐霄脸上有不忍之色，脸色数变，依旧是情深不移地看着茹朔。
我看不下去了，叫道：“喂，那个叫齐霄的，你有完没完啊！茹朔姐姐都叫你让了怎么不听话！”
齐霄看了我一眼，忽地笑道：“小茹，你们是来做生意的，有生意上门，我又岂有不接之理？更何况，”他顿了顿，对我笑道：“这东西应该是这位叫冰儿的姑娘的罢，你做不得主！”
我昂首道：“我说了，一切由茹朔姐姐作主，我听她的。我们姐妹的事情不用你多管！还不让开！”
茹朔这时却犹豫了，沉吟半晌才叹口气道：“冰儿，我们进去罢……除了平安当铺，云州城内没有任何当铺出得起价钱……以后一切你负责罢，我是不想与此人多话的了。”
绕了半天，我们又回到密室坐定。而茹朔当真和她说的一样，只是静坐喝茶，丝毫不理会齐霄。不过在茹朔同意回去的时候，我看到齐霄眼中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的笑意。
我叹口气，道：“齐公子，如今我也没心情与你讨价还价了，这些东西，你看着办罢！”说着打开盒子。
锦匣打开的一瞬间，整间密室似是被照亮了一样，只见匣子中凌乱的摆着一堆珠子，珠光莹然，映得观看的齐霄脸上也多了层柔和的光晕。这匣子中盛放的，正是墨墨众多宝贝之一的那和鲛珠。饶是齐霄见多识广，也不免倒吸一口冷气。这盒珠子，价值连城！
“按照惯例，我先介绍一下罢。”我淡淡的道：“名字……应该是鲛珠，不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鲛人的内丹或者龙神之泪。取得地点是传说中的仙山——海市岛。效用：普通装饰用的我不多说了，没有比齐公子更加清楚的知道了。我想要说的，是它的药用价值。”我轻抿一口香茶，继续道：“若是将鲛珠研成粉末敷在伤口上，无论多大的伤口马上止血，并且可以免除发热的危险；若是内服，可解天下所有热毒，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齐公子如若不信，我可以免费奉送一颗作为实验。”这鲛珠的功效是寒告诉我的，但那个是普通的鲛人泪，不过我想这鲛人的内丹应该效果更加显著，说是起死回生也并不夸张。
齐霄摇铃招来大掌柜，拿起一颗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那掌柜面有讶异之色，领命而去。齐霄对我不好意思的一笑，我则报以微笑，自顾自喝茶。他随即又很认真地拈起一枚仔细鉴赏，我耐心地品着香茗等待他的结果。茹朔则像老僧入定般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位子上，什么都不理会。
不及半刻，掌柜匆匆回来低声在齐霄耳边说了几句话，齐霄脸色一变，随即转向我：“冰儿姑娘欲以多少价格出手？”
我懒懒抬眼：“我说过，随便你出价，只要不是太离谱我都接受。这锦匣中原本一共有100颗明珠，现在有一颗送你了，数量按99颗算。你给我每颗的价钱，我在看看要给你多少。”
“好，冰儿姑娘真是个爽快人。”齐霄笑道：“这明珠效用如此神奇，自当价值不斐。每一颗，我可以出到三万两银子！”
我吓了一跳，这么多呀……那么99颗的话，就是300-3=297万两银子了？天啊！
忽然有个念头跳出来，我想也不想直接反问：“锦霞院的话，大概值多少银子？”
齐霄毫不犹豫：“四十万。”
“那好，我给你81颗明珠，剩余的18颗明珠我拿着自己玩。齐公子负责帮我买下整个锦霞院外加负责锦霞院的改建费用，再给我二十万两银票零花，可好？”这买卖无论怎么看都是平安当铺得益最大，我料想齐霄不会拒绝。
果然，他毫不犹豫：“成交！不过我会将锦霞院周围的土地也买下，就算是交易的副赠品了！”
我自然是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