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 汶川地震(1 / 1)
回到香港,季小悠立即打給連瓊琚, “我們見面吧,我有話想對你說.”
“好吧,我也有事情想告訴你.”
“你想和我交往嗎?” 當季小悠鼓起勇氣終于問出口,連瓊琚的反應卻和她預想的完全不同.
他低頭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開口: “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對你說,也許你知道了就再也不會說這句話了.”
“你說吧,很多事情我一直沒問,就是想有一天你會主動告訴我.”
“我是結了婚的,雖然已經分居很多年.我太太,蘇錦,是十几年前和我结婚的。我们是大学同学。我当时很穷,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可是因为担心养不起都没敢要。后来我去美国读书,回香港前的五个月,才又有了一个孩子,可惜是个女儿,今年已经十岁了。在Saint Paul读书。” 季小悠的腦中一片空白,原以為他只是想說說和錢智慧之間的事,可沒想到,他真的結婚了!
“回国后我先是在投行做了一段,然后跳到现在这家公司。因为工作的原因,要经常上大陆,主要是广州和北京。钱智慧2002年毕业的时候到广州去应聘做我的秘书,工作一个月我們就…就發生關系了。她当时穿的挺土的,什么也不会,连封电邮也写不好。不过她非常熱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結過婚可是她說她不在乎我结过婚,只要能做我的女人就行了。当时我還没有爱上她,但是有这样一个犯贱的送上门来也没有拒绝。其實當時我這樣做,也是為了擺脫另外一個女人.”
什麼?還有另外一個女人?老大,你到底有幾個女人啊? 季小悠覺得有人在自己的心上綁了無數條繩子,還越收越緊.接下他講的,她已經沒有辦法聽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覺得腦袋嗡嗡亂叫.
钱智慧到底帮了他什么忙呢?大意是原来他在她之前还有一个二奶。他说那个女人没读过什么书,他有一次在路边看到她拦车,便好心载了她一程。不想她知道他的公司地址以后就天天到门口堵他。他觉得严格来讲她不能算是二奶。她当时有男朋友,和他也只有过几次。不过有一天她突然找到公司,说她怀孕了,孩子是他的。他就说那你生下来吧,如果是我的我就负责。
结果孩子生下来长的一点也不像他,倒是很像她的男朋友。所以他便和那个女的断了。可这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天天到公司门口去骂。他说后来是钱智慧帮忙搞定了这个女人。可具体怎么搞定的,他没说季小悠也没问。
兩個人在一起之後,钱智慧就辭了工作.他給她買了個房子,钱智慧每天的生活就是去学英语,上GMAT复习班(考了两次G终于考到690),再有就是去做做运动。
他说他喜欢聪明的女人,看她想读书自己也挺高兴,所以申请学校啊还有后来工作什么的,都帮她开了假的工作证明文件。
“后来她到学校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我真是……真是没想到是这样的。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你為什麼要現在告訴我呢?” 季小悠的眼淚涌出了眼眶.
“我和她就像
“所以你就回来了?从家里搬出来正式和你太太分居了?”
“是”。
他的脸上閃過转瞬而逝的愧疚。
“你不觉得对不起你太太么?”
“我是对不起她。可是事到如今,都走不了回头路了。我在欧洲出差時,錢智慧一定要过来玩。我说那你过来你自己出机票吧。当时我想在一起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只是喜歡我的錢。”
“这件事她很不开心。”
“我知道,當天晚上就給我臉色看了.這也讓我打消了和她結婚的念頭.”
他说他不是没有试过和她分手,曾经几次他几个星期都没回广州,电话也没打一个。可每次到最后,他都发现,离不开的那个是自己。
“我是一个特别害怕孤独的人。”他补充。沉默.
良久,季小悠開口:“你太太知道么?”
“知道。我对不起她。但我确实已经不爱她了。我的愧疚只能用钱弥补,能补多少算多少。当年如果不是她说话太难听,别人也不会有机可乘。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她成天和我吵,嫌我没有钱,说什么男人没有money回家就别想有honey我也不会去下这个决心努力挣钱。” 他顿了顿,“所以某种程度上我挺感谢她。是她激发了我的潜能。让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钱包是瘪的,回了家连老婆都看不起你。我现在每两个星期去看一次女儿,她想要什么我都给她买。她有一次骂的我特难听我也忍了。每个月二十多万的生活费给她妈妈,也不算少了。不过这样也并不是说我心里就没有内疚。蘇錦她也挺可怜的。”
“你是不是非常想生在古代?然后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娶个三妻四妾的。”季小悠恨恨地問.
“也没有。说实话有两个刚开始还能应付,时间长点就会发现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反正要想谁也不伤害那是不可能的事,更别提还要花很多时间去做事业。我现在是没有那个心思和力气了。好了,現在你都知道了,你還想和我在一起嗎?”
“我恨你.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如果是那樣我根本不會喜歡你!我們不會在一起了.”季小悠轉身离去,頭也不回.
連瓊居望著她的背影,心想她會回心轉意的.
季小悠觉得自己应该毫无疑问立场坚定的痛恨这个男人,他比自己的爸爸没好多少。老爸的情妇,她知道的先后就有七个。她看过他给其中一个痛哭流涕写情书的样子,还和另外一个一起逛过公园吃过饭。那时她太小,爸爸说让她叫阿姨她就叫了。爸爸说回家不可以对妈妈讲她就没有讲。
可是季小悠发现自己并没有像痛恨爸爸那样恨连琼琚。亦或在心底里她对爸爸的感觉也是爱恨交织难以一言蔽之。毕竟痛恨需要不断地鞭策才能得以持续。可是她覺得自己真的不能和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錢智慧說的對,他是毒品.和他在一起那是饮鸩止渴.
就算很喜歡,也只能做为一个目前还没有完全满足条件的candidate,装在箱子里,放到阁楼上。如果相信老天不会把属于自己的幸福拿走,就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感情先存起来。等过段时间,再打开看看究竟。可能过段时间,老天就成全了。比如說,他离婚了.也可能过段时间,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因为就看到上帝新的安排了。
季小悠想起一段《牡丹亭》中的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而不可与死,死可以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书。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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汶川地震發生的时候,季小悠刚好在北京。当时她半趴在书桌前,对着电脑,突然感到桌子有轻微的前后晃动。“难道我已经累到这个程度了?头昏眼花了?”她有点懊恼,强自定了定神,想集中精神――不对,还在动!不是错觉!天啊,不会是地震了吧??季小悠第一个反应是钻到了桌子底下。
“好像也不安全。”她想。万一要是楼蹋了,自己不是被砸死在这里了?可是能躲到哪里呢?跑出去?连琼琚他怎么样了呢?他躲在哪里呢?家里应该没事吧,没地震吧?要是连琼琚死了怎么办呢?他不会死吧?天哪,要是他死了,要是他死了……
一时间脑子里迅速转过了几百个念头。“要是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太疯狂了。沒有時間去糾結自己的想法.她只想爬出来,却发现腿抖的厉害,动也动不了――没错,她突然发现是自己的腿在抖,地板不再动,桌子也不再抖了――是自己在抖!
她松了口气,觉得很是后怕。她抓起钱包冲下楼,她还记得不要用电梯。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她漫无目的的上了地铁。坐了几站,才发现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时她看到地铁新闻播放着:
“中國四川省汶川縣境内,于下午二时二十一分发生里氏7.8级地震,伤亡不详。”
“原来震中这么远啊,竟然也有震感。”季小悠看到震中原来在四川,有些暗暗开心――家人应该没事,香港的同学和朋友应该没事。可是下一秒,她又为自己的开心而感到羞耻:别人的家人有事,别人的同学和朋友有事啊。
接下来的几天,铺天盖地的新闻和捐款活动,都是和地震有关。5月19日这天,季小悠在人大谈合同,下午2点28分,她和Edward在人大北区,参加了这次全国为汶川大地震遇難者举行的默哀。汽車、火車、艦船笛聲長鳴,防空警報在城市上空鳴響,季小悠的眼泪流了不止三分钟。
晚上连琼琚打电话过来,季小悠想都沒想就接了.
“你終于接電話了.沒事吧? 還好嗎?”
“還好,你捐款了嗎?”
“有啊.其实地震那天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他问季小悠,“你呢?你感觉到了么?”
季小悠说,“我吓坏了,吓的腿直哆嗦,路都走不了了。”
连琼琚,“不是吧,胆小鬼。你怎么没打电话给我啊?”
季小悠,“我吓过头了,什么都忘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她当时想到“如果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想想还是没有。他会觉得奇怪吧?毕竟,她自己也觉得是很奇怪很不好意思的事。
季小悠回味着连琼琚以前说过的那句:“像我们这种经历的人,大都是家庭观念比较强的,非常希望能有个家……” 心下琢磨,难道是因为同命相怜所以惺惺相惜?自己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同情呢?又或者两者兼有?
他小时候,也经历过很多可怕的事情么?也曾经寄人篱下么?也试过在墓地里睡觉么?
记忆的钥匙打开了那扇通往恍惚的门,过往的片断张牙舞爪,折腾的她再也睡不着,整夜整夜的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