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没有婚礼的新娘(1 / 1)
杨心雅,小 说网:/她选择了退出,是为了给永言一个自由。她选择这样一种华丽的退场方式,就好像一只在风中飞舞的花蝴蝶,毫不犹豫地转身扑进了火海里。
杨心雅,真的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这样选择的。可是,她这样选择之后,我又该如何是好?
晚上吃完晚饭,永言还没有回来,永卿在房间里休息。我一个人把房门反锁上,打开杨心雅给我的那个小铁盒子。盒子里面东西被细心地用覆有泡泡的塑料纸包裹着。我取出展开,令人意外的,里面装着一盘磁带。
我原本猜测,这个里面会是那些底片。没有想到会是磁带。这个年头,mp3和iphone都已经横行,连CD都很少有人用,跟不要说用随身听。我不知道,杨心雅为什么会给我一盘磁带?
为了听听磁带里到底是什么,我找了很久,才从老妈带给我的那一堆东西里,翻出一个十多年我高中时学英语用的小录音机。装上电池试了一下,居然还能用。
那一盘磁带前面至少有十分钟都是空带。就在我准备快进的时候,我听到了杨心雅的声音。原来她是在给自己录音。
小录音机很多年没有用了,运作起来不是很流畅,但是她的话还是可以听得很清楚。
“我,杨心雅,是杨东浩和秦思凡的女儿。我下面所有的话,都是在完全清醒和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录制的,希望可以作为呈堂证据。……”
呈堂证据?
我接下来到底会听到什么?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听杨心雅和我说话。
“我要说的事情,发生在大概二十年以前。那一年,我大概七岁,有些事情并不是记得,但是这件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杨东浩当年只是倩华的一个员工,并不拥有任何倩华的股份。那个时候我们家的家境一般,但是我母亲秦思凡一心想要过贵妇人的生活,他们经常吵架,甚至有的时候会出手。后来,我母亲要求并且帮助我父亲杨东浩,去篡改了倩华的账务。一开始只是一点点,后来越做越大。加上当时倩华的总经理余正远,也就是余永言的父亲刚刚丧妻,几乎让我父亲全权代理倩华的业务。几年之后,余正远也去世。我听到我父母的谈话,说是要篡改余正远夫妇的遗嘱,把倩华完全据为己有。”
“……”
“我接手黎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足够我仔细研究一遍黎语的详细财政资料。黎语完全没有二十年以前的任何资料。上面所列的一些情况,全部都很含糊。如果仔细调查,相信很容易就能证明我所有的话。……”
“……”
“我希望,把不属于我们的财产还给余家。我也希望,法官大人看在我父母年龄老迈,又经营黎语这么多年将之发展壮大的情况下,从轻判决。”
“喀哒”一声,磁带放完了。
夜色已深。
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还是不敢相信,杨心雅会把这些东西录下来交给我?
她到底是什么打算?我想不出任何头绪。
无奈之下,我从录音机里把磁带取出来,准备放回盒子的时候,突然发现盒子底部还有一张纸条。
“林湘,底片并不存在。”
这张纸条,明显时候放进去的,而且是特地留给我的。这一行字给我的震撼,不小于那一盘磁带。
如果那底片并不存在,就意味着杨心雅从头到尾,都是用这个谎言在骗余永言。用这样的谎言,是最无奈情况下的极端选择。杨心雅连这种谎言都用上了,说明她为了留住余永言,已经是什么都顾不上了。可是,她现在把所有东西都给了我?
我答应过杨心雅,不去告诉余永言。她对我的信任,让我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独自思考杨心雅这个时候放手的原因。
难道,她是因为我的出现吗?
第二天,我就明白了,也后悔了。
因为,杨心雅当晚自杀了。
我知道的时候,这个消息已经几乎传遍整个倩华了。据说,她是穿着她自己设计的婚纱,躺在床上安静地服了大量的安眠药。等到杨夫人早上敲她的房门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了。
办公室里,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黎语和倩华的关系这么多年了。这场自杀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家都猜不透,杨心雅,作为刚刚接手黎语的总经理,作为两个星期就要出嫁的新娘,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为什么要选择自杀?
如果说有人应该预料到她的选择。那个人恐怕就只有我。只是我低估了杨心雅对这份爱情的执著。她同意推迟婚礼,其实就已经是同意给余永言全部的自由。但是她自己却不能够承受这份失去,所以,她选择了离开。她选择了永远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在那一个世界里,她会是余永言的新娘。
我真的是大意了。我没有想到,她会在最接近她的这一生最大的胜利的时候,选择了死亡。
如果,我昨天选择了告诉余永言,也许他会猜到杨心雅的想法。我自以为了解女人,我自以为不可以辜负杨心雅的信任。我却没有想到,这一次,会是这样的结果。
出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我要安心工作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了。我还没有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稳,云姐就跑过来问我。向我打听是不是余永言和杨心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前一段时间余总曾经和杨总出入三流场所,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杨小姐性子真烈啊。”
虽然她并没有直说杨心雅的自杀是因为余永言的花心,但是她的表情,明显就认定了余永言是个现代陈世美。
“所以说,有钱人都没良心。你要防着一点余永卿呀,谁知道他们兄弟是不是一样?”
原来云姐是跑来关心我的。
这个时候,我有点担心余永言。就像云姐所说得,现在,只怕是所有的矛头和疑问都会指向他。
“我没事。”我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就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哄的。
“发生什么事情了?”
“黎语的杨总和杨夫人来找余总了,谁都拦不住。一定是为了杨小姐的事情。”旁边有人回答。
我一定就知道不好。依杨夫人的性子,一定不会轻易原谅了永言;而依永言的性子,恐怕不会还手。
没有时间多想,电梯根本不在工作状态,我直接选择了从楼梯上八楼。
等我跑上八楼的时候,余永言办公室的门是打开的。杨东浩用椅子抵住了电梯的门,坐在上面,看见我从楼梯上来,有点惊讶。然后跟在我后面的云姐陈眉等一大堆人,让他顿时明白守住电梯门不会再有任何作用。
我没有时间理他,直接冲到办公室门口。杨夫人和余永言果然在里面。我进去的时候,余永言还坐在办公椅上。他低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落寞,在来势汹汹的杨夫人面前,就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杨东浩已经和我一样走到门口,猛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把所有其他的人都拦在了门外。我只是动作快了一点,没有被关在门外。杨东浩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外面现在全是围观者,开门轰我出去已经完全不可能。
也许,这原本应该是人家的家事。但是,我已经闯了进来。
房间里的另一个角落,杨夫人还在和余永言说话。
“余永言,你告诉我,你到底和小雅说了什么?”杨夫人几乎是带着哭腔。她是在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流。她今天一点妆都没有上,看上去老了十岁都不止。
余永言没有回答,任凭杨夫人怎么骂怎么打,他就是不说话。
“你给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给我说话啊……”杨夫人的声音开始渐渐抽噎,她打在余永言身上的拳头像雨点,却没有什么力度。因为余永言的毫不反抗,她最后也渐渐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口中还不停地低声嗫嚅着。
“小雅,小雅你为什么这么傻呀……”
办公室里,慢慢地安静下来,只有杨夫人一点点越来越小的哭泣声。我看不见她的正面。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她胸中一定郁积了大块大块的悲痛。老来失女,对人的打击会很大。更何况,杨心雅还是他们的独女。面对即将出嫁的女儿穿着婚纱自尽身亡的事实,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母亲,可以轻易地接受。
余永言还是一个人坐在他的办公椅上,一动不动,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很难过。
一时之间,大家都不再说话。空气里一片悲凉。
这个时候,杨东浩慢慢地从我身边走开,走到余永言的面前,让永言抬头来。
余永言有很重的黑眼圈。我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憔悴过。整个脸都是暗暗的蜡黄色,胡子也没有仔细刮干净。他的眼睛里一片迷茫,带着一点隐隐的痛。我看到他的眼睛时候,心里就好像被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他也看见了我,紧抿的嘴唇微微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杨东浩本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突然之间,就揪住了余永言的衣服,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他的气势逼人。虽然从体力上来说,他根本不会是余永言的对手。可是余永言一点都没有想要反抗的意思,就任凭他把自己从椅子上拽起来。
“余永言,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这样的状态,已经是在审问。
余永言被揪着衣领,还是沉默。
“你给我说话。”杨东浩几乎已经是在狂吼。
他晃动余永言的衣领,晃动了好久以后,永言终于开口了。
“现在说什么还有意义吗?”
那声音,孤寂沧桑,仿佛来自他已经看空一切。可是却让我听了之后不禁心里难受。
一揪一揪的难受。
是的,杨心雅已经走了。再说什么,再解释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什么事情,在死亡面前都会变得特别渺小。我们一心一意想从杨东浩那里找到当年的证据。如今证据已经拿到了,却让杨心雅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我都有点痛恨自己。昨天的谈心,我为什么要和杨心雅一争高低?为什么没有好好和她谈一谈?也许,如果我多留心一点,我就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
杨心雅走了,留下了那盘磁带,是一场完败,也是一场完胜。
杨夫人也走了过去,站在杨东浩的旁边。
“余永言,我要问你几句话。”
余永言侧头看过杨夫人:“问吧。”
你知不知道小雅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嫁给你?”
“我知道。”永言开始很配合地回答问题。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这场婚礼,准备了整整三个月。单单她身上的婚纱,就花了她一个多月的功夫?”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她留下的绝笔信上,会要求取消和你的婚约,还祝福你去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余永言再次恢复了沉默,良久,才说了一句。
“不知道。”
我还是站在门口。办公室里的三个人似乎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可是,我却完完整整地听到了刚才杨夫人说的那些话。
“余永言,他喜欢你。”
“如果我退出,你能给他幸福吗?”
“他如此对你,你就这样对他?”
……
杨心雅,其实早就作了决定了。她选择了退出,是为了给永言一个自由。她选择这样一种华丽的退场方式,就好像一只在风中飞舞的花蝴蝶,毫不犹豫地转身扑进了火海里。
杨心雅,真的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这样选择的。可是,她这样选择之后,我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