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飞鸿传书载心愁(1 / 1)
:/本来我没有在意,可是当我看见最上方的署名的时候,我的心立刻一跳,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
四个字“知名不具”
可是那字迹,是我的。
既然在人家父母面前作了承诺,第二天我就和房东说了要搬家。
永卿听说我这么着急,狠狠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我是个急性子。
“这么多年没人住了,至少要打扫一下吧。”
“我打扫吧。”我说。
我不承认我是急性子。只是现在的我不想给自己任何时间思考任何问题。
可是等永卿打开老房子门的时候,我却发现,那个家里出奇的干净。
“你确定这房子很多年没有住过?”我忍不住问永卿。
“自从我们搬家之后,我们就没有来过了。你算算几年了?”
那样说起来,这房子至少七八年没人住了。可是地面上并没有多少灰,房间里也还算整洁。只是墙上的挂钟指针并不在走动,提示着这个地方是一个被人遗忘了的角落。
我摸了一下餐桌,上面居然一点灰尘都没有。
“是不是永言提前来打扫过?”永卿凑过来,看了看我的指尖。
“也许吧。”
“要不要看一下里屋?”永卿往走廊那一头走,“第一间是永言的,这一间是我的,你就住我对面吧,好不好?”
我跟着他走过去,才发现他家的所谓老房子,真的是很老式的房子。一条走廊,两侧都是房间,数一数竟然有六间。
在上海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他们俩兄弟居然让这么大一间房子空置了这么多年?
等到永卿推开他的房门,我才意识到荒置了七八年的房间,应该是什么样的。
一地尘土,房间里基本上空荡荡的,除了一张放了几本书的书桌,和一张上面也什么被子枕头都没有的床。我不需要用手试,就能看见上面的灰尘,已经是可以用毛笔写字的那一种了。
这房间里的景象,和外面客厅的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和永卿相互看了一眼,直接退了出来。
“打扫卫生的人偷懒了呢。”我说,“只打扫客厅啊。”
“你不是说你打扫吗?”永卿说,“你应该说,至少不用打扫客厅了。”
我几乎白了他一眼。
“那个时候,谁知道你们家这么多房间啊?”
我喜欢和永卿斗嘴。至少和他斗嘴的时候,我没有心思胡思乱想。
“你还是下周再搬吧。等找人打扫了再说。”
难得他这么直接的说出心疼我的话来。
“算了。”我说,“我只收拾你和我的房间,其他的放着,等我有工夫再说。”
“还有永言的。”他补充。
“永言?”
“是呀,他也要搬过来的。”永卿指着最前面的一间房间,“昨天劝了他好久,他才答应的。你不知道,他和你一样笨。我不看着他,他连吃饭都能忘记。”
他说得是实话。
只是我有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去面对余永言,还是朝朝暮暮地面对。
“不过他也住不了多久了。等到下个月婚礼之后,他肯定还是要搬出去的。”永卿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异常,只是有点遗憾的补充,“至少要让他这一个月快乐一点。”
永卿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感到我的心有如刀锋划过。
他只有一个月的自由,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让他快乐。
“我知道了。”我只能用最简短的话概括,“今天我留在这里打扫吧。”
“今天?你真的要留下来打扫呀?”
我坚持。其实不是因为我真的想打扫卫生。我只是害怕,再和永卿这样呆下去,他会看出我的异常。
“钥匙留给你。你可不能太辛苦啊。”
永卿走了以后,我独自在客厅上静了一会,才起身开始整理房间。
我直接走进了永言的房间,只因为那是第一间。可是,推开门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一点什么。
永言的房间很干净,就如同客厅一样。
我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余永言回来过这里,而且是最近。最明显的标记,就是床上放着一件叠放得很整齐的衬衫。那是那一次我把喝醉了的余永言带回家第二天,我买给他的那一件。
我环视四周。这个房间简单的就好像是单身汉的一居室,一床一桌而已。桌子上是空的,床上也只有那一件衬衫。我站在这个房间里,就如同出现在床上的那一件衬衫一样,是一个不应该有的事故。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走过去,想仔细看看那件衬衫。
很普通的衬衫。当时买得急,我根本就没有仔细挑选式样。
余永言,你明明知道应该断掉一切的。你为什么留着它?
走到床边的时候,我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我很快就从床下拖出一叠捆扎得很整齐的书信。本来我没有在意,可是当我看见最上方的署名的时候,我的心立刻一跳,似乎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
四个字“知名不具”
可是那字迹,是我的。
厚厚一扎,全部都是我的信。是我大一还没有去香港的时候,写给余永卿的。
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余永言的床底下?
信基本上每一封都被拆开过,又很认真的折叠好,放回信封里。永卿很少会这么认真地对待某样东西的。他的性格,也许一封信他会好好保存。这么多信每一封都折叠好,并且按顺序捆扎起来,应该不是永卿会做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余永言曾经问过我的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是不是在大一的时候和永卿通信?”他问。
“是啊。”我说:“断断续续有一年,直到我去了香港。”
我突然明白过来,那个时候给我“偶然”回信的人,应该是余永言。
因为那些信上面,我只写了地址。
当时的我,既自信也不自信。我只是为了不遗憾,才会试探性地提笔给余永卿写信。我没有写他的名字,也没有署我的名字。因为我当时根本没有想过这封信还会有人拆开,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回信。
那封回信其实很短。真得很短,只有三个字。
“忘了吧。”
那三个字,让我欣喜了很久,也伤感了很久。我欣喜的是,我终于可以和他说上话了。我伤感的是,他对我们当年的那些过去,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留恋。
不过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唯一在乎的是,余永卿他还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
后来,我陆陆续续给永卿写过很多信。他不是每次都回信。而且他的回信总是很简短,超不过两句话。我曾经奇怪过,为什么后来的他越来越惜墨如金,甚至有的时候,字迹都很潦草,像是匆忙之间写下的。
我今天才明白,那是因为余永言在模仿永卿的笔记。
我的最后一封信,是我去香港之前写的。那一次,我在信上告诉他:学校有个和香港科技大学交流的计划。我们系有两个名额,而我,被选上了。
我写着:
“我知道这是很好的机会。我知道我没有放弃的理由。可是我还是眷恋,眷恋这个地方,眷恋我曾经认识的人。”
他回信:
“很好的机会。既然没有理由,就不要放弃。”
其实我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放弃的理由,可是他没有。
后来,我收到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对耳环,纯白珍珠耳环。
去香港之前,我去打了耳洞,却始终没有戴过那对耳环。
我捧着厚厚的一捆信,坐在地上,心里暗暗地凉下去。
窗外的天色也渐渐的暗下去,偶尔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一点点夕阳透过斑驳的树叶,在我面前的地板上投射出一道一道星星点点的光辉。随着时间慢慢过去,那一点点光辉也慢慢变暗,最终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
我坐在地板上,不想去开灯。
直到我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我才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客厅里去。
我害怕,是永卿来找我。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
门开了,进门的人随手就把进门处的灯打开了。光线有一点刺眼,我一下子就眯上了眼睛,看不出进门的是谁。
可是,我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等我好不容易把眼睛完全睁开,就看见余永言站在门口。
门没有关上。地上刚才落下的,是他的钥匙串。
“你……这么晚了还在?”他说话的时候有点迟疑。
“我没注意,一下子就这么晚了。”我意识到我这么晚了待在人家的家里,还没有开灯,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理由。
“是永卿带来看你来看房间的?”他捡起地上的钥匙,把门关上,并没有多问。
“嗯。”
“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很多东西都没有,你一个女孩子不方便。”他示意了一下空荡荡的客厅。“如果要搬的话,其实不如我搬这里,你搬到我们现在住的地方陪永卿。我一个人,只要有张床就可以,简单。”
“嗯。”我几乎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我怎么可以赞同余永言这样的提议?
“不,我是说……”
其实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余永言没在意这些。他只用了很轻巧的一句话就把这一切带了过去。
他说:“天晚了,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我点了点头。
“等一下好吗?”他说,“我进去拿样东西就走。”
余永言说完就往他的房间走过去。
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但是我已经来不及阻止他。更何况,我也没有阻止他的理由。
余永言站在他房间的门口,刚刚拉开灯就停住了。他都没有进去。
中间的地板上,放着那一捆码得整整齐齐的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特别的碍眼。
我想,他应该全知道了。
“真的是你吗?”我禁不住打破了沉默,因为这样的沉默真的很难受。
“是我。”他低下头。
“可是,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呢?”我用了尽量温柔的语调。我不想让他难过,更不想让他自责。
“我不知道怎么说。”永言只是看着地上的信,“大概,我是有点怕你会把那些信要回去。”
我站在他身后。他没有回头,只是慢慢走到房间中央,站在那捆信边上。我看着他慢慢蹲□去。
“拿回去吧。”他说,“我私藏它们太久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捡起地上的信。他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解开过塑料绳子拿出了几封信来看。所以他一提,原来整整齐齐的信件顿时散开,犹如雪花一样飞了一地。
永言就这样,站在房间的正中央。这样的场景,很明显出乎他的掌控之外。他的眼神有一点停滞。我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那一次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看见他和飞散了一地的文件。现在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那些书信。
我慢慢走过去,帮他把信一封一封捡起来。等到捡到他的脚下的时候,我站起身,把我手里的信递到他手里。
“既然回信的是你,你就留着吧。”
他看着我,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把信接了过去,连谢谢都忘记了说。
我笑了笑,除了微笑,我现在帮不了他。
我只能继续捡信。慢慢地,他也弯下腰来帮我。散开的信几乎铺满了他房间的中央。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大一的时候写过这么多信。
有一封信落到的床下面,我走过去,弯腰在床底下摸了一阵子,却摸出来一封不属于我的信。
信上面的名字,是邓梦媛。
我不能不说,这三个字,比我看到我自己的署名还要惊讶。
因为,邓梦媛是我的母亲。
“这封信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把信拿到余永言的面前。
“寄来的呀。”余永言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对这样一封陈年老信如此重视。
我指了指上面的名字。
“邓梦媛是我的母亲。”
余永言的眼神立刻警觉起来。
“可是,这封信是我从我妈妈的遗物中找到的。”
我看着他,把信打开。确实是很多年前的信了。用的是最普通的便笺纸,都有点泛黄的岁月的痕迹。
信,是我的妈妈写给他的妈妈的。
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上次和永卿去老家的时候,看到谢婉如这个名字,我会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熟悉感。也许,在什么时候,在妈妈的唠叨中,我听过这个名字。
我不知道,我发现的这封信代表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妈妈会给永言永卿的妈妈写信?难道说,她们原来就认识?
永言和我一样的茫然。她的妈妈已经走了很多年了,虽然他拿着这封信很多年,却无从知晓。但是我知道我可以去问谁。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家看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vip章节不能多次更新,所以我一次放上来,下次更新在本周三。
多谢支持。这一章的内容不算少,应该够大家消化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