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忘记一生又何妨(1 / 1)
“:/”他突然对我说。
我看着他。他目光里的坚决,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想给你正常人的幸福生活。”他接着说,“哪怕用我的生命作赌注。”
之后一连几天,我几乎都没有再和余永言说话。他总是吃完晚饭才出现,等我第二天去医院,他总是说几句客套话就离开。
永卿问过我,为什么永言这几天又是眉头紧锁,闷闷不乐的样子。
“是不是杨心雅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清楚。”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永卿。但是我说的,是实话。
我不清楚,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反应,才是最好,最合适的。
但是我清楚地明白,我和余永言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的可能。不管我想,还是不想。
人一旦静下来,时间便会像流水一样过去。
永卿在这间病房里住了快一个月了,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已经熟悉了我。上个星期永卿又作了一次全身检查,今天出来的结果相当得不错。连每天来查房的护士都过来恭喜永卿可以出院了。
“你们商量一下要不要动手术。”白大褂的医生递给我一张纸,上面有一些医院的介绍和联系方式。
“这手术说早不早,说晚不晚。你们最好早点决定。”
我知道,这医生之所以会和我说这些话,是因为余永言已经在责任书上签上了我的名字。
只是,现在我只要想起余永言这个人,心里就会隐隐发疼。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从化验科那里出来,我一个人往住院部走。本来检查的结果一出来,我就应该给余永言打电话。可是现在,我却害怕给他打电话了。我站在靠窗户的手机信号好一点地方,把余永言的电话号码调出来,却犹豫了很久才按下拨出健。
“余永言。”他接了电话。
“我是林湘。”我说。
电话那一头,停顿了一小会。
“我知道。”他说。
“永卿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嗯。怎样?”
“医生让决定动不动手术,什么时候动手术。”
又是一阵沉默。
“你和永卿商量吧。”他说,“这是你们两个人共同的幸福,应该由你们两个来决定。”
电话挂了。
我看了看自己手里发出“嘟,嘟”声音的手机,努力吩咐自己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才上楼去永卿的病房。
永卿很安静的坐在床头看杂志,听见我进来,把手里的杂志放下了。
“回来了。”他说,“该不是坏消息吧?”
我一愣:“为什么这么猜?”
“因为你脸色很难看。”他下床走到我面前,“坏消息吗?告诉我吧,我不怕。”
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吗?
“哪里有?是好消息。医生说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我轻轻推开永卿的手臂。
“真的?”他似乎有点惊喜。
“当然是真的。”我说,“你在医院里也憋久了吧?想不想这个周末去那里走走?”
永卿走回到自己的床前,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我决定哪里都可以吗?”
我笑了。
“你还想乱跑?”
“不是乱跑。”他有点不服气,“我只是想带你去见两个人。”
“谁?”
“我的父母。”
我不禁一愣。这两天我一直总是发愣,思维跟不上节奏。
“他们去世十多年了。”永卿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
“每年清明永言和我都会去给他们扫墓。今年我想带你去。”
我看着永卿的侧面。
“可是,现在已经七月份了。”我说,“为什么这个周末突然想去?”
永卿抬头侧过身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他这个动作已经相当的自然。我一感觉到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就知道他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我想让他们见见你。”他说,“趁我还能介绍的时候。”
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感到心里一揪。
“乱说什么呀?”我几乎想捂住他的嘴。
他轻轻抓住我的手。
“林湘,我知道的。”他说,“我知道我有多少机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陪我去,好不好?”
他的笑,带着一点点苦涩的味道,慢慢弥散在空气里。
我清楚地意识到,他这句话,代表了什么。
永卿明白,所以他没有向我说得那么直接。因为他知道,他并不一定可以承担起这句话的责任。我们都知道,这一次赌博,如果输了会怎样。他只是希望我去见他的父母。他只是希望,我能愿意,陪他经历这场风雨。
“我愿意。”我说。
我清楚,我说出的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就仿佛单膝下跪递上戒指一样,见父母,同样是一种承诺。
我知道,在我说出这三个字的同时,就关上了另一扇大门。一扇也许从来就不该开启的大门。
周五晚,永卿打个电话来,说第二天早上四点出发。
因为上海的夏天很热,特别是七月份刚刚过了梅雨,几乎是万里无云,用骄阳似火形容一点也不过分。永卿父母的墓地在苏州附近的郊外,还需要爬山。我了解了情况以后,就担心他刚刚出院,身体是不是能承受得了。但是永卿执意坚持一定要去,连永言也劝服不了他。最后,只能说好我们趁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开车出发,而不是等到艳阳高照的时候再爬山。永言说开到那里大概要三个小时,如果夜里不堵车,两个小时应该就到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有点奇怪,永言永卿的父母,算起来是倩华的创办人。通常家里还算有钱的人,都是在上海附近的墓地选一块安葬的,为什么他们要选在这么远的苏州附近?
“我妈妈是苏州人。”在车上,余永卿和我解释说,“她去世的时候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葬回故乡。所以后来爸爸走的时候,便要求我们把他们两个一起葬在苏州,还特别嘱咐没有重要的事情不用来打扰他们。苏州离上海,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所以我和永言,也只有每年清明的时候会过来。”
我陪着永卿坐在后面,一路上他一直拉着我的手。
等到太阳六点多钟,太阳刚刚升起,我们已经在山脚下了。永言把车停在一户农家门口,敲门和人家打了个招呼。一个很慈祥的老婆婆出来和我们见了个面。她有点惊讶我们这个时候来扫墓。
“夏天,山上草很高,虫子什么的也多。”她是善意地提醒。
其实所谓的爬山,是很一个很小的山丘。江南地区没有高山,这样的小山丘倒是比比皆是。我们一路上见到不少高高低低的墓碑,永卿说,他父母住的地方,在半山腰。
很快我们便到了目的地。
余家的墓碑并不显眼。但是收拾得非常整洁。一块两尺见方的石碑上,工整地刻着两列字。
“余正远与爱妻谢婉如之墓。儿永言永卿敬上。”
墓碑上的日期,已经是十几年前。
谢婉如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我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永言第一个走上前去,把我们带来的一束鲜花放在石碑前。
“爸爸,妈妈。”他说,“今天特地来这里,是因为永卿想和你们说件事。”
永卿拉起我的手,跟了上去。
“爸爸,妈妈,我带林湘来见你们了。”他在我身边跪下,“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可以,请你们帮我保护她。”
永卿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肃静。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没有想到他一下子就会说出这么正式的话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他跪下。
这个时候,余永言突然说话了。
“你们慢慢说,我离开一会儿。”
没有人回答他。他一个人一高一低地从我身后不平的石子上走过,走远。
“林湘。”永卿拉了拉我的手。“你愿意吗?”
我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他跪下。
“伯父,伯母。”我说,“我会好好照顾永卿的。请你们放心。”
永卿又拉了一下我的手,小声在我耳边说:
“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做我最重要的人,不是问你愿不愿意照顾我。”
我忍不住笑了。
“还说,保护我是你的事情,你怎么可以随便交给你父母?”
他拉着我的手。他的目光,如同这夏日清晨略带温暖的阳光,照耀在我的肩膀上。
“我只是说,如果,需要的话。”他的解释。
我突然笑不出来。可是,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也不该悲伤。
“我想做手术。”他突然对我说。
我看着他。他目光里的坚决,比我想象的还要多。
“我想给你正常人的幸福生活。”他接着说,“哪怕用我的生命作赌注。”
我捂住了他的嘴。
我们两个依然是跪着。可是,永卿轻轻把我的手放下,然后,向我慢慢靠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就看见他的脸在我面前很近的地方。他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让我不自觉之间就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在我的脸颊上落下。
很轻,很温柔。
我不敢睁开眼睛,甚至连呼吸都控制住。
永卿只是轻轻一点,然后,我就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林湘,我爱你。”
我猛地睁开眼睛。我发现我的心跳几乎瞬间停止。
不仅仅是因为“我爱你”这三个字。
我在永卿的背后,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余永言。
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我也爱你。”我说,“不管你还剩下多少时间,我都会陪着你。”
他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落在我的唇上。
我的初吻,甜蜜里带着不可抗拒的苦涩。
从苏州回来,余永言开车先把我送回家。
“永言,能不能让林湘住我们家?”在我家小区楼下,永卿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句话一定把永言也吓了一跳。因为车还没有挺稳,我感到整个车身随着永卿那句话很明显抖了一下。
“永卿,你说什么?”我怀疑自己的听力。
“我们搬回老房子吧。”永卿接着说,“你一直都很忙,现在闵峰也没时间总陪我。你就让林湘搬过去好不好?”
余永言没有说话。
“你们家没有客房的。”我说,“永卿,你是想让永言一直住旅馆,还是我一直睡沙发?”
我说这句话,其实是为了给余永言解围。
“我是说老房子。”永卿扭过头跟我解释,“就是高中搬家以前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的。”
我终于明白永卿指得是我们高中的时候他的家。
“好吧。”还没有等我补充什么,余永言已经说好了。
“林湘,你可以吗?”他还没有忘记征求我的意见。
没有理由的,我现在一看见余永言的眼睛就紧张,就感觉到心口发痛。
余永言的这个询问,我竟然一时之间忘记了回答。
“可以吗?”这一次问我的人,是永卿。
我拼命让自己静下心来,去回答永卿的问题。
“我没有关系。”我说,“这样确实方便一些。”
一定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见余永言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永卿却是非常开心地拉住我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他没有说谢谢,但是我知道他就是这个意思。
上楼回到家中,我自顾自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我只是想让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在雾气弥漫的浴室里,我不用看清我自己的样子,却可以更清楚地看清我的内心。
我的心里,无可逃避的出现了另一个人。
我笑笑,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关掉淋浴,起身,把全身擦干。披上浴巾站到镜子面前,把雾气抹去,好好仔细看清自己。
我是林湘。
我是因为余永卿才回到上海的。我是因为余永卿才去倩华的。我是因为余永卿才拒绝了叶晖的。
我一定是喜欢永卿的,一定是只喜欢永卿的。
那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我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把余永言这个人,和他曾经的那一个拥抱,从记忆里完全删除。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你们的意见我都有仔细看。我会尽全力给永言一个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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