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流光（3）（1 / 1）

丁远航一夜没睡好，外边的号声一响就立马翻下床，轻声打开房门，想要早些洗漱然后去上班，避免和丁母正面接触。可房门刚刚打开了一半，他就看见丁母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连姿势和昨晚的无异。他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到丁母面前，俯下身，握住丁母的手，急切的唤了两声：“妈、妈。”

可丁母的表情似乎已经麻木了，对丁远航的呼喊也置若罔闻，被他抓着胳膊晃动了好一阵才回过神，默默看着他。

丁远航心中有愧，不敢直视丁母，微微低头：“您怎么不回房间休息？”

丁母长长叹了口气，慢慢抬起手，放在丁远航头上。就像是很久以前，丁远航还很小的时候，每当遇上什么烦心的事情或是想起丁远航的爸爸，她都会把手放在丁远航头上，很慢很慢的往下抚摸，就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可以填补她心中的一切空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重复过这个动作了，她觉得他长大了，而她的心也因为他一天比一天优秀而被填充的很满很满，可是她却忘了，他长大了，总要飞出她所限定给他的那片天空，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想要禁锢儿子的母亲，可他想要飞去的那片天空却触及了她心里最最疼痛的地方。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顶撞她，也是她第一次打他，打下去的声音那么清脆，连她自己都惊呆了。她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个晚上，细细碎碎的片段像是一场又一场的黑白电影，她觉得她是真的老了，连带着仇恨也一起老了。

丁远航头顶是丁母掌心传来的热流，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暖。他想他是真的错了，以为她心里的仇恨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慢慢退去，所以一时冲动顶撞了她，却忘了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就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可他不但没有让她高兴，反而触碰到她最不能触碰的禁地。他不愿意看到丁母神伤，也不想伤害舒宝乐，可他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会有一方受伤。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突然到让他只想找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躲起来，什么人都不见，什么事都不想。

丁母的手渐渐颤抖起来，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跌落在丁远航手背上，声音带着一丝勉强的愉悦：“宝乐其实也是个好姑娘。”

丁远航微微一怵，缓缓抬头看着丁母。得到了应许，明明是该高兴的，可他却看不明白她眼里的暗色，只觉得心里的愧疚又增加了。

被部长委以了重任，舒宝乐对这次参观践学表现出了高昂的积极性，有用没用的，光是小黄皮本就密密麻麻记了一大半，临走前和苏程程一块儿吃饭还不忘谈论谈论工作。

苏程程原本就被教授交代下来要整理的讲稿整的焦头烂额了，才听舒宝乐夸夸大谈了两句，就做出了休止符的手势，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舒宝乐：“你就不能让我好好吃顿饭吗？”

舒宝乐这才止住了话匣子，老老实实吃了几个饺子才问苏程程和张桦安的发展近况。这回就轮到苏程程大发言论了，倒了一肚子的苦水，总体来说都是客观环境给与了不少阻力，但两人的感情还是牢靠的，也对未来充满希望。舒宝乐觉得没有什么比抱有希望更值得珍惜，于是揽下苏程程毕业之后分配的问题，打了保票保证让她和张桦安分到一个单位，继续做一对苦命鸳鸯。

大概是那句‘苦命鸳鸯’触到苏程程的心弦了，她一时忍不住就叹了气。舒宝乐问她怎么了，她无精打采的放了筷子，说：“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自己爸妈满意，对方爸妈也满意的人太难。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这么一个能‘四全’的人！”

舒宝乐认真点头，嘿嘿笑：“你知道的，我一向运气很好。”

西安的冬季不太下雨，但舒宝乐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天色一下子昏暗起来。

舒宝乐依靠在机窗上，看着逐渐远离的地面，心里有种莫名的不舍。孙海博以为她不舒服，于是向空乘要了薄荷糖给她。

舒宝乐接过糖，剥开送到嘴里，一颗糖差不多吃完了，才侧头看孙海博，可又不等他回过神来和她对视就立马收回目光，然后长长久久的看着机窗外。大朵大朵暗色的云在眼前掠过，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重，心失重，不知道它是往那个方向飘，然后就真的感觉到身体在震动，再然后就是整架飞机的晃动。空乘立马播报飞机遇上强大气流而不稳的消息，安抚大家不要害怕。可飞机实在震动的厉害，一些胆小的乘客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叫。舒宝乐也紧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两只手牢牢抓在一起，反而一旁的孙海博表现的要轻松很多，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打舒宝乐的肩膀，然后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来减缓她的不安。

谁知舒宝乐突然抬头，拧着眉毛看着孙海博：“我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呢，我不想死。”

孙海博一下就傻眼了，哈哈大笑，几乎是等到飞机穿过这层气流才伸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一小点泪花：“我还没谈过恋爱呢，就这么死了岂不是更亏！”

飞机已经开始步入平稳了，舒宝乐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逐渐平复了，她觉得孙海博是在笑话她，于是狠狠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回北京就让我妈你介绍一打！”

没想到刚下飞机还真见到了舒妈妈，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早就埋伏在机场了，不等舒宝乐反应过来就把她架上了车。

舒宝乐没弄明白这么大架势为了什么，舒妈妈指示开车的舒凯乐给她解释，她这才想起今天是姥爷的生日。她可没胆量缺席姥爷生日会这么重要的事情，只能给原本等着她一块吃晚饭的丁远航发了短信，告诉他要晚些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