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流光（2）（1 / 1）
哨声，隐隐约约从南边传来。
坐在办公桌前浏览内网新闻的丁远航下意识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十点整。他有点倦，肚子也有点饿，打开桌子最底下的抽屉，书下面藏着一盒饼干，还是舒宝乐放进来的，说是怕他一加班就忘了吃饭，把肚子饿坏了。他对食物没有太多的要求，零食也吃得少，尤其是饼干一类的，总觉得吃起来太干，可他在乎的是她的一份心意。
倒了杯开水，丁远航总算是起身舒动了一下筋骨，站在玻璃窗前，晃了晃脖子。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水已经完全凉了也浑然不知，一口下去，才觉得冷。早上出门的时候，丁母问他回不回家吃午饭，他在穿鞋，系鞋带的动作很慢，系好了才说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很晚才回家。其实大部分外出公干的同事都已经回来了，他没有原先那样忙，可这一次，他突然变得很害怕和丁母独处，好像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简单的话都会出卖他心底的秘密。
丁远航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十一点才离开。走进家属区的时候他朝自己家望了一眼，不见光亮，不禁深深舒了口气。他放轻了脚步上楼，开、关门的声音也很小，没有打算开灯，直径往自己的房间走，却被刹那间出现的灯光闪了眼。
丁母犹如鬼魅一般坐在沙发上，目光并不在他身上，而是漠视着窗外，声音也平淡的可怕：“回来了。”
丁远航浅吸了口气，转身走到丁母面前：“您怎么还没睡？”
丁母缓缓抬头看他：“你没回来，我睡不着。”
丁远航微微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担心我啊！”
丁母点头：“是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都二十八岁了，是大人了，翅膀硬了，我的话可以不听了。”
丁远航止住笑容，心跳的节奏瞬时加快，轻轻唤了声：“妈。”
丁母沉沉叹了气：“要不是遇上小徐，你还打算瞒我多久？你又能瞒得住多久？”
丁远航的心一直往下沉，丁母又说：“那天她说她姓舒，我还问她爸爸叫什么。她说叫舒运斌，而且她也不像他爸爸，我也就没忘那方面想。只是没料到，他居然改了名字，可那些战功还在那儿，就像你爸爸是死在他怀里一样，永远不会变。”
丁远航心里泛出一层层的苦意，翕动嘴唇，却发不出支言片语。
丁母言语已经哽咽，开始流泪：“这么多年来，我总是梦见你爸爸，梦见他死在战场上的样子，满身都是血，连眼睛都没闭上。死了的人什么都没有了，可活着的那个却应有尽有，这世界太不公平！也许我不该向小徐打听，可我就是担心，担心她家条件太好，会嫌弃我们家，到头来，牵出这么多事情，你让我怎么安心？世上这么多人，为什么你偏偏选中她？为什么偏偏是她？难道你忘记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难道你忘记我们孤儿寡母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还要犯这样的错误？是想气死我吗？远航啊，你从小都听话，没让妈妈操心，我知道你懂事，你爸走了，你就是妈妈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可是为什么要做出让妈妈伤心的事情？她到底对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丧失了心智？”
丁远航终于开口：“妈妈，宝乐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宝乐很善良，对谁都很好，我知道我不应该爱上她，我也有过挣扎，也想过放弃，可是妈妈，我就是爱她，不由自主的爱。我知道我错了，也知道您一定会生气，可是我还抱着一丝的妄想。我认识她的时候已经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可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儿子，所以是我一直在欺骗她，也是我一直在亏欠她。从小到大，什么事情我都听您的，只要您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这次，我只希望您能给我一次机会，一次得到我期望的幸福的机会。”
丁母镇住了，她从来没想过丁远航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他从来都不会对她提出反对意见，可这次却表现的这么坚决。难道真的是她错了，一直禁锢了他？还是他被舒宝乐迷得失了心智，才会忤逆她的意思？她心里有些乱，丁远航又说：“我知道您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可能还会怨我，只是妈妈，上一辈的恩怨为什么就一定要留给我们来承担？宝乐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只是那场战争，失去亲人的千千万万，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带着仇恨生活？难道这么多年您不累吗？爸爸会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丁母扬手一个巴掌打在丁远航脸上，声音那么清脆，连丁母自己都愣住了，傻傻看着丁远航，而丁远航只是咬了咬牙根，低声说：“这是您第一次打我。”
舒宝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乱，望着天花板数了一千颗星星也没有睡着，可是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了，丁远航一准已经睡觉了，她不忍心把他吵醒，所以选择骚扰隔壁的孙海博。难得孙海博也没睡，电话刚响就接上了，把舒宝乐小吓了一跳。
到底不是繁华的大都会，过了零点，大街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舒宝乐和孙海博在南大街找了家吃烧烤的小店，随便点了几样东西。
也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小时候的梦想，舒宝乐说自己幼儿园的时候想成为一名科学家，初中的时候想当电影明星，高中的时候想做一名翻译官，可到了最后却上了军校，她又问孙海博的梦想是什么。
孙海博想了很久才说：“希望一家人能相处的很好。”
舒宝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孙海博的话，孙海博认真的点头：“我希望爸爸能试着去理解妈妈，妈妈能看开一些事情，还有，我希望我的妹妹都能过的很幸福，至少不要背负太多的包袱。”
舒宝乐深深感叹：“孙海博，我发现你真是个好人，还是在这世上都快绝种了的那种。你就不会为自己想吗？”
孙海博呵呵笑：“你是不清楚情况，他们要是都能像我说的这样，那我这辈子最惬意的生活就到了！”
舒宝乐皱眉：“看来你们家还挺复杂的！像我们家就很简单，爸爸妈妈都挺优秀的，就是我哥哥像个混世魔王，加上我不长进，拉了家里的后腿，但相处的倒很好。”
孙海博点头：“所以我很羡慕你们家这样，你比我的妹妹也要过的开心快乐。”
舒宝乐微微笑：“我命好，找到这样一户好人家。所以我会好好珍惜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