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七章 饮宴(1 / 1)
当晚,营里一块空地上铺了几张厚厚毛毡,摆上几张矮几,便算是设宴款待兑金城城主费纳古的场所了。我先前还疑心自己选择来凑这个热闹的决策是失误的,但当我看到面前架子上正烤着的那只羊突出的眼珠和不断下滴的血水,终于庆幸我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参加宴会的除了徐大、费纳古之外,就只有两人的少数亲随还有梨花和我。费纳古身材高大,穿一件黑色丝绒长袍,上面用金银丝线绣满繁复的花纹,里面是一件深红色褶皱衬衣。蓄着修剪齐整的大胡子,遮去半个脸,唯有一双琥珀色眼睛深邃明亮。他看上去年纪约莫三十多,当然了,通常蓄了胡子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一些。
徐大举起一个大碗敬费纳古:“军营简陋,饭菜粗淡,让费城主见笑了!我先干为敬!”
费纳古哈哈一笑:“徐兄弟太客气了!咱们之间不必拘礼。”说完,他也一口喝干满满一海碗酒。
这时,有人端着托盘过来,往每人面前放一个小碗,里面盛几片肥美酥软的肉。徐大道:“冬季熊掌最为美味,正好拿来佐酒!”
费纳古奇道:“这熊掌可是难得之物!”
梨花翩然过去一一给大家斟满酒,娇声道:“这熊可是我们的武将军独自一人猎回来的。”边说着,眼波还有意无意掠过我身上。
我闻言看向武二:这就是……他上次为了我的病去猎的熊的熊掌吗?梨花这样一说,我反倒不忍下筷了。他似乎觉察到我的目光,也回望过来。我忙低下头不敢看他,却始终觉得他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
费纳古闻言,朝徐大武二举杯:“徐兄弟军中人才辈出啊!我敬敬你和武将军!”大口喝完酒后,他面不改色,说:“还是我们兑金城的‘仙翁醉’顶好喝!我特地带来犒劳各位的,大家可要多喝点啊!”
大家都齐齐举杯喝干。武二默默喝掉碗里的酒。我又悄悄看他一眼:他在喝到‘仙翁醉’的时候,会和我一样想起天青订婚的那天吗?
他畅快笑着说:“就算是皇宫里面的酒,我喝着都不如‘仙翁醉’香!”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端详我一会儿,说:“这位是金莲金姑娘吧?她可把皇上气得不轻啊!还突然间从皇宫不翼而飞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意无意看徐大一眼,“现在全国都在通缉她呢!”
我也举起酒杯,朝他笑道:“还要多谢费城主安排的两位姑娘在宫里照顾我。”
他也不露出惊讶之色,只称赞说:“金莲姑娘果然聪慧过人。”
费纳古喝得高兴,竟抓起一个酒坛子,对徐大说:“我一定要好好敬敬你,能够把我的画修补得这么好,来,干!”
“雕虫小技,无阻挂齿!干!”徐大便也只好抱着酒坛子和他对饮。
费纳古手腕一转,将空空的酒坛口子朝下,竖起大拇指:“好!不愧是名将之后!”
梨花却起身道:“费城主不会打算这样就当谢过我们主上了吧?”
他闻言,解下自己腰间悬着的腰牌,对月一照,叹道:“这次再给腰牌都表达不了我的感激啊!”
这块镶金嵌玉的腰牌很是眼熟,我想了想,似乎在兑金城出城的时候,徐大就是用这个免去搜身检查的。
徐大面上泛着潮红,却依旧云淡风轻地笑道:“腰牌有上次那一块便足矣。我倒是一直想要您的‘销金珠’,只可惜……”
费纳古摇头:“唉,早知会被人盗走,不如早早就给了徐兄弟你。倒不是我吝啬,这珠子本对我也不算珍稀,只是,我曾与人有约,要将珠子给她。实在是不得已啊!”
徐大微微一笑:“承蒙费城主看得起徐某,不如就此正式结为同盟可好?”
他一捋胡子:“我名义上毕竟还是岐朝五大城主之一。关于此事,我们明日再慢慢详谈吧!今日只要痛快喝酒!”
月上中天,酒坛子也都空了,徐大似是醉了,安排武二等人带费纳古去休息,却要我和梨花扶他回帐篷。
我们扶他进账,在内室床上躺下,便要离去。不想他伸手扯住了我的衣带:“金莲留下。”
我一愣。本已走到帐篷帘边的梨花闻言回首,因为喝了酒而显得面若桃花的脸上浮起一丝奇异的表情:“主上想是醉了。金姑娘身子才好,不如让我留下服侍吧。”
徐大俯卧在床上,手中仍牢牢攥住我的衣带。我用力扯了几下都扯不出来。他皱着眉,沉声道:“你走吧。金莲留下便可。”
梨花垂下眼,欠身施礼后便自己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飘飘和渺渺是费纳古的人?”我正望着风中摆动的帘子,忽听徐大这样问。他已睁开了眼,神色如常,丝毫不像喝醉的样子。
“我开始以为她们是你的人,所以会为你传递消息。后来我发现她们的眼睛带点琥珀色,是兑金城那边的人所特有的。况且,飘飘嗅出我身上带着‘天涯香’。这种香,也只有兑金城周边才有。”
他唇边浮现出一丝少见的柔和笑意。我见他没醉,便想要走,不想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像是玉石雕成的那么凉。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军医吧。”
他低低呢喃着什么,我没听清,便俯下身去。却听他说:“你穿这身衣服果然很美。就像这荒原上开出的一朵红莓花儿。”
我的脸腾的一红,把手抽出来:“好了,你休息吧。”
他说:“那幅画……是费城主心爱之人的肖像。”
那个羽衣美人!御花园里的美人!她竟是费纳古的……
他有些疲惫地挑起嘴角:“当年他为求我画她的肖像,差点就要把‘销金珠’给我了。但因为她一句戏言,他又反悔,只应允给我腰牌。现在为了修补这损毁的画像,甘冒这么大的风险亲自来我营里。真真是……多情总被无情误。”
我正听得入神,猛然听到最后一句,不由抬起头看着他。他漆黑的眼睛深深的凝望我,像两个深潭,里面有太多我所不了解的东西。
他突然坐起身来,伸手捧住我的脸,就这么……吻了上来!他的唇微凉,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我的唇。
我一个激灵,连忙去推他。谁知越推他越靠近来,薄舌开始舔舐我的嘴唇。我发了狠用十足的力气推开他,他向后倒在床上,那半开的衣襟里,清晰可见左胸上寸许的新伤。
“我、我走了!”
我逃也似的离开他的帐篷。身后一丝低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
才一出来,却见武二立在外面,不知已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