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七章 一忘村（二）（1 / 1）
说话间，我感觉身下有热流一直在缓缓流淌，简直把身体都要流空了。弥朵突然惊叫一声：“怎么血还没止住？我再给你换张床单。”
“不必了。”何必再浪费人家的床单呢？
柳四推门进来，见我醒来，眸光一亮：“你醒了？快把药喝了。”
他端着药碗的手上满是伤痕，就像白玉上有了道道裂痕。我只盯着他问：“你受伤了？”
他不回答，只说：“快趁热喝药吧，不然就危险了。”
弥朵说：“是啊。我爷爷说你要喝紫珠熬药才能止血，家里的紫珠在你睡着时给你喝了两次已经用完了。柳四连夜去山上采的紫珠熬的药，我们本地人在这个季节都没采到过呢，想是找了好久。”
如此，我实在不得不喝下这药了。
喝了几次药，血倒是止住了，我却又发起高烧来。就这么一直病着，成天恹恹的下不了床。躺着备受煎熬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大学里一位选修课老师说过的话：人生的苦难要远远多于幸福。正因为如此，那一点点的幸福才显得尤其珍贵。否则，太易得的幸福就会显得平淡无味。而在经历种种苦难的时候，若能抱着体验的心态，感受这种经历带给人生的厚度和广度，便不会觉得太痛苦了。
这么想着，日子也一天天的过去了。弥朵和她哥哥弥刚（就是他们把我从河里救起来的）常常来看我，我们就借住在他们家屋后的小院子里。我有时候半倚在床上，从窗口望见他们兄妹俩忙进忙出，忽然会很羡慕。
柳四天天熬各种药给我喝，有补血的、解郁的、安神的……弥朵坐在我床边说：“金莲姐，你相公对你可真好。”
相公？我看上去和正太就这么有缘么？
我看柳四一眼，他虽依旧容颜如玉，却明显消瘦了，有些憔悴的脸上浮起红晕。
我拉起弥朵的手说：“柳四是我弟弟。”
弥朵的鹅蛋脸上绽开笑容，绣花头巾上璎穗荡漾。
弥朵走了之后我低头吹着药，棕黑色的药汁表面热气四散。我说：“柳四，我想过了，你还是回去找你兄弟们吧，别管我了。”
“为什么？”
我苦笑。我这个死样子，师父不疼，EX不爱，何必拖累人家追求自己的美好人生？
“陪着我是浪费生命。”
“我说过，我会陪着你，无论天涯海角。”
少年认真的眼神令我的心一软，再也说不出什么决绝的话来，只好由他去。他怕我病中无聊，时时陪我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大部分是他说我听。
“我第一次下山，师父派我去给刑部配制审讯用的特殊药物。那种药服下去，再怎么意志坚定或是狡猾的疑犯，都会不知不觉招供，所以命名为‘吐真剂’。京城张大户的灭门案就是靠这个才破的。”
我勾唇一笑：“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吃这个？”
柳四一惊，语无伦次道：“我、这个药配制要花去约一个月的时间，且原料极难找……况且……况且，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疑犯。”
我闭上眼睛靠在床头：“我倒真希望你给我吃，这样就能洗清我的嫌疑了。”
不过，需要靠药物来证明我的清白，又有什么意义？
柳四见又说到我的伤心处，急忙岔开话题：“刑部为了得到我的‘吐真剂’，竟在一个月之内就备好了师父要我带回去的辰州簇头砂、云母、代赭石、硫黄和水银。”
正说着话，寂静的院子里忽然有点动静。柳四也听到了，说：“你好好躺着，我出去看看就回。”
他出去后，只听到一声“谁？”和树木悉嗦一下，便没了动静。
片刻他回屋：“似乎……又有黑衣人。可惜被他逃了。”
“捉到了想必也问不出什么来吧？”果然还是跟来了。
他嫣然一笑：“你忘了？我可是会制刑部审讯专用的‘吐真剂’。”
真不愧是……“美阎王”。
我低头思索片刻，说：“你有没有想过，黑衣人对我们一直如影随形，天耳村、落仙镇，还有大家各自下山的时候，会不会是和我们中间的谁有什么关系？”
柳四颦起秀气的眉，疑惑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我直接道：“你有没有发觉徐大有什么异常？”
“你是说……黑衣人跟大哥有关？”
“嗯。我刚开始怀疑是我初到天耳村那时，他冒充武二约我上湖心岛。他是无迹公，仿冒笔迹自然不在话下，但雀翎镖从何而来？如果不是从武二处窃得，就是我和武二在落仙镇遭袭时，黑衣人被射中遁走所带去。”
“还有别的吗？”
“那年的运动会时，曾六元七跟踪黑衣人，埋伏的时候被人从背后点了昏睡穴。黑衣人为什么要翻山越岭来天耳村？必定有人约他们前来。运动会时，没有参加的就只有徐大和武二，离开一会也没有人会发现，所以还是徐大的嫌疑最大。”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我有些喘。柳四忙扶我躺下。期间我转念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流云鞭”的事说给柳四听。
柳四有点不敢置信：“这……那大哥为什么要和黑衣人勾结？”
“我不知道。”
柳四还是将信将疑。他上前帮我掖好被角：“你安心休息吧，不要想太多。有我在呢。”
说归说，但为以防万一怕黑衣人对我们不利，柳四次日就在院外的篱笆里仔细做了一层机关。他在篱笆上用丝线缠了许多小银铃儿，如果有人闯进来铃儿就会响。如果那人当时马上止步，就不会有事，但要是他继续往里走，丝线就会牵动篱笆内侧的机关，洒出柳四特制的药粉，将其麻痹。
柳四设好机关后，特地告知了弥朵弥刚兄妹和他们的爷爷岩坎老爹，要他们过来时先喊一声好去开门，以免误伤。
好在那机关从没有被用到的时候。黑衣人后来也出现过几次，但仅仅是在外面观察我们，并没有其他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