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六章 一忘村(一)(1 / 1)
一路上,不时遇到逃难的流民,有时候有些人见我们穿得还算齐整,想来勒索点财物,都被柳四给打发掉了。可很快他随身携带的药粉却快要告罄了。
这天来到山里,柳四要我在原地等他,他去采些植物好来配药。
我便找了块朝南的没有积雪的草地坐着晒太阳。正晒得昏昏欲睡时,周围响起一阵脚步声,伴着一个猥琐的声音:“小娘子~~怎么孤身一人在这荒山野岭啊?”
我睁开眼,见是一个大汉带着一伙喽啰。不由在心里嘀咕:真是盛产强盗的时代。强盗这么多,肥羊再多都不够分了。
我强作镇定道:“我家兄弟们去那边方便,很快就回。”
大汉不以为惧,仍步步逼近:“那么,你就速速跟我们走吧!”
我起身,深吸一口气,正要本能地抽出腰间“流云鞭”,手在触到“流云鞭”的那一刻却迟疑了。我竟还随身带着它?当年和前夫离婚时,可是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统统扔掉不要了的。这“流云鞭”却已像是我自己的一部分一样,不记得它的存在,却难以割舍。
就这一迟疑的时间,那大汉已经扑了上来。
我被扑倒在地,后脑勺生疼,那大汉狞笑的脸已近在咫尺,连他面上的痦子上的黑毛都看得到。我一阵恶心,居然呕了出来。
大汉嫌恶地跳起来,指挥两个手下:“你们,把她带回去,洗洗干净老子再享用!”
我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更不要说逃跑了,就被两个男人从地上拖起来,一边架起一条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拎着走。
我不是唐僧,不要被洗刷干净然后吃掉!于是我扯开嗓子叫唤:“救命——柳四——”
当然通常这种时候被叫的人都不会出现,绑匪还要恶狠狠威胁说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但是随着一阵劲风,左右两个架住我的人突然跌倒在地不住□□,我失去支撑向前趴倒,下巴又磕在地上。
我抬头一看,两个黑衣人正和这帮人打做一团,片刻就把后者打残几个打晕几个,其余的被打得落荒而逃。好奇怪,黑衣人居然会救我?他们究竟安的什么心?
“金莲!”柳四回来见到这般情景,飞身跃过来攻击黑衣人。
黑衣人却格开他的进攻,施展轻功而去了。
我揉着下巴从地上爬起来,柳四忙回来扶我,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有护住你。”
“没事,我福大命大,居然连黑衣人都出手帮我。”我自嘲道。心里却疑窦丛生。这黑衣人是从破庙就一直跟踪我们吗?他们为什么会救我?
仆在地上时,一直感到怀里有个东西硌着我,这会我伸手一摸,从荷包里摸出一样圆润柔和的物事。珍珠?这好像是……那天我在香兰庄做豆腐饭时,徐大的靴子上掉落的珍珠。嗯,这样品质的珍珠,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我小心地把珍珠收回荷包,突然间脑中电光石火,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柳四问。
那天我踩到珍珠滑倒,是徐大揽住我的腰。那么,他有可能在那时顺走我腰间的“流云鞭” !难道是他把元七……不会的,他虽然为人高傲冷漠了点,但对弟弟们还是极好的。我嘴唇哆嗦着,向柳四确认,想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我的脑袋:“徐大平日对你们怎么样?”
“大哥对我们都很好。”柳四回忆了一下,说,“我小时候刚到天耳村,有一次被村里的孩子欺负,是大哥为我出头教训他们。后来他特别严格地教我练功,要我以后可以保护自己。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我还要再好好想想。不过,那天做豆腐饭的时候,我刚好正想到,在落仙镇袭击我和武二的黑衣人身上中了雀翎镖,假如武二的雀翎镖真的不曾丢失,冒充武二笔迹将我约到湖心岛的人必然和那些黑衣人有关,那个人,不正是“无迹公”——徐大么!
但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怎么也想不明白。
越往南走,越是连绵无尽的山峦,人烟渐渐稀少,却也更加安定。
眼看都快要立春了,一日竟下了场雪,天寒地冻的,我们就想找个地方住几天。于是我们沿着山里一条小河走,期望能够找到个村子。
由于下过雪,河水结了一层明镜似的薄冰,冰层一直延伸到河中央才化为流水。河滩以及河滩的一排苍黄色水杉树都覆上厚厚白雪。
我抬头看看前方的山峦。山峦倒没有完全被雪覆盖,皑皑白雪间着褐色山体,显得斑斑驳驳,令那些山峦看起来比实际距离近得多。
我走得有些累了,柳四便让我慢慢走,自己快步走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村子或人家。
我沿着河滩走着,觉得白雪映在河面看起来格外宁静美好,忍不住走得外面了点,不想那些积雪不是盖在河滩上而是盖在冰上的,薄冰在我脚下裂开,我还来不及呼喊就掉入河里。
河水瞬间浸没了我全身,透过衣服像千万根针刺进毛孔。我徒劳地扑腾着。我不会游泳,只希望柳四能听到水花声来救我。小腹好像变成一个冰坨子,使劲的往下坠,好疼……我的孩子……
是的,不久前我发现我怀孕了。可是现在,我的孩子……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又感到有人把我捞了上来,但是腹中的疼痛令我失去了意识。
在昏睡之中,我浑身发冷,冷彻骨髓,同时像有把钝刀子一下下不停地在腹中搅动。我努力想蜷起身体,却动弹不得。
我大概要死了吧。此刻,我真的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但是朦胧中我想起算命的人曾经说我会长寿,那么,我死了之后也许会穿回去。那样也好。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不如归去。
但是,要是我回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见不到……他……
醒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从一场长梦中醒来。身心都回到了刚离婚的时候,疲惫沧桑。过去那三年的青春年少,只不过是一场重生的梦而已。在梦里,我已用尽了所有的激情和力气,现在又变回了那个伤痕累累的空壳子。
“你醒了?”
我费力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向床边的柳四:“孩子……”
他垂下眼,眼下有浓重的阴影。
到底是……我心中一痛,又陷入了昏睡。
再次醒来,我感到有一块温热的布敷在额上,睁眼看到身边是一个少数民族装束的少女:“柳四呢?”
“他在外面煎药。”少女说话带点口音,声音很是清脆。
“你是?这是哪里?”
“我叫弥朵。这里是一忘村。”
一忘村?把一切都忘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