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五章 我会陪着你,无论天涯海角(捉虫)(1 / 1)
这句誓言多么令人心动,但却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对我说的。
美少年柳四定定站在我面前。风雪呼啸中,我才发觉这个少年已经长得比我高了,他现在已经快十八岁了罢,正是当年武二初遇我的年纪。
他本是漂亮得有些女气,平日过于彬彬有礼、斯文到几乎让人产生软弱可欺的错觉,但当他这样望着我、眼中流露出克制隐忍的同情和坚定,顿时令我觉得这是一个有担当和可以信赖的男子。
我现在太需要有人在我身边,告诉我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那么,走罢。”我一转身,风呼的一下将我的头发从后面吹起遮住眼睛。
雪地里留下两对脚印,延伸向远方,不久以后我回首时,脚印早已湮没在越来越厚的积雪下。地面一片素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们一路向着西南而去,走一阵,在某处住上十天半月,再继续上路。随着时间的推移,时局也愈加混乱。听闻四处有割据势力起兵,也难怪一路上遇到逃难的人越来越多。
这天本来快到和池城,我们也计划着去城里找个地方落脚。哪知下午从和池城方向逃来一批难民,遇到我们,连连警告说,去不得,正打仗呢。攻城的是各路兵力中最为勇狠的“复国军”,千万要绕道走。
“复国”?这名称这样熟悉。我和柳四对望一眼。是了,我们在兑金城调查“遁地珠”的时候听过。当时他们正招兵买马,现在竟起事了。而且与黑衣人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时……我想起大家一起汇总探听来的消息的情景。何三啰啰嗦嗦说起茶馆里的事,还被大家拍砖,但是现在……他和元七都不在了。
我叹了口气,赶紧把思绪拽回来不敢再想。
看来,去和池城过夜是不可能了。我们只好跟着这些难民走在偏僻的野外。晚上便在路边一座破庙过夜。
这破庙虽然荒芜,但也不算太破,至少有屋顶、四面墙还有两扇歪歪斜斜的门。我们捡了两个旧蒲团,生了堆火,坐着烤火休息。上次在野外过夜,还是我和武二在回天耳村的时候待在雪山上。现在,我身边的却是柳四。
为什么有那么多事会令我想起过往的种种?而这种种,既恍如隔世那么遥远,又那么轻易牵出我心里一丝丝细不可见却坚韧牢固的愁思。
晚上瞌睡醒来,我要出去方便。刚一起身,倚在墙角的柳四马上警醒地睁眼,起身要随我出去。我连忙朝他摆手,指指外面示意,他才又坐下来。
走出破庙,我四处环视,见一边有片松树林,就向那里走去。今晚的月光很亮,照得树上那些覆盖着松针的残雪银光闪闪。我踩在林子里松软的枯黄松针上,找到个看上去隐蔽的地方,就开始解裤带。解到一半忽然觉得有点不妥,好像是第六感在给我警告。我小心的回头张望,一切仍是寂静无声。看来是受狗血武侠剧的影响太深,我总觉得破庙+树林是意外高发场所。
我蹲下去。这时身旁“扑”的一声。我马上提着裤子跳起来,准备撒腿就跑。谁知地上只是一个松果,想是刚才枝头掉落的。我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令我僵在原地。
黑衣人!
又是黑衣人!
他们抢劫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偷窥!真是什么下作的事情都做尽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又怕又怒,一把捡起地上的松果松针就朝树上砸去。
黑衣人轻轻避开,却也不还手,不慌不忙地从这棵树跃到其他树,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金莲?你在哪里?”不远处,柳四叫着我。
我看了看周围,应道:“这里。”
“我、我可以过来吗?”他先问道,得到我的答复才小心的跑过来,“见你这么久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就出来找找。”
“我没事。不过,刚刚有黑衣人埋伏在这里。”
“什么?他们有没有对你不利?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闻言他紧张地上上下下看着我。
“没有。我倒觉得奇怪,他什么都没做就这么走了。”风吹过,我觉得有点冷,摩挲了几下自己的双臂,“我们先回去吧。”
柳四漂亮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小声说:“其实这一路,我发现似乎一直有人在跟踪我们,但我始终没发现是谁、目的是什么,也就没对你说。”
我点点头,继续往回走。实在想不出我们现在有什么值得他人觊觎的。如果他们有所图谋,迟早会出手的。现在,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
次日远远经过和池城,可以看到城墙矗立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冬日晴空下缄默着,让人无法想象它经历了怎样的战火洗礼。
然而当我们看到城外绵延的战场,却心惊不已。尸横遍野,死人的肢体、血迹、衣服和冻土粘在一起,引来食腐的鸟类拼命的啄食。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的痕迹。后来,一路经过了一座座城池、村庄,慢慢的竟有些司空见惯了。在城池之间,大部分是战火过后的焦土,在村庄之间,则是收割之后剩下的干枯稻秸。不知是因为冬季还是因为战乱,所到之处一片肃杀苍凉,倒是契合我的心境。
我们的盘缠就靠柳四在山野采点药材或挖点山珍卖了换钱,偶尔也替当地人治些小病。路上不时遇到逃避战乱的流民和一些散兵游勇,幸而有柳四一直护着。
至于如何在乱世之中护身么……
有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正商量着停下来歇歇脚吃点干粮,柳四小声道:“有人来了,别慌。”
话音刚落,树林里窜出一伙匪徒。
匪徒把我们围在中间,亮着刀子要我们交出值钱的东西。
天可怜见,我们身上除了干粮和水,大概就只有几个铜板了吧。
我正干瞪眼,却听得柳四很温顺地说道:“好的,稍等。”
说着他就把手伸进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真是模范的被打劫者……我正这么想着,柳四侧头低声道:“屏息。”
与此同时,他将手中小布包向四面一洒。于是在纷纷扬扬的粉末中,匪徒们维持着刚刚的凶恶姿势栽倒在地,跌得千奇百怪,惊恐地注视着这位满面淡然微笑,静若处子的美貌少年。
“是我做的‘麻痹粉’。”穿过满地匪徒后,柳四云淡风轻地转过头向我解释。
我终于体会到“美阎王”这个名号的内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