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剑舞（1 / 1）
书房。
李重翰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那张雪白的宣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四个字：风雨兼程。那字不象是写的，倒象是用火柴棍子搭的，而且搭的极不整齐，力道也不均匀，看得某人眼冒金星，额头直冒冷汗。
盯着宣纸沉默了好一阵，李重翰好不容易忍住压在心底的苦笑。转脸看着雪儿，此时的她，神情坦然，目光澄明，仿佛那字不是她写的，而是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少年写的。
“身为宋国郡主，从小由专人教授女子六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针黹刺绣样样娴熟，行不摇步，笑不露齿，温婉娴淑，知书达理……”李重翰每说一句，雪儿的头便抬的高一些，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着摇起头来。
“我早说了，我不是这块料。”雪儿转身拂袖，准备离去，被少年一把抓住衣角，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不学，好啊，是不是又想接受一次更严厉的惩罚。”语气透着威胁和笑谑，掩饰着少年心中的疑惑，赵德芳只有一女，一直爱如掌上明珠，身为郡主，雪儿的女子技艺怎会生疏若此。
“我学不会。”雪儿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了。”少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一手箍着女孩的腰，一手展开一张洁白的宣纸，提起桌上的羊毫，塞到女孩手里，握住她的手，手中的羊毫，饱蘸墨汁，写下第一笔。
少年的大手温暖坚定，紧紧地包裹着她，耳畔是他温热的气息，无奈地立在他身前，忽然有种错觉，感觉这一切似乎曾经经历过，在某个逝去的时空，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拥着她，教她书法，带她欣赏古朴幽雅的中国画。
“在想什么呢？”少年的话忽然在寂静中响起。雪儿一惊，刚才那一会，竟然失神了，看看宣纸上，已经写了一行契丹文，还有一行汉文，字迹清俊明秀，气势逼人。
雪儿低下头，轻声念了一遍：赵银雪，每日练书法两个时辰，练画两个时辰，练琴两个时辰，练针黹刺绣两个时辰，练剑法两个时辰。
念完猛抬头，少年不禁暗自庆幸，幸好闪得快，否则非被她撞到下颔不可。
二五一十，十个时辰，剩下两个时辰，吃饭睡觉，“不，这不行。我做不到。”雪儿惊呼出声。
“哦，”李重翰一笑，“还忘了一样，要练内功一个时辰。”
“不行。”女孩的惊叫声很快消失了。一个温热的嘴唇紧紧地堵住她的。辗转吮吸，肆意地纠缠，在快沉沦的时刻，忽然感觉女孩牙关一动，多年练武的直觉，心中顿时鸣起警钟，如被火烫一般，猛地抽身出来，抬眼看着女孩，似笑非笑着道：“你竟敢咬我？”
女孩并不答话，愤怒的目光瞪视着他，仿佛他是恶魔一般。少年被她的目光逼视着，不退反进了几步，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轻笑着低语：“看来下次罚你之前，要先点你的穴。”
女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苍白，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快慰无比，内心却在暗暗惊疑，情不自禁地，竟在盼望着这样的惩罚，拥她入怀，吻她的嘴唇，真的只是为了罚她吗？仔细问自己，有没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
小院里，李芝兰取来一张极大的宣纸，当着雪儿的面轻轻展开，向她笑道：“姑娘觉得，这张纸画什么最合适？”
雪儿眼珠转了转笑道：“这么大，这么长，却不够宽，应该适合画山水吧。”
李芝兰轻抿唇角，淡然道：“画山水虽好，却不如画舞剑的美人，那才是世上最美的景致啊。”
“美人？”雪儿不禁有些讶异。
李芝兰伸手到一旁的柳树上折了细长的一枝，执在手中，肃容正色道：“画的精髓，本在心中，心随意到，笔随心至。但笔锋走势，却需足够的力道。这就是为何女子的字写得再好，总是流于柔弱，缺少雄浑的气势，所以古往今来，能写就一手好书法的，多是男儿郎啊。”
雪儿笑道：“姐姐的意思是，雪儿若想练好书法，需先练内功。”
李芝兰含笑点头：“不光书法，琴、画、棋，这三样技艺，若没有足够的修养和内功，就算时日再多，也无法登峰造极。芝兰观姑娘身柔体弱，手腕力道定然不足，想修好这些技艺，谈何容易。”
雪儿不禁面露愧色：“姐姐，雪儿先天不足，只盼写出来的字能够不贻笑大方，此生于愿足矣。”
女人面色一整：“姑娘此言差矣，芝兰自幼从师，学习六艺，至今牢记先生的话，学无止境，每学一艺，都殚精竭虑，力求上游，姑娘资质聪颖，年纪又轻，怎可说出这样自轻之话。”
雪儿只得红着脸道：“姐姐教训得是。”
女人见她羞涩，立时放缓了语调，柔声道：“芝兰今日就是要先传授姑娘修习内功之法，这也是李公子的意思。”
听到提起那个讨厌的他，雪儿轻蹙眉，勉强开口道：“是吗，不知是何办法？”
女人察觉到她的不悦，不禁淡淡一笑，执着手中柳枝，脚步轻移到院中，冬风阵阵，拂起她的裙裾，柳枝开始在她手中慢慢舞动，竟如一缕轻绸，蛇一般灵巧，忽而直刺，忽而平削，舞得滴水不漏，柳枝的影儿稍停，正想捕捉它，忽又灵蛇般隐去，怔忡间，已轻掠到眼前，挥洒自如，神鬼莫测。
待女人收式调息之时，雪儿竟不禁呆愣了好一阵，方才击掌笑道：“想不到姐姐竟是身怀绝技啊。”
女人唇上逸出一抹淡笑：“只是先师传授的一套剑法，姑娘若能时常练习，不但可强身健体，对六艺也是受益匪浅。”
雪儿施礼道：“多谢姐姐。”
李芝兰微笑还礼：“姑娘不必多礼，方才我已经演练一遍，不如姑娘上场一试。”说完就将柳枝递到她手中。
雪儿接过去，走到院中，凭着记忆，断断续续地使了一遍。只是这样一下，背上便汗湿了衣裳。李芝兰眼中闪着的却是极为复杂的光芒：“好，假以时日，姑娘的造诣当在芝兰之上，如今时间紧迫，你需在一个月内熟识这套剑法的招式。”
“一个月？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雪儿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姐姐，这不可能的。”
“我今日就是要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李芝兰淡淡的笑，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继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