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二章 你不是人（3）（1 / 1）
船身无声无息地在转向，左倩看见大屏幕上的地球逐渐没出屏幕。抛开对未来的担忧，她对脚下这艘船还是万分好奇的。
“这船就是所谓的宇宙船？”
“能不能飞到外星系去？”
“黑洞真的存在吗？不然你们怎么渡过那么长时间的飞行？”
无论左倩怎么旁敲侧击，唐默始终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遵守着他的规则。
问得久了，她也烦了，准备休息一下却发现自己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这个驾驶舱虽然大，但却每人只有一个座位，并没有“参观椅”或者“休息椅”之类的地方，显然并不希望准备提供给闲杂人等休息。
她眼光扫了一圈，很快就落在唐默的座位上。整个驾驶舱除了他之外人人有事做，只有他翘着二郎腿，一付悠闲的样子。
她走到他面前，直率地说：“你起来，我要坐。”
唐默愣了愣，并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又如此强势——这家伙就不怕他是个喜欢吃人的种族吗？
他挑高眉毛，口气里满是不信：“你叫我给你让座？”
“对。”左倩可不想跟他客气，也没兴趣打哑谜，“你既然说我怀孕，先不说是真是假，但看你是特意从不多的信息中提出这点，说明怀孕这件事对你们来说很重要。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好还是坏，但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看，这件事你是不能不管的。既然如此，那你给我让个位子也不算什么吧？”
这只是一番推论，并没有站得住脚的论据，对左倩来说是个大胆的冒险。她在试探唐默的态度，以及自己所能争取到的权益，这对于她做出选择十分重要。
另一方面，她也在试探一直觉得迷惑不解的一件事——他真的能看穿别人的心吗？
长时间的沉默后，唐默耸了耸肩膀，站起来把那张宽大的酒杯型椅子让了出来。左倩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遗憾，无法知道他是否有特殊能力，但也不是没有收获——对于唐默所处社会的保密措施，却是在怀孕这件事之上的——集体，大于个人。
唐默的椅子很大很软，对左倩来说就过于大了。她一坐进去就惊呼一声，整个人往椅子底滑了进去，屁股着底后，她已经像是塞进杯子里的抹布般，只剩两条小腿悬在椅子外了。
她狠狠地瞪了满面笑容的唐默一眼——这家伙肯定事先就知道！
“你这样子真是美极了。”
这绝对不是赞美，可恶的唐默！不管他是什么，那张嘴巴真是刻薄之极！
她把腿收进椅子里，整个人缩成一团，以保卫冰冷的脚。坐定了，无聊之中盯着唐默的侧脸，渐渐发觉和记忆中有些区别。他的样子虽然没有大的变化，但有些地方不同了，就如同女人化妆前与化妆后的感觉。
她正琢磨着哪些地方不同了，唐默又“巧合”地发话了：“我们虽然和人类外表很相似，但还是做些变化最好。不然的话，太受色女欢迎也很麻烦。”
这话里暗示的意思令左倩立刻红了脸，其中的种族和性别双重歧视却又立刻惹得她反驳道：“谁色女了？你就得瑟吧你，你有什么本……你就算有本事，也没有权利批评你根本不知道的事！”
他突然话锋一转：“这地方你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同？”
她不用再看也知道他指的什么：“全是男人！”
“观察力不错。”他的语气里可没有丝毫表扬的意思，“而且，全是英俊的男人。”
这话说得她一愣，那么多人她可没空一一去辨别面貌，更不要说在那种自身情况不明的情况下关心陌生人的长相。
此时经他一提，她心里就像有猫挠着，食色性也。在他玩味的眼神中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长了脖子往下面看去，一看之下呆住了——虽然大部分人都背对着，但也有少数不时好奇地扭头望过来，每一张面孔都有着令人惊讶的英俊。
长了这么大，左倩第一次体会了草丛中过，片叶沾不了身的感觉。
“其实你们是宇宙牛郎团吧？”她毫不犹豫地反击他的讽刺，“在拍节目？”
唐默露出嘲弄的神情，嘴上却说：“是啊，我们是宇宙第一的牛郎团，有没有觉得你会死的事不再那么可怕了？”
左倩抽了抽嘴角，压下内心掠过的一阵恼怒，道：“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的吗？”
“是啊，这不是一直在做降落的准备吗？”
“降落？”
这句疑问还没结束，从椅子两边突然伸出两条带子，把她整个人紧紧地捆在了椅子上。她还惊魂未定，隔壁的地板裂开，一顶椅子浮了出来，唐默一屁股坐上去后，也被两条“安全带”捆了个结实。
“你倒真会装，明明内心害怕得要死，脸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
唐默的话令左倩几乎尖叫“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不过她还未做出“人类”和“黑猩猩”的选择，问了他也不会答的，便只是冷哼一声。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
话还未说完，周围的空气突然变了，原本窝在椅子里的她一瞬间虚浮了起来——失重！
血液一时间全部往头顶充去，四肢不由自主地飘浮了起来，胃里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往上涌。种种不舒服再加上冰冷的身体，以及不熟悉的环境，左倩只想做一件事——大吐特吐！
只是就算要吐，她蓦地发觉自己居然吐不出来，食管中的东西能感觉到，但就是没动力！
“你要是吐出来，东西就会飘得到处都是，哪怕你以后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选择我们，这艘船上的人都会记得你呕吐的样子。”
这句话的威胁力满点，成功让左倩拼命压下呕吐的感觉。实际上，现在她没空去管呕吐了，一会儿的失重之后，整艘飞船开始迅速地往下落去——如果那是“下”的话！
不知有几个G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就像坐着一艘超规模的过山车，正从最顶点往下落去，而她连尖叫也叫不出来！
下落的感觉越来越重，大前方的玻璃上，地球也迅速地变大了起来。很快，屏幕变成了火红色，接着变白，再变成一片闪亮的光芒，耀得她睁不开眼睛。
“故意的！”她拼命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来，看见唐默带着温柔微笑的表情咆哮，“能造出这种有重力船的人肯定不会采取这种下落方式！你故意用这种方式来整我啊啊啊啊啊啊——！”
她终于能够放声尖叫，叫声回荡在整个船舰里，映着唐默上扬的嘴角。
他确实有些意外于她居然能看出自己的用意，确实，他根本没必要选择这种严酷的方式来落回地球，不仅目标大，更对乘坐者要求极高。虽然他已经调整到她能承受的程度，但显然这不足以压垮她的理智——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太理智聪明的女人在亚人的种族里可活不长，但现在，他有更头疼的事——这尖叫的分贝真是令人有些受不了！
他开始后悔选择这种方式捉弄她，尖叫吵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当下落就要结束时，尖叫嘎然而止。他急转头看过去，她已经晕了过去——嘴边居然还飘着口水！
看着她铁青的脸，唐默不禁笑起来——这个小小的人类，确实有令人意外的地方——但也仅仅如此而已，她到底只是个人类。有着人类的弱点那就好办，在他看来，处理这件事应该不会太难。
当然，唐默也没想到，他也有后悔的那一天。
如果有如果，左倩绝对不会对唐默说“送我回家”那句话，这个请求带给她的是一段可怕又刺激的经历，以及一段空白的记忆。
再度睁开眼，她所看见的是自家房子熟悉的天花板。猛地坐起来，顿时觉得脑袋像被一把大锤敲了一下，紧闭眼睛咬牙忍受了几分钟，疼痛才慢慢消去。睁开眼打量周围，一切如常，前面经历的一切就像是梦。
我是在做梦吗？
这个问题缠绕了接下来左倩生活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自从回来后，似乎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公司里的人说唐默辞职了，转眼之间关于唐默这个名字都没有多少人记得了，人走茶凉。
左倩打听到唐默临走前“为”她请了病假，实际上情况是怎样的她心里清楚。面对蜂涌而来问候的同事，只得打起笑脸应付一番。应付完后，却对于自己的身体有了疑惑。
她在家中的浴室，对着巨大的落地镜仔细观察着身体的变化，却没有任何收获。虽然说人类早期怀孕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谁知道外星人会有什么不同，这种事说不准。
再说了，就真的是怀孕了？
她的形体一如从前，均称而充满了年轻的气息。虽然早已过了青春期，可注重锻炼的她仍然有一付矫健的身材。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生理期也好、身材变化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她觉得自己仍然和以前一样。
虽然说可能性很小，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到，难道一切都是唐默的谎言？
她找不到答案。
左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被弄上那艘——先不管是真是假——的船，唯一的原因，他只有把她弄上船才能救她！
也就是说，凭人类目前的医学水平无能为力，不然他大可以把她往医院一丢，也好过这样明明让她看见不该看的东西，其他信息却一概死也不说的诡异情形——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战战兢兢过了几周，一切如常，她的心也逐渐由最初的担忧落回了胸腔，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唐默就像一个梦，仿佛以后永远不会再出现。旻佳总是一脸坏笑的来问情况，也总被她搪塞了回去。
这些事，她本身就难辨真假，何必说出来给朋友也增添烦恼？
如果硬要说有诡异的话，左倩发觉自己的食量逐渐增大。以前一顿吃一个汉堡就塞到喉咙口，现在一顿她可以吃上三个，还是巨无霸类型，附近麦当劳的柜员每次见她吃东西都像看见了怪物。
这也不能怪别人少见多怪，谁看见一正常体型女的一口气连吃三个巨无霸，再喝三大杯酸奶外加五盒沙拉，也会目瞪口呆地说出不话来——就连左倩自己在吃完后，也讶异万分——吃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想，满脑子只有食物！
自此之后，她开始有意控制食量，虽然并没有因为暴食而肥，可是这种情况怎么看也不像正常的。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控制，倒控制出麻烦来。
控制食量后，左倩开始整天饥肠辘辘，注意力也恍惚起来。她感觉就像是一辈子没有吃过饭，不仅工作时想着吃，就连走路走一半，看着天上的云也能幻想出鸡腿的形状！
这根本不正常！
左倩的惊恐在发觉体重不增反减后，达到了顶峰。吃三个成年人的食物，居然还变轻了？虽然这算是美容界的新里程碑，但以她个人来说，就完全只剩下惊恐了。
她盯着眼前满碗皮肚的面条，决定去医院检查一下。不过这件事得小心，谁也不能说，尤其旻佳和老妈，一旦暴露了她真是有嘴也说不清。现在旻佳肯定已经把唐默的事原原本本地报告了老妈，她可不想把亲人朋友都拖进这滩烂泥里。
医院永远人满为患，她排了一上午的号才轮到，检查只花了三分钟——怀孕试纸上没有显示——她的半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松了口气之余，她提起另外半颗心去了肠胃科。医生听完她的叙述后，瞪圆了眼睛一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
“有什么检查您尽管做，我有报销。”
医生顿时落笔如飞，左倩很快抱着一大堆单子开始在医院大楼里奔波。光是胃镜一项就做得她生不如死，全部做完的结果更令人忧郁得没蛋也疼——没毛病！
拿着检查单的医生脸色开始转变，他开始往妄想症和偏执症上考虑。左倩很快猜到自己处境不妙，便直言道：“医生您只管检查，就算结果是好的，我也就当买个安心。”
医生顿时再度开颜，随即又是一堆单子。左倩第一次体验了把只在医疗剧中看过的机器，那台核磁共振的大台子。
呆在半圆室内，听着机器轰鸣的声音，左倩等了半晌，却不见有人说话：“医生，好了没？”
“再等等。”
又是一阵卡巴响，突然一串火花从她眼前划过。她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推着四周的机器墙壁，很快被拉了出来。出来后，她才发现，原本洁白光滑的机器已经变得焦黑一片，如同受到黑颜色腐蚀般迅速崩坏。
“医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堆医生冲进来，闹哄哄地迅速把她拉了出去，里面不久开始冒烟，最终出来的人个个脸上都是一片黑。
“机器坏了，你去别家吧。”
看着医生只剩下两片嘴唇内侧还是肉色的脸，左倩悻悻地离开了医生。接着，她开始了获得市内“核磁共振杀手”称号之旅，在三家医院的核磁共振被她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后，她的大名迅速上了医生的黑名单。
这是偶然现像，不，她绝对不会这么觉得！她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正当左倩在迷雾中不知所措时，一封邮件寄到了家里，寄件人赫然是失踪多时的唐默！
信封是加急快递，没有寄信地址，里面只有一张普通光盘。她一边咕哝着“什么时代了居然还用光盘”，一边迫不及待地把光盘推进电脑。
光盘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打开后的画面很粗糙，看起来像是老电影的效果，一个待产孕妇坐在产床上，周围一圈白大褂，个个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产妇似乎即将临盆，哀嚎一波高过一波，看得她心惊肉跳的同时，尖叫突然如同断了弦的琴，没了声音，产妇瘫倒回床上，睁着眼睛动也不动。她正迷惑不解时，一声尖细的叫声响起，黑色的爪子突然抓破了产妇高耸的肚皮，一只章鱼的脸露了出来。
她尖叫着把光盘迅速拿出来扔进垃圾篓！不会的，假的，假的假的假的！他肯定是报复自己把他想像成章鱼！肯定的！
尽管这些几乎是肯定的猜测，可是那恐怖的画面仍然令她食寝不安。黑眼圈迅速爬上眼睛，当她开始早上抱着垃圾筒大吐特吐，身体消瘦时。看病根本没有结果，检查出来她一切健康。她知道，决定的时候必须来临了。
至于是选择“人类”还是“黑猩猩”，这还用考虑吗？
但随着选择的出现，立刻又有了新问题，唐默在哪里？她总不能打个114，问“喂，我想查一下外星种族有个叫唐默的你们有他的电话吗？”
仿佛是知道她的困扰般，唐默很快就“出现”了。
事情是从老妈打来的电话开始：“女儿啊，你是不是中彩票了？”
正为“外星人”烦得头大的左倩不明所以地道：“什么？”
“还装傻！老妈我不缺钱，你不要这么乱花钱！”
接下来，就是一堆关于怎么被人羡慕，左邻怎么眼红右邻怎么称赞的话，令左倩越发迷惑：“妈，你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