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希望（1 / 1）

虽然谷里四季恒温，但月长歌从我面前走过的那一刹那，我还是感觉一股凉气扑面，犹如春雨绵绵。明明是个睛天的傍晚，但月长歌渐远的背影犹如被笼罩在牛毛小雨中，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手握着腰间的锦袋，那里有他视如珍宝的一段乌笛。也许他此刻又想起了心中的那个他。想起了那些让他痛也让他快乐的往事。

不去打挠他，默默跟着他走了一段，行至药泉边，我叫住了他。

在水边捧起一捧水，滴滴答答捧到他的面前，扬起脸，笑道：“这里的水很甜，尝尝看。”

月长歌看一眼我湿漉漉的双手，然后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我绽着笑容直直的望进去，他乌黑的眸子里变化万千，如流光飞过，快的我辨不出，抓不住，却还想从那里捕获一丝一毫。我们就这样对视着，手中温暖的水一滴滴从指缝里流走，只剩掌心一片冰凉。

“这水能解他们的蛇毒，却不能解我的蚀心。”月长歌扯出一丝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拉过我的手擦了起来。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抽回手，转身想再去取些水来。

“我的毒不是药物能解的。”月长歌拉住我的胳膊。

想起无疆也说过类似的话，不是无解，而是无能为力。我看着月长歌，狐疑的问道：“难道，你不想解？”

月长歌的眼神闪了闪，松开我的胳膊，转了身子看着西方天边落日的余晖，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说完回头对我笑笑，抬脚走了。

我品味着月长歌那笑容中的苦涩滋味，想着他那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反反复复，却不得解。

我苦恼的拍了下额头，一丝儿淡淡的橘子香味飘入鼻孔，难道这里也有橘子？我抽着鼻子寻找香味儿的来源，最后发现是从自己手上发出的。诧异片刻，想起月长歌的帕子，想起在欢乐谷的橘子林里自己曾用他的帕子擦过手，还将脏帕子还了他。如今这脏帕子却又用到自己手上。

想到这儿不禁摇头失笑，算来算去却没算到月长歌那么干净的人，也有不洗帕子的习惯。

* * * * * *

晚饭后，飞雪想跟我抵足长谈，却被小心眼的飞鱼拉走。将他们的房间留给我和月长歌。

房间虽很大却只有一个，床只有一张，两个人在屋外坐着，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先进屋。最后我熬不住了，困乏的打了个呵欠。

“你去床上睡吧，我不进去就是了。”月长歌捕获我的心思，对我促狭一笑。

我尴尬的笑笑，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也没什么啦。不如你也进去睡——睡地板。”那次被无疆的儿子算计，两个人在同一张床上醒来，至今想起来都觉得面红心跳。

“好。”月长歌干脆的答道。

我愣了片刻，道了声晚安，便进了房间，将床上的棉被多分了一条，放到地板上，然后躺到床上和衣而眠。的确是困了，很快便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月光透过窗子洒到地上，一片白。地板上，十步之外的窗下，月长歌双手交叉枕于脑后，看样子并没睡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偏头似要向这边看来，赶紧把眼闭上。片刻后听到一阵细碎的，似是起床的声音。心快跳了几拍，月长歌要做什么？眼睛不由的撑开一条细缝，只见月长歌放轻了脚步向房门走去。心下恍然，知道他半夜有吹冷风的嗜好，也知道他吹冷风的结果往往是那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不禁头疼的睁开眼睛，坐起身叫住他。

月长歌显然没想到会惊动我，他的身形一顿，转过身来，背着月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不要去了好不好？”本想冲他发火，但一开口声音里却带着恳求，甚至还有一丝心疼。

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安慰自己：一定是刚睡醒的缘故，声带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

“我只是——去——如厕。”过了片刻，月长歌才说道。

嘎～，原来是要小解，我却劝人家不要去了。一时间又尴尬又好笑，“那——请便！”我吱唔着说完，背身向里躺下。还真有够难堪的。

“安丫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出不去了，你……”月长歌话说了一半，停下。

他想说什么？如果真被困在这谷里，那无影怎么办？是了，他一定也是在担心这个问题。想到这儿，我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们一定能出去的，无影还等着我们找神医回去救他呢。”

月长歌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嗯”了一声便开门出去了。

直听到木门再次响起，确定月长歌回来了，我才又睡过去。

* * * * *

第二天早早醒来，四人一起用完早餐，便急不可待的请飞鱼帮忙做几只风筝，飞鱼狐疑的看着我，我对他笑道：“放心吧，只是在天上放放，这次不会载人的。不过，帮我做一只大些的，能做多大做多大。其它的普通大小就可以。”

“安妮的鬼点子就是多，这次又想要做什么？”飞雪笑着点点我的额头。

我笑而不语，不知能不能成，且试试再说吧。知道月长歌已明白我的心思，瞥他一眼，见他正蹙眉思索。也不打挠他，拉了飞雪游玩去也。

这一转才知道，我的玫瑰谷实在算不上什么世外桃源，最起码我们的吃穿用度还靠谷外采办。而这里则不同，在这完全与世隔离的谷底，飞雪飞鱼两人俨然过上你耕我织，植桑种棉自给自足的光荣生活。好在飞鱼有一双鲁班一样的巧手，一应生活用具，都是他自己雕琢出来的。飞雪就更厉害了，养蚕织布纺纱染色裁衣做饭，除了不会生孩子可以说是样样拿手。真是一个让天下女人惭愧的好“媳妇”。

“安妮，你再那样看我，我就不理你了。”飞雪被我崇拜的目光盯的脸颊发红，有着小女儿似的娇羞，更是让人雌雄不分，别有一种动人心魄风姿，惹人怜爱。

“飞雪，此时此刻我才发现你竟是如此迷人啊！”我痴痴的说道，那厢飞雪已转身弃我而去。

“唉，飞雪，别跑啊，夸你两句，怎么就不理人了，像个大姑娘似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我直想咬自己的舌头。方才还为他那一番雌雄不辨的风情折服，现在却用这话嘲讽她，真是该打！幸好说的声音小，阿弥陀佛，千万别让他听到！

飞雪在前边跑，我就在后边追，追了一会儿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看了眼不远处停下来望着我诡笑的飞雪，我姐姐，哥哥的一顿乱叫：“您快饶了我吧，以后小妹再也不敢造次了！”

这时飞雪才慢悠悠的走过来，伸手将我拉起，嗔笑道：“看你以后还敢笑我！”

“不敢了，不敢了！”我把头摇的波浪鼓似的，连女人的小心眼都学的这么到位，我哪是您老人家的对手？

飞雪咯咯笑着退了几步，一袭白衣显得他清丽脱俗，率真可爱。他身上独有的那种刚中带娇，娇中显媚的别致风情尽现在他的眉尖嘴角，只见他挥袖扬臂翻手拈了一个兰花指，立即有一只五彩蝴蝶翩翩而来立于指尖，与他两相凝望。我惊诧的看着这一副美丽的画面，心中感慨：被飞雪这一番风姿打动的又何只飞鱼，何只我，恐怕连这漂亮的虫儿也被迷惑了吧？！

又与飞雪玩闹一阵，飞鱼和月长歌两人拿着花花绿绿的风筝找到我们。

没想到这两人的工作效率这么快。我围着放在地上的那只最大的风筝，转了半圈，发现上面整齐的写着一行小字：我们在下面，安。看了眼月长歌，发现他正笑眯眯的看着我，像只等着主人奖励的小狗。我想去摸摸他的头，但又怕他知道我将他比做小狗后，被他咬一口。想想便作罢了。

月长歌，你不用那么凶恶的看着我，我只是想想而已。再说这也不能怪我，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多么像一只随时要攻击人的恶犬。

与月长歌默默交流一番，心情大好。问了飞雪此处最高的山头。几人开始爬山。

没错，我要将风筝送出去，不管这里是天坑还是山谷。如果飞雪他们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都寻不到出去的路。那么也只好试着把消息送出去，先与谷外的人联系上再说。希望风筝能到呆子手里，希望他不会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希望他不会为此而难过。

如果大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最笨最慢最危险也最不容易成功的方法——大家商量好路线，底下的人从崖上凿梯而上，上面的人悬绳而下。只是这崖有多高谷有多深，这种办法需要多长时间实现，谁也说不好。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要出去，无影还等着我们。还有，呆子他——想必也在担心着吧？！

看着一大三小四只风筝在我们手中越飞越高，突然想到无影，如果他在，我们就不会如此苦恼了。上去下来还不是一挥翅膀的事儿。咧嘴笑笑，今天的风向刚好是无迹崖的彼端，希望呆子在等我们的消息。松了手中的绳子任风筝带着期望飞离视线。其余三人也松了手中的线。又仰头望了片刻，直到脖子酸痛。飞雪叹息着：“如果能像上次一样乘风而翔就好了。”说完带着些许期望的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