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她在机房里泡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写了五千字的文章,寄出去,竟真的得到了它。收到包裹那天,她喜不
自禁地跑到球队里炫耀,一帮兄弟们都很羡慕她,四处寻找可以播放录像的地方,美滋滋地连续看了几天,出来时个个眼睛通红。
林蓼蓝注意到她的戒指,问:“买的啊?”
“是啊。”陈苔藓摘下来,递给她。
“你看,像不像逍遥派的掌门人的戒指?”
“哈,像。”陈苔藓说,“你喜欢戒指吗,蓼蓝?”
“如果不是爱人送的,我不会接受。”
“是的。有了这枚戒指,就算他不在身边,也是种安慰。我要的,并不多呢。”
“我们都是一帮形式主义者。”林蓼蓝附和道。
校园的离愁更浓了。有人在簸箕里烧教材和笔记本,纸灰被吹得像黑蝴蝶,汗水淌在脸上,一回头,一张大花脸。
那年流行浅紫色,穿紫色衬衫的女孩渐渐多了起来,淡淡的色彩,给人安静的感觉。逢上雨天,远远望去,就像是
戴望舒笔下走出的丁香姑娘,忧郁的气质,撑着伞,林荫道的背景下,一切都似茶水,化开了,清香里有着别样的浓愁,又仿佛是聚
餐时,面前的那杯酒,喝了,惆怅就在全身游走。
栀子花开了,夏天彻底来了。他快要走了。那天晚上,从自修室里出来,刘莲看到江淮了,他笑着,收住了脚步。
她想说点什么,张口就是一句何时归故里。他还是笑着:“君问归期未有期啊!”
她问他去向何方,和哪家公司签了约,他眉头轻皱,只说:“到时你就知道了。”并不肯告诉她。
她那时真是傻啊,竟不知道他其实有了女朋友,他要去的,是女朋友所在的城市。
都没有别的话,对彼此之间的信件避而不谈,随便聊了几句,道别了。
刘莲在之后第三天,见着了他的女朋友。她去语音室上课,路过三楼,望见江淮正倚在阳台,眯着眼看操场。操场
上有许多人。但顺着他的视线,她知道,他看的,是一个女孩。刘莲对那女孩有所耳闻,是大四学姐,豪门千金,出手阔绰,性情开
朗。
女孩叫陈洁,穿着紫色裙子,和女伴们笑闹着。
江淮走下楼去,拍拍她的肩,她看到他,回头和女伴们说了几句话,搂住他的腰,两人转身走掉。
那一刻,刘莲知道,自己不会有戏了。她憾恨并无三千年的法力,下不成一场促使两人顺理成章邂逅至相爱的绵绵
春雨。
只能是枉凝眉。
她浑身软下去,软下去,没有力气上课,人间六月的这个黄昏,堪堪而过。正是炎炎夏日啊,寒冷刻骨。晚风呜咽
。
她在角落里蜷着,看到室友们焦急地找寻她。她不着一语。手握住刀柄,却把自己的心切碎成一片片喂给夕阳。脚
下是空了的酒瓶。有没有人告诉他,他也是醉人烈酒,醉时的伤身和醒后的伤心,并非每个人都能消受。
大风凛冽,急急吹到她的眼角,苦苦抵挡,那割裂心脏的极度痛楚,抱住双肩,当街痛哭。
铺陈开死灰的界限,坐在教室里听课,思绪早就抛到了九宵云天。窗外,风呼啸而过,弥漫过初夏的薄暮晨光。好
像又看到他,烟灰色的毛衣黑风衣,在对面,微笑。她就想那么不顾一切地跑过去跑过去跑过去啊,扑到他怀里,歇斯底里大哭一场
,再大笑一回。而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真实的悲喜。
他选的是陈洁,就像传闻中,他必然会趋炎附势一样。他倒是坦荡,并不回避这些。他出生于乡野,从小的艰辛坎
坷使他认为,自己要成功,必须借助外力。十几年学生生涯无限的风光成就了他的野心与梦想,他是真的不甘心毕业时分回家乡古朴
的小镇,然后再以极缓慢极缓慢的速度攀升。他想要的,是平步青云。
倾慕他的女孩中,珠光宝气的高干女儿,名门望族的富家千金,一派繁华,他可以很从容地面对一切。陈洁,是他
的捷径。陈洁自己也是知晓的吧,可她爱他,就只好由得被他吃定。
他只是个世俗的男子,需要名利的滋润,需要所有人的尊敬以及其他男人都渴望得到的东西。他渴望的是高品质的
生活,出入上流社会。
陈苔藓当日所分析的那些,字字句句,预示了后来的悲哀。刘莲觉得,在高空之上,必然有个清醒的自己,看着此
刻发疯的自己,却无法阻止。
陈洁所给他的,远不是她所能给。
他竟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刘莲提醒自己,应该忘记他,过平静的生活。
偶尔也会痴想某一日天堑可以变成通途。但真的只是痴想啊,其实心中早已洞彻澄明,这是一段毫无希望的期待。
他是挂在屋檐的铜铃,声音迫近而心音遥远。但是,他的思想又使他不可能给予她一点点想要得到的东西,哪怕仅
仅只是给她一个笑颜。他只能是凝重的剪影,只能是油画中英挺的王子,也只能是茶中漂浮的茉莉。
知道他不是值得托付的人,但无论如何,她爱他。
他竟真的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室友们看着消沉的刘莲,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能说什么呢,除了握住她的手。她喜欢栀子花,林蓼蓝就去采。校园
的栀子花都是围了栅栏的,上面竖着牌子,写着偷一罚十。
林蓼蓝跳进去,蹭上树摘了几朵,藏在书包里,带回寝室。真新鲜呢,翠绿的叶子,洁白的花朵。找了个瓶子灌上
清水养着,放在窗台上,满室浓郁的香。
刘莲呆呆地看了一眼,又埋到书里去了。大家都知道其实她看不进去。她就这么跨掉了。
栀子真美。在她的故乡杭州,每到初夏,就会有阿婆挽着篮子,里面是栀子和白兰花,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呢。
一角钱一朵,用极细的铁丝穿着,她总是买两朵,一朵别在手腕上,一朵戴在衬衣第二颗扣子上,一抬腕一低首,香极了。
陈苔藓和林蓼蓝忧心忡忡:“哎,你说,还不到江淮离校,她就这样了,到时候……”
韩九月走过来:“苔藓,如果是你,会怎样?”
“我会难过,可你们不会知道。”
韩九月说:“我可能也和连城差不多。”
“你是失去之痛,她是得不到的悲。”林蓼蓝道。
韩九月看她一眼:“蓼蓝,你预感我和何许会分开?”
“啊,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林蓼蓝说,“阿九,你可别生气。”
“我还不至于会为一句话就见怪呢。不过,要守住他,还真困难。”韩九月笑着,“你们不知道,有天,有几个低
年级的女生拦住我还威胁我呢。嘻嘻,真可爱。”
“有比较厉害的对手吗?”
韩九月摇头:“没。唔……那陈橘……她长得太美了,我要是何许,就选她,不选阿九。”
陈苔藓说:“陈橘那女生,我不喜欢。”又转过头,“蓼蓝,你刚才说,得不到的悲,说得很好呢。”
事实上感情说穿了也无非如此,你要给,对方不要,那才成了打扰,有机会付出,就是好的。真心的付出而对方根
本不要,那更可悲。
林蓼蓝说:“我真担心连城会出事。”
“是啊,梦中人还有三天就要走了。”陈苔藓说,“要是我,就笑着送他走。可我担心她就做不到。”
“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跟金属的熔点一样,她是200摄氏度就没了,你呀,是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