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雪咕结(5(1 / 1)
第九天,少年早早地起来。
今天有些反常,门外没有看到她看着日出的东方默然发呆的身影,四处搜索了下,还是没有发现她的影子,少年冷笑了下,自语道:“我已该离开了,今天十四了,该来的已快来了吧。”
少年匆匆留下数字后,牵着飞龙,走出了马厩,直向不夜城方向赶去。
城外,十里坡处,寒亭里,坐着个男子。
男子眉如刀削,俊目一扫,不怒自威。
一骑人马在男子的眼里渐渐定格。
你终于来了。
男子轻声低吟。
“侯渊?”马背上的少年浅笑了下,看着寒亭里的男子道:“你在等我?”
男子正是侯渊,看着浅笑的少年正色道:“已侯多时,刘俊。”
“哈哈……”少年笑着下了飞龙,走进寒亭,坐到侯渊的对面:“看来想要瞒你还真不容易,既然知道我就是刘俊,为何昨天不直接杀了我?”少年说着直直盯着侯渊。
“因为……”侯渊说着斟了一杯酒递给少年:“我还欠你顿酒。”
少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酒。”
“就不怕有毒吗?”侯渊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剑气纵横十万里,一剑寒光透九州,侯渊要杀人绝不会下毒。”少年说着看着侯渊的酒壶:“还有吗?那天喝了我一坛,不会就这么小气,给我一杯吧。”
侯渊严肃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当然不会。”说着弯腰,手一提,一坛未拆封的女儿红已扔到了少年的面前:“三十年前的女儿红,我想你有资格喝他。”
看着眼前的女儿红,未开封而香先涌,少年脸上顿时显出一抹贪婪的神色:“真是好酒。”
“等一下。”就在少年正欲拆封之时,侯渊叫住。
少年侧目,直向侯渊看去:“你怎么这么吊胃口啊?”
“你应该有问题要我。”
“喝了酒再问不迟。”
两人边喝连聊,有如多年未见的好友。
突然,少年脸色变得有些冰冷:“这么说来,你还真杀了你师父?”
侯渊低头,拳头紧紧地握紧,按在石桌上,久久一语不发。
“白楼撑起半边天,这个权利是谁给的?”少年突然改变话题问道。
“王爷。”
“王爷还是皇上?”少年反问着。
侯渊的身子微微地颤了一下,抬头,直向少年看来:“你说啥子?”
“是王爷还是皇上?”少年冰冷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侯渊被少年问朦了,他一直认为白楼的后面是朱棣,而如今听刘俊说起,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一直的认为。
“鲜萧原本是洪武皇帝的贴身侍卫……”少年将白楼的历史简单地说了一遍。
侯渊感觉如听天书,有些不可思议,从来没想过,白楼存在的意义竟是为了守候大明江山,只要皇室有难,白楼就不惜一切代价守卫大明。
“为啥子师傅从来没给我说过?”侯渊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少年。
少年沉默了下,许久才低声道:“这正是我此次来蜀中的原因。”
侯渊突然一声冷笑:“这么说来,白楼已经违反了当时给洪武皇帝的承诺。”
少年向后仰去,靠着身后的石碑:“可以这么说吧。”
少许的沉默,侯渊说着轻吐了口气问道:“那么得死多少人?”
突然,一道寒光在少年的手里闪烁了下。
侯渊眼睛一转,看了过去,少年的手上此时多了一柄小刀。
就是这把刀吗?能够一刀杀死我白楼十大高手的就是这么一把不起眼的小刀吗?
有些难以置信,侯渊双眼直直盯着少年手中反转的刀。
少年将小刀在眼前转了一下:“我手里只有一把刀。”
这把刀能杀一个?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侯渊想象不到,因为从那十人的伤痕他可以肯定这将是一柄天上地上再没能堪比的刀,就连他的沧海一剑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这把刀。
如果不是生在朝中官宦家庭,他的名气不会比你低。
那一句提醒的话再次在耳边轻声响起,侯渊冷笑了下:“看来这次你是志在必得。”
少年却微微摇了下头:“在沧海一剑之下,我还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沉默,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侯渊开口:“你和她到底是啥子关系?”
“她?”少年开始愣了下,接着明白过来:“这个……以前我不知道,不过,现在,算是朋友吧!”
“朋友?”侯渊侧目,盯着少年道:“就只有这么简单吗?”
“你对她不错。”少年简洁地说着。
少许的沉默后,侯渊坚决地道:“我需要你对她好。”
少年愣住,直直地看着一幅认真的侯渊,微微地摇了下头:“我想你比我更适合。”
侯渊微叹了下:“我们之间的沟壑再以无法跨越。”
“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好一句事在人为。侯渊轻轻地咀嚼着少年的话,这句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然而最后侯渊只是无奈地晃了下眼珠。
侯渊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瞳孔却无法看穿这个少年。
突然,少年起身,走出寒亭,在寒亭的门槛处,少年站了下来。
“如果你爱你她,那么你该好好了解我一下,比如我擅长使用飞刀,这些,你清楚吗?”随着少年的话语声,虚空中响起一声划破空气的声音。
如果不是侯渊,换着是其他的人的话,根本不可能看出空中有刀划过。
就那么一眨眼的瞬间,少年的手上又出现了闪烁的光芒,飞出去的刀又回到了手中。
少年翻身坐上飞龙,一声哟呵,顿时扬长而去。
侯渊起身,走到寒亭门外,此时一阵秋风拂过,片片枫叶落下,落在他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枫叶,每一片枫叶的正中间,几乎是同一个位置都有一道极细的痕迹,大小刚好和少年手上飞刀的刀叶吻合。
“此刀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一回见。”侯渊说着拾起了地上的一片枫叶。
“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不用带酒了,我们之间已经谁已不欠谁的,希望可以给我一个公平的机会,让我领会一下传说中的沧海一剑。”
声音随风而至,此时少年已奔出半里之远,然而声音还是如此清晰可闻。
“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侯渊轻声低吟了下,大步直向城内走去。
刚走两步,一只白色的信鸽落在侯渊的面前,侯渊一愣,取下信鸽带来的书信。
很快地扫视一下后,侯渊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暗起来。
白楼已经回不去了。
侯渊突然冷笑了下,从来没想过,原来白楼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被别人掌控了。
“我真笨,”侯渊无奈地摇了下头:“以你的聪明才智我就怎么就忽略了这点呢?朱棣啊朱棣,你真唯恐天下不乱。”
此时他对朱棣的印象只有四个字:
枭雄本色。
“不行,我叫她回白楼岂不是反而把她送入虎口吗?”红泪的身影在他的脑里闪现,侯渊的脸色再一次变得冰冷下来,起身直向白楼方向奔去。
“如果你想要害死她,那么你现在就回去。”
刘媛说着已走了出来。
“刘媛?”侯渊一愣,眼带疑惑地看向刘媛。
“不错,我是王爷的人,整个白楼里的人几乎都被王爷收买,所以你现在是孤家寡人。”
侯渊不信地摇了下头:“不可能,这不可能。”
“包括哪些曾经出现在她身边,你没有杀反而留下来的那些臭男人,全都是王爷的人,王爷有令,如果九月十五还听到刘俊活着的消息,那么你就去为她收尸。”刘媛的话语冰冷而无情。
“如果我死了呢?”侯渊反问道。
“那么你们黄泉下不会孤单。”
“我知道了,明天等候我的消息。”侯渊说着朝着反方向走去。
“刘俊在……”
“我知道。”侯渊打断了刘媛的话:“不要让她知道这一切。”此时侯渊的身子已跨出了很远。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两行热泪从刘媛的眼里夺眶而出,身子无助地软倒在地:“为啥子你就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嘛,我难道真的比她差吗?”
刘俊身上有皇上的御赐金牌,所以只要刘俊不死,就算蜀中白楼拿到圣旨已无法入关。所以朱棣一心想要在蜀中白楼军队入关之前将刘俊击杀,但他比谁都清楚,如今放眼天下,唯一能够击杀刘俊的人只有白楼的主人侯渊。
红泪牵着绝尘回到白楼之时,已是中午时分,此时侯渊已经离开了白楼。
为啥子我还会回来?她自嘲般地摇了摇头。
推门,在众人的恭迎声中,她走进了白楼。
走到大厅之时,一个老头似乎等了许久的样子,看见她走进来后连忙起身迎来:“你总算是回来了大小姐。”
大小姐?不是应该叫我夫人的吗?红泪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眼睛直直地看着说话的老头。
“福伯。”她亲切地叫了下。
老头眼睛眨了下,看着老头的眼睛,红泪微微一愣,暗惊,怎么会有泪?疑惑是自己感觉错误,连忙道:“你咋个了福伯?”
“我是太高兴了,太高兴了,你总算是愿意回这个家,大家都很想你。”福伯说着竟然有些老泪横秋。
“福伯……”
话到嘴边却变成哽咽,喉咙都在发痒,话还没说,就倒进了福伯的怀里:“除了爹,就福伯对红泪最好了。”
一阵寒暄之后,福伯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似有些凄凉,红泪看得有些心虚,问道:“怎么了福伯,脸色这么难看?”
福伯微叹息了下,从案桌上拿过几张纸张递到红泪面前:“这是小渊走的离开的时候留给大小姐的。”
福伯的话对红泪来说有如晴天霹雳,看着福伯手上的纸张,手在发抖,却不敢去接。
“他……他……去哪儿了?”颤抖着接过了纸张。
第一张,休书。第二章,白楼地契。第三张,白楼所有财产转让书。
“小渊,他说,有些事趁现在还能办先去办了,以后就没机会了。”福伯说着慢慢地坐了下去。
看着福伯的表情,红泪急忙追问道:“他到底咋个了,福伯?”
“哎,红泪,这两年,你走了,小渊就相思成疾,他用练功来将日子一天天撑过去,太多的精力体力的损耗早已让他病入膏肓了,你是大家公认的神医,难道你真看不出来吗?”
不用心去看,又怎么会看得出来呢?何况他每一次都用内力将一切掩饰起来,又怎么能够让她轻易看穿呢?
这天,红泪似乎全变了个人,在白楼里游走,却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晚上,刘媛回来了。
“我想知道他的行踪。”红泪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说的是主人吗?”刘媛有些没好气地说着。
红泪不再说话,目光冰冷地看着刘媛。
刘媛说了最后一句话后离开了。
“其实你应该去他书房看看的。”
书房?书房到底有啥子东西?为啥子他不让我进去?
突然间,她的脑里似乎藏有十万个为啥子,转身直向书房而去。
书房里面除了一些书,一些文件之外再无其他。
看着没有秘密的书房,她有些疑惑,就这样一个地方,为啥子不让我进来?
有些失望的坐了下来,坐在平时他坐的位置上。
仰头,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想象一下他平时办公的样子。
突然,她眼睛一亮,在一摞书的下面放着一封似乎很老的信件。
这是啥子东西?
那是一封还没有拆开的信件。
上面写着:红泪亲启。
爹?
她的眼睛有些开始湿润,这是爹的笔迹。
于是匆匆忙忙地打开信件。
当看完之后,她整个人已完全崩溃,身子摊软在靠椅之上,手上的信件却落在一旁。
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早就湿透衣肩。
“侯渊哥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她一遍遍地轻吟着,已不知道说了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