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雪咕结(3(1 / 1)
第七天,她和以往一样早早就起来,和以往一样起来就站到门外,注视着遥远的东方。
只是今天,她多看了一眼马厩,紫黑色的飞龙还在,然他的身影已经不知去向。
他?是不是又去喝酒了?
突然,她感到一阵心神凌乱,说不出为什么,脑里第一个闪现出了那个不知道的男子,这个男子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从来都没有固定的形象,每一次想他的时候他都有着不同的容颜,所以她一直抓不住他的节奏。
然而奇怪的是,自从少年来了之后,每当想起他时,他就会成了少年的摸样。虽然比不上侯渊,但却感到舒适。
那天晚上,侯渊彻夜未眠,直至第二天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当然,本王的话你可以不听,拥有可以和当今朝廷抗衡能力的你是没有必要听命于任何人。但是本王想提醒你的是,杀一个人远比保护一个人容易得多。”
侯渊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下,凌厉的目光直向那个看不清脸孔的男子的后背看去:“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我们之间需要的是合作,谁都不想兵戎相见。”那个只有背影的男子踏着轻盈的步子向前走去:“本王还真是不解,那个女子真的很平凡,却为什么能够让有着天之骄子之称的神话如此不冷静。”接着是一声刺耳的冷笑,远去,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红泪……”一声惊呼,刚刚入睡的侯渊瞬间坐立起来,头冒冷汗,气喘吁吁地坐在床头。
不知道多久了,这个梦一直在纠缠着他,那个只有背影的男人似乎注定是他的死结。
侯渊想着长长地吐了口气。
“主人……”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试探着是否可以进来。
“我没事。”侯渊打断了说话的仆人,然后起身,直向阳台上走去。
白楼是蜀中一带最高的楼,可以堪比当今的皇宫,白楼的富有,当可敌国。
站在白楼上,大好山河尽收眼底,然而,侯渊却无心欣赏这如此多娇的美好河山。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个方向,东方,那栋破旧的草屋虽然远得无法看见,但他却清楚地知道,那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尽管我可以只手遮天,但我却无法保护好你。
侯渊的眼里闪过一丝近似于落寞的神色,但稍纵即逝,因为他已听到后面有人走来。
“主人,阿个人的资料已经传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大汉,说着已将一个信封递到侯渊的身后。
侯渊转身,接过信封:“辛苦了,先去休息下吧。”
刘俊,男,二十岁。出生官宦之家,十五岁被皇上钦点为武状元……
侯渊放下了手中的资料,抬眸,看向那栋破旧草屋的方向。
如果不是因为身在朝中官宦家庭,他的名气不会低于你。这是资料里面的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他说的。
突然,侯渊想起十天前的那份飞鸽传书。
那是王爷给他的最后一封信。
皇上已知你和本王结盟,有谋反之心,但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他已经派出了大内高手,不过目前还不知道是谁,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对本王不利的消息,务必让他有去无回。
侯渊想着手紧紧地握了一下,长长地吐了口气。
这份资料是你给我的吧。
侯渊想着,想着那个只有背影的男子。
他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竟然能够如此让你不安?侯渊想着冷笑了下,看来这个世上还真有人可以做我的对手。
那是一种欣慰的冷笑。
没有人知道无敌的寂寞让人多痛苦,那是一种近乎于空虚至极点的无奈。
无敌?想到无敌两字的时候,侯渊的神色变得有些阴暗下来。
如果说我真的可以无敌,为何却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
有些讽刺吧,侯渊想着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
“你是哪个哦?”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曾经一起喝过酒。”
侯渊的双眸瞬间睁开,直直地看向遥远的东方。
这个人的内力绝不在我之下,难道他就是……
侯渊没有想下去,因为他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皇上派来的大内高手。
不过,接下来,侯渊似乎又将自己的肯定给推翻。
如果他真是朝廷派来的大内高手,那么他为什么会和红泪在一起呢?他们不应该认识才对。所以这有些让他无法想象。
难道是他?侯渊的心里瞬间绷紧了下,然而他却没接着想下去,目光流转,闪过一抹寒意。
因为不管他是谁,在侯渊的眼里,他是充满敌意的。
只要和红泪有关的人,都必须去死。这是他一直的坚持,就比如说昨天,风满楼里不尊重红泪的几个男子。
我可以等你一生,但决不容许其他的男人接近你。这是侯渊给她的承诺,其实说得直白一些,是一种威胁。
起初的时候她不相信,明目张胆的和其他的男人混在一起,当那些男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奇死亡消失之后她才明白,他不光只是说到,而且还做到。
下午,白楼里一片肃静。
侯渊坐在书房一反常态,平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去开会,而今天,不但没开会,而且一语不发。
因为在中午的时候他得到了一个消息。
那是关于在十天前收到王爷飞鸽传书的时候他派杀手出去刺杀皇上派来的人的消息。
由于曾有王爷的叮嘱,所以侯渊派出去的杀手都是白楼里一等一的高手,在白楼里的众多高手中可以排进前十,刺杀行动从来都没有失败过。
而这次……
十人全数覆没。
而且,从十人的脖子上的伤痕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死于一刀之下。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刀?侯渊想了许久终究还是无法想象那一柄能杀这十人的刀。
原本以为整个天下能够有此能耐的人,只有自己。如今他开始怀疑了。
如果不是生在朝中官宦家庭,他的名气不会低于你。
那一句似乎是提醒的话在他的耳里轻声回响。
也许是想得太多,侯渊感到头部有些隐隐作痛,双手按了下太阳穴后起身,走出了白楼。
少年和刘媛从误会到相识,只一天的时间,两人似乎就成了像是多年的好友。
刘媛是个直爽的女孩,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
少年有些不习惯她的大方,问道:“难道蜀中的女孩都像你一样?”
“你说的是漂亮吗?”女子嘴唇上扬:“那必须的,没听说过吗?蜀中特产就是美女噻。”刘媛说着嫣然笑了起来。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讷讷地道:“我说的是随便。”
“随便?”刘媛眼睛转了一下:“你认为我是个随便的人吗?”
少年眼珠动了下,看着刘媛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你的手,我们好像不是太熟……”
刘媛风眉一挑:“这叫那样子的随便哦,我可不是个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噻。”
听着刘媛的蜀中方言,少年笑了,学着道:“我就担心你不是人噻。”
两人一路走走囔囔,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白楼门前。
“好气派的阁楼。”少年赞道。
“那必须的噻,这可是我们蜀中最高的楼房哦。”于是刘媛给他说了下白楼的历史和着如今住在白楼的人。
尤其说到白楼如今的主人侯渊之时,刘媛流露出的崇拜神色只差没把口水抛洒一地。
然而少年感兴趣并不是侯渊,而是白楼的前任主人——鲜萧。
“据说鲜萧有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儿,为什么白楼的主人却成了侯渊呢?”少年问着。
“听说好像是鲜萧喜欢他这个徒弟比喜欢他女儿还要多,哎呀,我也只是听说的了。”
“那么他女儿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对了,你还记得昨天客栈里的那个女的吗?”刘媛想起了昨天的事问道。
“记得。”
“她就是鲜萧的女儿,鲜红泪。”
她叫鲜红泪?
少年沉默了,想着那个如冰一般不容接近的女人。
突然,白楼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哇,气派得很嘛。”刘媛艳羡地从大门看了进去。
正在刘媛惊羡的瞬间,一个年过四十岁的中年汉子走到少年身前,恭敬地弯下腰:“公子,我家主人有请白楼一叙。”
刘媛一愣,回头,看向少年,只见少年面不改色,从容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请。”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那我呢?”刘媛有些不开心地问道。
“你不是主人要请的人,所以你不能进去。”汉子解释着说着就走进了白楼。
少年回头看着刘媛拌了个鬼脸,然后跟在汉子身后走进了白楼。
直到晚上,少年还没回来。
她已经习惯站在门前,仰望着遥远的东方。
看着东方的同时也不时回头看着马厩,那里此时除了那匹紫黑色的飞龙之外再无少年的身影。
你到底把我这当成了啥子地方?免费的客栈?她开始有些生气了,对着那个被月光照得有些诡异的马厩生气着。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她微愣,他又来了吗?脸上微微地挪动了数下。
“你们会后悔的……”那天,侯渊的话在耳里轻声响起。
一声吁的声响,马停了下来。
马背上坐着的是一个女子,一个容颜倾城的女子。
她——刘媛。
“怎么是你?”她有些怒意,看着刘媛问道。
“怎么?难道你想见到的人是主人吗?”刘媛看着她嫣然一笑,似将一切冰冷融化。
稍微顿了下后,她简洁地说着:“有啥子事就说。”
“我是要叫你小姐呢?哈是叫你夫人哦。”
“你还是叫我鲜红泪比较好听点。”
两人相视一番,刘媛笑了,笑罢,正色道:“好了,我呢,是给你带个消息的,小俊已经进了白楼,不用我说你该知道为什么吧。”说完刘媛调转马头,刚走两步,停了下来:“如果有人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主人。”说着一声鞭鸣,刘媛坐下的马顿时扬起一阵尘土直向白楼方向而去。
一个人心静如止水,又有什么能够惊起波澜呢?
红泪从容地站着,看着刘媛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
我早就说过,你为啥子就不听,别人想要逃离我都来不及,你为啥子就不听呢?
红泪想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眸,看着遥远的东方轻声低语:“要是你在的话就好了,你一定能给我指出我该怎么做吧。”
笨蛋,遇见棘手的事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弱点。
这是那一次当她给他说自己容易冲动的时候他给她的回复,也是自从那次之后她就学会了去冷静。
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悦的笑容,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我知道怎么做了。”
转身,向草屋走去,脚步刚踏出,感到身后一声轻响。
“其实他对你挺不错的。”
你……
说不出是兴奋还的激动,红泪瞬间转身,身后,除了沉醉的月光之外一片空空荡荡。
如果有人可以为你放弃一切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主人。
不知怎的,刘媛的话在她惊诧的瞬间回响在耳里。
红泪冷笑了下。
真够讽刺吧,两年前又是谁将谁逼入死角,逼入绝境?
剑气纵横十万里,一剑寒光透九州。
整个天下的人都梦寐以求想要亲眼目睹的沧海一剑,却将她一生幸福全部粉碎。
此生无缘,只有一天的夫妻从此了断,新婚之夜,却成了离别之殇。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打死都不会相信,自己深爱的夫君亲手杀了自己最亲的人——鲜萧。
她问为啥子,然而他却从不解释。
也是那一天,江湖上开始传言鲜萧失踪,白楼易主。
她曾试着让人知道,鲜萧是被他所杀,他欺师灭祖,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因为她在江湖中真的可以算是一文不值。
她终于陷入了绝望,选择去死亡。
如果,如果不是那一只认错人的雪咕,那么现在已不会再有鲜红泪。
回想着往事,她轻声地叹息了下,转身直向草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