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孰真孰假(1 / 1)
“新年快乐,陆莹!”一个熟悉的令人心跳的男音传来。
新年的钟声准时敲响,电视里和窗外的烟花此起彼伏,在夜幕中幻化成缥缈的虚幻的花海。热烈的五彩缤纷的歌舞和灯光零乱着我的眼睛。
望着来电显示器上的数字028—*****我握着电话的手越发抖了,眼中竟泛起潮气,凉丝丝的,鼻子酸涩,在辞旧迎新的瞬间,我想到的何尝不是他,理智上无数次的想把他推到千里之外,可一个人安静时,他的影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像长到了骨血里,肉里。
真的听到他的声音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切,哑在那里,无语凝噎!
似乎能感知我这边的呼吸和心跳,那个声音继续传来:“陆莹,你许了什么新年愿望没有?”
“没有!”我说起话来又虚脱的无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冰冷。
他那边的声音依然温热,清晰又充满力度:“其实在北方,我遇见最美的风景不是冬天的雪,而是象雪一样…你的容颜。
我许的愿望是:今生今世的每一个冬天,我都能…帮你暖手!”
压抑了很久的情感如雪山骤然崩陷,我的眼泪如江河决堤,长流不止。
正等着我吃饺子的爸爸妈妈,叔叔姑姑都围过来了,七嘴八舌、满脸焦急,“怎么了陆莹,这孩子怎么哭了?”
“你接谁的电话啊,大过节的,你哭啥?”
“有啥事,你说呀,孩子受啥委屈了!”
我赶紧捂住嘴跟鼻子,强噎着哭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那我挂了,家人都等着我吃饺子呢!”
他最后说了一句,“我等会儿还打给你!”
牵强的解释着没啥原因,我脸上掩饰不住流露的的笑意让家人渐渐放了心。虽然他们最后释然了,我仍觉得空气中流淌着紧张激动、兴奋慌乱的气息。
叔叔感慨的叹着气:“这一晃儿莹莹就长大了!”
姑姑说,“女大不中留了!”
爸妈有点兴奋的问:“是不是贾正的电话呀?”
被热气烤的脸上又红又烫,我扬起的带笑的嘴角怎么也阂不上,“你们快吃饺子,一会儿凉了!”
那一晚,我们都在守岁,他在电话那头倾诉,我在这边倾听。
姑姑叔叔两家四口在搓着麻将。爸妈打着要看电视的幌子一直用余光偷偷瞄着我,我但凡有点什么异常的表情,或话语,他们两个人必定不时对望,用目光窃窃的交流着什么。
“陆莹,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想对你彻底的坦白,可我怕你认识了真实的我,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心中暗想,其实你自己说,远比我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要好的多。
“我从小生活的环境过于优越,父母几乎用他们的权力把他们所能办到的最好的全都给了我。可我从小不喜欢读正经书藉,学习成绩不好,可这不妨碍他们把我送进最好的学校,进最好的班级。
如果是别人,生在这样的家庭可能会觉得幸运,权力能通天。可我心里总有一种负罪感,觉得耻辱、压抑。我亲眼看着,他们随便一句话,就让死刑犯第二天改判,甚至马上要枪决的人,足够的红包送到了,立马就能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我觉得自己的精神很空虚,我好象生活在大观园中的贾宝玉,混混噩噩,又心有不甘,他们是我的父母,我既讨厌我看到的这一切,可又摆脱不了他们,我不喜欢那种生活,我看不惯,所以越来越叛逆。
而叛逆的最好方式,就是不好好学习。
考大学时,我破罐子破摔了,以我这种水平根本就考不上,我就看着他们怎么跳梁小丑一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考场上,全校最厉害的几个尖子生居然都跟我在一个考场,老师都在帮我传递试卷做弊。
你想不到吧,我这样不学习的人,居然能考进国家重点和省名牌大学。
我厌倦了他们的庇护,虽然我读书一无是处,可我也想自立,也想靠自己的能力做点什么。所以坚决要到离他们最远的地方上大学。他们最后拗不过我,我喜欢北方,就来到了这儿。
可这里都脱不了他们的掌控,我想在这里靠自己的努力,完成大学学业。可是一实施起来,多年的惰性和不用功,发现专业课是一块我怎么啃都啃不动的骨头,我只是随便跟他们抱怨的提了一句,没想到考试前,老师居然把考题给我送来了。
我是个矛盾的人。既想摆脱他们,又要依靠他们。我既想靠自己创造一个天空,可有他们的庇护,我又懒惰。我在工学院谈了好多次恋爱,漂亮时尚的女生都会主动来找我,但每次都不超过两个月,便腻了。有的女生纠缠不休,我烦了,便搬到师院去住。
刚开始认识你,你主动送上门来,长的又不差,我也抱着玩一玩的心态。可是越到后来,我就越无法自拔,你节省到每学期只花几百元钱,可原来我一天都要花掉上千元,可你一点儿都不自卑,活的比我不知要快乐充实多少倍;你自己暗中偷偷的赚钱,我都知道,冬天这么冷,在外边跑那么辛苦,你这样一个女孩儿,你不知道我有多心疼又多担心,可说出来或者阻止你,又怕伤了你,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每天都要保证八个小时以上的读书时间,每天陪着你读书,我觉得我自己都变的崇高了……陆莹,你在听吗?”
我吸了吸鼻子,“我在听!那个…和你一起回家的女生,你跳舞时邀请的女生,你给买化妆品那个女生是谁?”我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干脆让他一次坦白到底。
“那女孩儿确实是我一妹妹,整个大学就我们两个人是从成都过来的,在成都的时候两家人就认识,到这儿自然就像兄妹一样很亲。”
“像兄妹一样?”我不是刘慧芳,我巴不得因为我,他那里天下大乱,“妹妹会做这些事……”我把那女生对我的侮辱和威胁又讲了一遍。
他办天沉默不语,我又大胆的逼问,“工学院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跟你有没有关系?”
电话那头又是十几秒的盲音,“不完全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没否认,他默认了……那漫天的铺天盖地的雪绒花,转瞬间就化成了脏兮兮的泥水,还沾染了刺眼的血染腥红。
夹进这些东西之后,我们两个的感情回不到最初的如雪绒花般纯净透明了。就是我再喜欢他,我也不能无视血淋淋的生命。
“你愤世嫉俗,你有什么可愤的。你拥有别人奋斗一辈子也得不来的东西,你如果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生如草芥,仅为了最基本的生存而挣扎,最大的幸福就是吃顿肉,喝顿汤,你就不愤了吗,你会更多劳骚和不满。你的本性就是这样。生活在大观园里,你却像贾宝玉一样期期艾艾,愤世嫉俗……我不是那个能欣赏你的林黛玉,如果我有机会挤进大观园,我要做也要做薛宝钗,王熙凤……”
在这个漫长的电话中我迎来了大年初一的那抹晨曦,我二十一岁的第一天。
《黄帝内经》上讲,女子七岁一个周期,三七二十一岁,这是一个女孩子一生最美的黄金时段。“肾气平均”,充足的肾经把各种经脉都打通了,表现在外在为丰乳肥臀,魅力四射,生育功能与荷尔蒙分泌都到了最完美的时机。
二十一岁,大三,这与很多成熟男人喜欢去大学猎大三女生的一个社会现象不谋而合。我换种方式理解,除去外在的美丽,二十一岁,也许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精力最旺盛,思维最活跃的时候。
我要把握良机,所以我提早去了学校,与狗友大左共谋大事。假帅哥奉贾母之命,陪我返校。
车厢中,人流涌动不安,跟回来的路上一样嘈杂混乱。但有了假帅哥的鞍前马后,我完全没有上次一个人回来时的狼狈,气定神闲的拿着一本《财源滚滚——财务自由之路》在看。
他准备了面包火腿,又切了个苹果递给我,“父母之命,真是没办法!谁让我孝顺呢!再说,父母的眼光一向比我们长远,老人言,总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边吃着面包边向他笑了一眼,不答话,眼神又转向这本书里。他又找话题,打破沉默:“你那本书主要在讲什么?”
“讲如何通过理财,让穷人变成富人。”
他继续探究,“再说说,比如呢……”
“比如说,穷人怎么样在没钱的情况下买房,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一个乞丐变成富翁。世界上总有一条路,让一切皆有可能……甚至所有的人,一天攒一元钱,等到退休的时候,都能成为百万富翁。”
“等等……”他的手凑过来,我疑惑而紧张的看着他的手伸到我的脸上,他的脸凑到我前面只余五厘米,恍惚中分不表友情还是爱情,那暧昧不清的距离。“一个面包屑……”随后他微笑着挪开了那只手。
在他的脸凑近的瞬间,紧张的我头脑中却惊闪的是另一个人的脸,慵懒不羁,狂傲而放荡,又神秘而蛊惑。
可惜,在把我们那层朦胧的爱情面纱揭开后,我看到的真切现实却让我们越来越远,我们都只能成为彼此记忆中的一抹腥红。
手中的这本书,提到投资回报率,我浮想翩翩,联想起了感情的回报率。他谈了那么多次恋爱,如果第一次是百分百的感情,那么第二次顶多百分之九十,依次递减,也许到我这儿不到百分之十。即便他在我这儿超过正常的百分比,感情投入百分之五十也就顶多了,可我却是拿了百分百的感情在他身上,多么不平等,多么不公平。也许是我满脑子生意经,理财书也能让我想起感情付出的不对等,不划算和回报率,这些都可以成为我拒绝的理由。
其实谁又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不去计较公平不公平,回报不回报的。只是早就看出两个人演绎的必定是一部悲剧结局的电影,那么现在我做的只是提前pass掉这个剧本,不去参演而已。
他马上毕业,是他能抛弃家庭背井离乡,留在北方?还是我能离开我残弱老迈的父母随他去成都?即便抛却地域之类的,两个人家庭所属的阶级,对立的天壤之别,格格不入……
即便他能做到舍弃那一切,可离开了他父母的阴庇,他公子哥的惰性已成,恐怕他连毕业都成问题,还有什么生存技能?
就算把这外在的一切再抛却,两人真在一块,价值观决定的生活方式又如此不同。
还有那个一直喜欢他到了极端的妹妹,还有那个为他自杀的女生,这些都沉重的可怕。
我拒绝他说,“我们是没可能了!友谊还能更长远些,不是说友谊地久天长吗!”我之所以能考虑那么多,并拒绝,也许不用面对面的相隔几千里的遥远距离让我充满了理智,帮了我的大忙。如果他在我眼前死乞白赖的软磨硬泡,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会做什么样的决定。
电话里的那个声音不依不饶,“放弃你,下辈子吧!”
当我看到假帅哥的手在我眼前晃动时,我才发现自己走神太远了。
他问:“你想什么呢,陆莹?”
我傻笑,“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对了,这学期,我老妈多给了我两千元生活费,这是专项基金,专门用来请女孩子吃饭用的。要不…给你个大便宜占,都用来请你吧!”
我指着他的木鱼脑袋,“你笨呀,直接分一千块钱给我,我更高兴!”
他气愤的攥住我的手指,脸上没好气的说,“钱钱钱,你走火入魔了吧!”
随后又变成了一贯嘴角微翘的温柔模样,“你左脑袋装的是面粉,右边脑袋是水,一想到钱的问题,就满脑袋糨糊!笨笨…”他这表情像温柔的灰太狼。
我涩涩的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