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掠影（1 / 1）
的胡御医的药甚是有效，服到第三日的时候，洛清潆已然可以勉强从榻上起身，慢慢走动。玉天清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见她扶着桌子一脸气闷的神色，不禁一笑，屏退从人，搀扶着她到花园当中慢慢行走。
“怎么样？没有内力，做一个普通人的感觉还不错吧？”
对上玉天清笑得小人得志的笑脸，洛清潆没好气道：“原本我就只剩下不到两成的内力，远远不是你的对手，你又何必非得让那个山羊胡子用针灸将它全部封了？这样走路觉得身子重的要死，感觉不错你的头！”
摊了摊手，玉天清满面无辜地道：“这你可冤枉我了。封了你内力的命令，可真的不是我下的。你活蹦乱跳的时候我都不怕，现在一只半死的狐狸我怕什么？只不过是皇兄担心你这家伙狡猾无比，一不留神偷跑出去的话，和宣那边恐怕就要以为见了鬼啦。”
哼了一声，洛清潆白了他一眼，转过脸去。
玉天清笑嘻嘻地道：“说到狐狸，我倒是想起来了，洛洛去了哪里？好久没被它咬，我都觉得不习惯了。”
闻言，洛清潆却是沉默下去，良久之后才道：“洛洛它……在何在楼里。”
眼中光芒一闪，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玉天清笑道：“唉，要不是我实在是舍不得，还真想把你带回和宣去看看。靖岚王变了脸色的表情，一定非常有趣。哈哈。”
洛清潆低着头沉默一会儿，道：“……真的没有他的消息？”
“谁？”眼色微微一黯，却依然故作不知，玉天清道：“你是说靖岚王么？啊，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前线传来的消息，靖岚王不但没有惩罚顾惜朝，还以守城有功为名升了他一级，叫他顶了你先锋的位置。这一招玩得可真损，明明是恨他到了骨子里，却教他不起半点防备，还傻瓜似的以为‘逼死’你的事情混了过去。却不知道叫他做先锋这一招是明升暗贬，不着痕迹地撤了他的依靠，逼他送死呢。瞧着吧，顾惜朝这傻子就算不在打仗中战死，进攻不力的罪名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捏死他。”
“玉天清。”
被这从未听到过的称呼震住，不得已对上少女清澈的眸子，玉天清忽然觉得唇角无比的沉重，再也笑不出来。那双曾经都是飞扬的眸子此刻暗沉如水，有着无比的哀伤和担忧：“他到底有没有消息，请你告诉我。别的，都不重要。”
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挑起一抹无比苦涩的笑意，玉天清淡淡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你如此重要？我们认识的比他更久，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青年，洛清潆忽然觉得他如此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熟悉。就好像刚刚从一片黑暗中苏醒的自己，彷徨迷茫。犹豫了半晌，她咬咬下唇，终于道：“……因为他对我……是全心全意。”看着青年挑起的眉毛，她微微苦笑，道：“以前的时候，我一直傻傻地喜欢着师兄，但是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却不是我。到江湖上胡闹，遇到你的那段时间，是我最迷惘绝望的时候，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是很开心的。如果不是我们中间隔着那么多的东西，或许……我早就爱上了你。但是在你的心中，我终究比不上玉天澄。我知道你对我是真的，只是一旦要让你在我和你皇兄之间作出选择，恐怕即使你再痛苦，也会选择牺牲我。所以那么久以来，我们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没有拿出真心来坦诚相对。我受过一次这样的伤害，不可能选择再重复一次，我们从那个时候开始，注定就是不可能的。”顿了一顿，垂下头，白衣少女苍白的面容上漾起淡淡的红晕：“……但是他，却是不同的。他从一开始就是全心全意地对我，让我觉得，在他面前可以安心地放下一切包袱，因为这个人永远不会伤害我，永远是以我为重的。玉天清，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想做的事情是那么像么？即使表现得再洒脱，再没心没肺，我们两个骨子里都是太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最看重的人都不在乎我们。现在，我终于找到那个待我比他自己更重要，我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了，所以，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玉天澄，但是也不是我。一味的付出太过辛苦，只不过会让自己筋疲力尽，你这样聪明，为何反而到现在也放不下那些执著？”
玉天清静静地望着她，半晌无语。俊秀的脸上平静如水，目光中却有激烈的光芒变换着。许久之后，他轻叹口气，用手扶了扶额头，苦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只不过，迟了……”
洛清潆秀眉微蹙，正想再说些什么，身后一人笑道：“怪不得皇弟匆匆回府，原来是记挂美人啊。”
同时回身，只见远方七八个人站在园门口，正自神色暧昧地看向他们。玉天澄一面说笑，一面大步向这边走过来。
玉天清回身的瞬间，脆弱的神色已然自脸上隐去，换成了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躬身行礼道：“参见皇兄。”
玉天澄忙将他扶起，眼角有意无意地扫过傲然站在一旁的洛清潆，笑道：“说了多少次你我之间不讲这些，你却老是不听。唉，刚刚才和你说了大半天，这么一会儿又巴巴地跑过来打扰你和美人相聚，只怕心中已经是怨死皇兄了吧？”
洛清潆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撇过头去并不看他；玉天清却是挑眉一笑，道：“皇兄说笑了，这家伙哪能说的上是什么美人，不过是个傻丫头罢了。”
玉天澄笑笑，不再纠缠于这个颇为刺耳的话题，道：“就算你怨皇兄，恐怕也要勉为其难了。那边有几位要紧的客人需要我们去招待一下，你先把洛姑娘送回房中，然后赶快过来书房商量。太子府中耳目众多，还是你这里方便些。”
玉天清凝目望去，见那七八人中有几个形貌特异，赫然有黄侃、杜和春在内，想起玉天澄说过的江南总商会这几日会过来商量下一阶段的粮饷问题，心中立时有了谱。点了点头，道：“臣弟明白，还请皇兄先行一步，我将她安顿好便即过来。”
玉天澄微微点头，又扫了洛清潆一眼方转身离开。洛清潆被他看了这么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紧，好似吞了只苍蝇般，说不出的恶心难受，脸色立时就难看了起来。那眼光毫无温度，带着些冷漠评估，不期然让人想起蛇那种毫无温度的眼睛来。
待玉天澄走远，玉天清转回身子，扶着她道：“我等下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好好在房中待着，不要乱跑。这里毕竟是南昭，你又身无功力，小心些才好。至于你刚才说的……”他顿了顿，唇边泛起熟悉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管你说什么花言巧语，我也不会放你走的。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身边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了？你也知道，不管怎样，我对你……也是真的。”
看到他眼中那种志在必得的光芒，洛清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道怀柔策略没什么效果，想要尽快离开只能另谋他法，遂顺从地跟着向房里走去。转身之间眼尾一扫，看到玉天澄那一行人的背影，不紧微微一怔。
那一行人中，有一个高大的背影甚是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然而细思之下，脑中却是一片茫然，丝毫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清潆？”
察觉到她的迟疑，玉天清跟着顿住脚步，疑惑道：“那些人中有你熟悉的人么？”
回过神来，刚说了一句“没事”，洛清潆忽然□□一声，身子猝然蹲下，双手抱住头颅。瞬间的剧痛之后，脑中轰然一响，一片空白中渐渐浮现出一幅支离破碎的画面。
渐渐清晰的是一个黑衣少年的轮廓，那少年看上去十几岁的年纪，一件玄色长袍裹住瘦削的身材，漆黑的发被一枚银环简单挽住，静静地垂落在肩上。额前碎发垂落下来挡住了眼睑，连带着整张面孔都是模模糊糊的。他半蹲在地上，微垂着头，双手不断地拨开地上长草，似乎正在寻找什么。
仿佛慢慢走近一般，少年的身影在眼前不断地放大，不断地清晰。停顿的瞬间，几乎可以看到几丝头发从他肩上拂起，凌乱在风中。画面静止下来的一刻，他慢慢抬起头来，轻轻一笑，微带稚气的面容上仿佛有阳光泛开，刹那间变得明亮。黑漆漆的眼眸中有点点星光绽出，无限的快乐和温柔。
一瞬间，洛清潆身子一僵，一股真真切切的冷意从心中扩散开来，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面容虽然带着少年的青涩，然而眉宇之间痕迹依旧，实实在在是卓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