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金台拜将（1 / 1）
帝三年秋，南昭清王领兵六万犯境。数日，连下陵郡、范阳、丽云、巴蜀、襄均五城。同月，帝金台拜将，着靖岚王卓越挂帅出战，主为前锋先行，带军五千赴雨霖。
——《和宣遗卷•华缨郡主列传》
萧涵的预言没有任何意外的变成了现实。在第三日的凌晨，八百里加急战报飞赴京城：南昭犯境！长江以北沿江一线的五个天险城市陵郡、范阳、丽云、巴蜀、襄均在短短两日之间已被攻下，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和宣引以为傲的长江防线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战火已然烧到了和宣的国境之内。和宣南方第一大城雨霖城被围，守将辛宪告急！
噩耗的接连传来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刚刚战胜回羌，沉浸在胜利之中的满朝文武没有想到南昭居然会这么快地发动战争，并且，居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令和宣经营数年的长江防线在弹指间灰飞烟灭。刹那间朝中上下人心惶惶，包括泰德帝在内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依然淡定自若，没有半点意外神色的靖岚王身上。然而，一向强势的卓越在此时此刻却表现出了令人意外的倦怠，从战报到来的那天开始即托病不朝，对外面的风风雨雨恍若不闻，装聋作哑。
面对卓越的这种表现，朝中以荆太师为首的一派发起了对靖岚王的猛烈弹劾，意欲藉着这个机会将其扳倒。荆太师同时推荐自己一派的将领张钊带兵出战，赴雨霖城增援。泰德帝许之，诏封张钊为镇南将军，领兵二万急赴雨霖。但是对于越来越猛烈的对靖岚王的弹劾，却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将荆派的上表全部束之高阁。
三日之后，噩耗传来，镇南将军张钊在酒醉之际被南昭刺客格杀于军中，首级至今不见。两万增援大军成为无主之师，停滞于城外，军心散乱。
泰德帝大怒之际，前不久新上任的铁面御史罗朗忽然上表，弹劾荆太师诟陷忠良，任用私人，误国大事。随表而上的还有不久之前，张钊等人为荆太师献上的寿礼目录，以及押解寿礼入京的镖师史钦的证词。铁证如山之下，泰德帝无奈将荆太师罢官入狱，清涤荆系官吏，并派出钦使，赴靖岚王府进行慰问，请卓越重新出征。
靖岚王依诏入朝觐见。一番谈论之后，泰德帝金台拜将，加靖岚王为元帅，领兵五万出征南昭。护国世家的另一位弟子，华缨郡主洛清潆拜为顺平将军，作为先锋随军出征。至此，和宣朝中两派分立的局面全部结束，靖岚王的势力遍布朝野。
“劳烦通报一下，在下想求见华缨郡主。”
守门的军士上上下下打量了面前的俊美优雅的青年一番，冷笑道：“你是什么人？华缨郡主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最讨厌这种长得漂亮的男子，一看就是来勾搭他们郡主的。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进去？虽然王爷已经有了王妃，在他们这些军士的心中，那不拘礼节，把他们当成兄弟一般对待的少女却只有礼贤下士、威震朝野的王爷才能配得上。所有有非分之想的，一概拒之门外。
一旁的展琛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些什么。萧涵挥手制止住他的动作，微微一笑，再道：“在下萧涵，与郡主有约。劳烦大哥通报一下。”
“萧涵？”守门军士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来郡主半夜从府中失踪，王爷大怒那一日，郡主回来的时候似乎叮嘱过什么。
“王义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这几日要是有个叫萧涵的来找我，立刻就让他进来。要是耽搁了时间把他气跑了，本姑娘就把你发到前线打仗去，听到没有？”……
打了个寒噤，王义立刻换了张表情：“原来是萧公子。公子请进，我们郡主恭候多时了。”
萧涵微笑向他点了点头，缓步向府中走去。身后的展琛冷冷看了王义一眼，连忙跟上。
方入门口，就见白衣少女气冲冲地从庭院内出来，脸色十分难看，见到萧涵之后微微一怔，快步过来，勉强笑道：“你的消息还真快。”
萧涵笑看着她：“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和谁生气呢？”话音未落，就见卓越从庭中出来，冷冷道：“你给我站住。”身后一人红衣如火，仪态万方，竟是四大名姬之首的容纤纤。
洛清潆头也不回，一把拉住萧涵的手就往外面拽：“我们走，去外面说。”
卓越看到萧涵的刹那，目光中瞬间闪过复杂至极的神色，脸上却收起了怒形于外的表情。见到洛清潆毫不避讳地拉着他往外走，更是怒火填胸，沉声喝道：“清潆！你还没胡闹够么？”
洛清潆脚步一顿，转身冷笑道：“我胡闹？胡闹也比卑鄙的好！你愿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眼不见为净罢了。你放心，明日出征的时候我会到军中等候，我不是你，不会为了自己的私心什么都做得出来。”说罢再不理他，拉着萧涵的手大步出府。
卓越被她适才的话噎住，觉得心中刹那间痛如刀搅，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窈窕的身影绝然而去，而被她拉着的男子，在出门的瞬间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边的微笑冷漠而嘲讽。
那种了然于心的表情，让他心中的悲哀与痛苦无所遁形。
握紧拳头，卓越目光依旧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忽然低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滴滴而落。
“王爷！”身后的容纤纤一把扶住他，花容失色，明眸中泪水盈盈：“是纤纤不好，不该在郡主面前……我不知道郡主她和张钊……”
苦笑摇头，卓越慢慢站稳身子：“不是你的错。她只是怪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动手罢了。”
卑鄙么？是的。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况且，既然连……都舍弃了，这些又算什么？
待离开王府有了一段距离，洛清潆的脚步方慢了下来，放开萧涵的手低声道：“抱歉。都没有让你进去坐一会儿就……”
“到底什么事情把你气成这个样子？”萧涵笑着摇摇头，想着适才的情形：“……和容姑娘有关么？”
白衣少女闷闷道：“算是吧。”
萧涵目光一闪，了然轻笑：“这么说来……张钊的死，果然不是南昭所为了？”
洛清潆惊异抬头：“你怎么……”
“南昭那边的动静我一直都在注意着，没有发现燕离堂有杀手出动的迹象。”萧涵淡然道，“况且，如果我是玉天清，靖岚王不出战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为什么要派人杀了张钊把他逼出来？军令如山，张钊再怎么胡闹，也不该在军中随意饮酒致醉，但若有容姑娘那样的美人把盏，却又不足为怪了。而以容姑娘的武功，在乱军中杀一个醉了的人，直如探囊取物般简单。适才见到容姑娘，我就差不多确定了张钊的死决不是南昭所为。你如此生气，难道认识张钊么？”
洛清潆叹了口气，有些烦闷地道：“也说不上认识。只不过前不久在外面胡闹的时候曾经偶然一起喝过一次酒而已。他那个人有些好色，但胸中确实有些本事，派他去的话虽然绝不可能胜过臭石头，但是至少雨霖城那边暂时不会有大的变故。他一死，待重新整军过去，恐怕雨霖已然很难再守住了。实在不该在这时候杀了他的。为什么……他非要在这个时候这么做？朝中那些龌龊的事情，难道真的比那么多人的生命还重要么？”
萧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个人看重的东西是不同的。其实你这么气愤是有些过了。靖岚王这样做或许是有些过分，但就我看来，我不认为他做错了。杀了张钊，或许确实会影响雨霖城一城的守卫。但是，就像你所说的，张钊即使有些本事，也不可能够完全胜过玉天清。那么迟早靖岚王仍然会出战。就这个机会铲除朝中的对手，以免在战争当中有人会拖他的后腿其实是再现实不过的做法。换了是我恐怕也会这样做的。你只看到雨霖一城失守会有那么多人死去，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为朝中的阻力导致靖岚王在战争中失利的话，死去的人又将是雨霖一城的多少倍？”
在刚听到他所说的话的时候，洛清潆脸色一变就要发怒。但是，待慢慢听下去之后，白衣少女慢慢沉默下来，许久方道：“那么……为了就更多的人，牺牲少数人的做法……是对的么？”
青年淡然望着她：“这要看你怎么想。”
洛清潆盯着他，眼中全是倔强：“凭什么决定什么人要被牺牲掉？凭什么决定哪些人必须死去？你们说的有你们的考虑，但是……我不能认同！生命就是生命，不管什么理由，没有人能决定哪些人必须死去，哪些人可以活下来！”
萧涵看着她，了然轻笑：“所以？”
洛清潆抬起头，神色坚定：“……我要去雨霖！”
青年淡淡一笑，仿佛早已猜到一般：“那么走吧，事不宜迟。你回去和靖岚王请令，我们顷刻就出发。”
白衣少女怔住：“萧涵？”
青年看着她，笑容温柔：“我说过，或许我也会这么做。但是能够少些人死去也是好的。无论你怎么决定，我和你一起去。老实说，你这么冲动，让你一个人去我还真是不放心的。记得，待会儿请令的时候要五千兵马就好。我们现在争的就是时间，轻骑快行方能一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