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却并没有瞄准城下,而是镇静的,瞄准了那一袭红衣。
早酥右臂有疾,无法用大力,那银色的小弓却也设计的巧妙。并不需要太大的力,但也无法带来很大的冲击力,只是防身之用。这是她离开都城的时候,翊禛给她的,那时候,翊禛一脸温柔地笑着,交给她了这把弓。
现在,早酥却拿着这把弓,对着曾经发誓要永远保护的人。说实话,两人隔得太远,早酥甚至看不清嫣遥的面孔,但是她就那么瞄准着,仿佛靶心已经精确到了嫣遥的眉心。两人僵持着,嫣遥没有放出那一箭,早酥亦没有。她们对立着,似乎凝固了时间,超越了空间的距离。
那些声音,那些厮杀的,刀戟交错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她们面对面站着,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只有沙粒厮磨的声音。
早酥不知道她站了多长时间,只看到最后嫣遥收起了弓,转身离去。不知怎的,明明隔着那么远,她却察觉到,嫣遥身上的怒气。她为什么生气?在气什么呢?气她对她开弓么?早酥那时,忘记了还在征战的几十万战士,忘记去关心韩澈的安慰。只觉得满心空茫,只剩下总错复杂的思绪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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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交战,一直到了入夜,才算休战。韩澈回到账中,就见早酥抱着双膝坐在地下发呆,眼色深的看不到一丝光亮。他直觉得发生了什么,却知道现在不该问,只是走了过去,抱着早酥,轻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
早酥似乎有些不解,她看着韩澈,也轻声问道:“你说,什么是对的?我们觉得我们做的是对的,嫣遥也觉得她做的是对的吧?那么我们究竟为什么,要让那么多人死去,几十万人,一个一个倒下去,直至最后大家都没有力气为止。为什么要这样呢?”
韩澈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叹了口气,安抚般地抚摸着早酥的发,平静叙述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对与错的判断者。所有人都在做自己必须做事情,没有所谓的对与错。而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再贤明,也永远无法保障所有人的幸福。在一个国家中,无论征战死了多少人,只要最后得益的是大多数人,就足够了。”
早酥思考了很久,最后笑了起来,说道:“果然,一个人想还是想不通,我想和嫣遥见面,行么?”韩澈看着她,有些为难,说道:“尽量吧。”早酥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让你为难,但是很多事情,靠自我臆断是无法解决的。果然还是要说清楚才好。”
韩澈点了点头,早酥这才看清韩澈疲倦的面庞上,眼球已经布满了血丝。她觉得心疼,真的心疼,这个男人本该是那种什么都不想,潇洒恣意饮酒作词的风流文士,他从来就不适合做将军,这对他太严格。韩澈看早酥满脸歉疚,颇有些无奈,只觉得这个孩子从小到大一点都没变,总喜欢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这一仗双方损失差不多,只是完全的硬碰硬而已。天黑了,就休战了,看样子也不是蓄谋。真不知道他们打着什么算盘,似乎是完全没目的的宣战啊。”韩澈很是不解,脱了铠甲,坐着喝茶,一派闲适。早酥也很奇怪,但一天下来实在太累,懒得深究,只说是明日再谈,便出了大营。
那晚的月光很美,柔柔地洒下,无论是乌炎国的将士还是凤玉国的士兵,都被笼罩在这片月光之下。早酥忆起幼时的快乐和悲伤,她记得当年嫣遥走时,她唱了一夜的歌。那时候,月光也很美。也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了翊陵,认识了翊禛。然后慢慢地,走得很远很远。
是不是,在曾经的某个时候,翊陵也曾站在这里看着一轮明月,回想着过去的故事。又或者,他是不是在思念着她,思念着桓珩。
早酥站在那里,已是睡意全无,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想,天气凉了,还是谁在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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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六章 功名事迹随东流
第二日乌炎国军队又退了,两军恢复到之前相安无事的状态。这一仗打的没头没脑,也猜不到对方是个什么用意,韩澈向来不喜欢费脑子,也就不再去想,只觉得不管对方玩儿什么手段,随机应变即可。早酥一直郁郁不乐,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长时间发愣。
韩澈也是耗着无聊,闲来找早酥聊天,也当是陪她解解闷。早酥知道韩澈担心,笑着给他倒了茶,军中条件不好,水味道很大,很苦涩。早酥看着茶杯中零零散散的茶叶,轻描淡写地问道:“讲讲翊陵的死吧,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死。”韩澈一惊,叹气道:“慕容熙和翊陵入阵单斗,外面的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后来找到他们的残骸。”
早酥心里一瞬间闪过了些什么,却模糊而急速,没有抓住。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却不知道哪里不对。韩澈观察早酥的表情,见她并无情绪失控,便也放下心来。安慰道:“男儿为国而死,也不算冤了。”早酥点点头,心里很难过,她不知道周紫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又或者,那个聪明的女人,实际上也猜到了真相。
总有一天,桓珩和瑗修也会知道爹爹死去了,他们很小的时候就与翊陵分开了,大约也没什么印象。可是早酥还是怕,怕有一天,他们问她,为什么我没有爹爹。
早酥想到了这些,越发觉得想念孩子们,忍不住落泪。韩澈瞥了她一眼,默默无语,半晌,才终于说道:“我想办法,让你和嫣遥见一面吧。能议和,我们就议和,然后回家去。”早酥点了点头,她知道议和不是办法,谈判桌上,总要有一方妥协。但是她没有办法,她想回家,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
那天以后,韩澈开始积极地想办法商议和平条约,现在两军都很疲惫,况且马山就要入冬,耗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但不等他向对方发出邀请,倒是嫣遥先派了人来,只说要请凤玉国的女军师前去详谈。
早酥知道后,面色平静,看不出心里的想法。但是韩澈知道她有些胆怯,甚至是恐惧。早酥当然不会担心自己去了,嫣遥会杀了自己,她只是害怕,害怕嫣遥对她露出冷漠的表情。很多时候,她就是脆弱的要命的一个人。她可以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可是对于那极少的几个她所爱的人,她是万分在乎的,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足以让她心碎。
这种复杂的心情,别人自然是体味不到。韩澈的确对早酥有些不放心,从某种程度来说,她是个冷静的人,但也是个完全的感情动物,很多时候,她太容易凭感情判断是非。前往敌营的时候,韩澈看了早酥许久,然后轻轻一笑,说道:“早酥你知道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感情。除了理智,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必要的时候,都不要相信。”
这句话说出来,早酥已经是煞白了脸。别说韩澈不放心,她自己也不放心。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找些理由,比如嫣遥还是曾经那个嫣遥,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比如这次的会面,只是朋友间的叙旧。这些理由找的很牵强,但是她心里却一直有着这样的执念,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但韩澈话至如此,早酥也并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骑着马出了营地。韩澈看着早酥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感到凄凉,那一瞬间,他有种想把她抓回来的冲动。心里不祥的预感加重了,他担心,早酥就那么一去不回。
两军相隔并不遥远,早酥到了乌炎国军营前,看见那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站在寒风中。她眼睛有些发酸,忍住留泪得冲动,微笑着下马上前。
嫣遥见早酥来了,许久未见,从当年早酥生死不明消失在乌炎国,她们就再也未见。她知道她获救,回国,然后忆起一切。知道她有了可爱的孩子,知道她帮翊禛做了很多事情,知道她为凤玉国百姓做了很多事情。
这些年来,早酥的消息她太清楚了,可是远远走来的那个女子,为何比记忆中的早酥要苍白许多,单薄许多?嫣遥微微叹了口气,早酥不适合穿白衣,她明明该是怒放着的玫瑰,而不该是寒风中的梅。她该是娇艳的,美丽的,这种肃杀之气来源于哪里呢?
早酥走近,细细看嫣遥的面庞,她没有变,依然是棱角分明的脸,眉高高的挑起,有种张扬的气势。一身红色戎装,衬着她越发的热烈美丽。早酥不觉抬起嘴角,她在担心什么呢,当年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孩子,一点都没有变,即使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让她恐惧,但是真正见面,那种从心中透出的熟悉感,却不是假的。
嫣遥看着早酥笑了,有些古怪地看她一眼,似乎有些遗憾地说道:“早酥,你从来就不适合穿白衣。”早酥牵住嫣遥伸过来的手,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们都是不适合穿白衣的。但是我的夫君死了,就死在了这个战场上。”
这话说出来,将温馨的气氛打的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