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故城插花醉饮时(4)(1 / 1)
“林染要离开小城。”雪和林染通过电话后,跟冷彬说林染过些天就要离开小城。晚上请客,请在“小和风”餐馆。
林染尽管在画作方面不是很好,但始终是科班出身,人又漂亮,又能说会道地,要在小城艺术界混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却突然要走了。冷彬稍感意外。
转念又想,近来小城似乎显得很不对劲,那些平日一里在圈子里争风吃醋的家伙们,都一个个玩起激流勇退。那老赵更是很少在一些场面上出现。
“他像是染上瘟疫似地,常躲着人!”苏云谦这么说老赵,倒也贴切。
先是苏云谦遇到了些麻烦,他的楼房倒是很好卖,只是小城近半月前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地震,他的楼就出现些小裂缝,退房的人接二连三地找上来。他那独立特行的大白天放烟花的招数的影响力,与现在的楼出现裂缝后的负面影响相比,还是太小了。
真是祸不单行,苏云谦初涉房产,对里面的好些东西都不懂,还没醒过来,他的合伙人跑了,而且卷走了巨额资金。
苏云谦有些恼火,想自己在生意场上从没吃过这种亏的,这次竟然让人涮了。一边安排人游说那些要求退房的人,以稳定人心,一边报案以求能把房款追回来。但他显然不相信警方能在近期内找到那个合伙人。私下又请了一些在**上混的朋友,在私下寻找。
苏云谦因林染的背离,心里就很不好受,现在又出了楼房上的事。更是懒得回他那个家了。接连几天下来,忙于和退房人交涉,又要应对相关部门的介入,把苏云谦搞得烦乱不堪。一静下来,就越发觉得自己在与人合伙搞房产这事上亏大了,想找到那卷钱跑的人杀上几刀的心都有了。
那老赵,更是像得了瘟疫似地,躲着苏云谦,躲着同行。
话还得从西门的死说起。
那西门的死,要说就是因为自己那身病,再加上些放不下的心结,才至于英年早逝。
那老赵,倒也认识到,死者已矣,不再拿西门来说事了。但是随着西门的死,而西门的遗作被市场上一些商家炒作得很贵,圈内人又都觉得,西门是小城近来最有价值的艺术家,那林染要发财了。
猜测还没过,林染却公开申明,将把西门的遗作捐给小城艺术馆。并且在任吉南的帮忙支持下,与小城艺术馆方面交涉,拟定了捐赠的时间,并盛情邀请有些名望的小城文化人参加了捐赠仪式。
其间,苏云谦那楼盘的负面报道更是多了起来,苏云谦还想着找老赵出面与那些媒体交涉,以求少出现些关于他楼盘是豆腐渣工程之类的新闻。
那老赵也是自顾不暇,他的麻烦也够大的,再无能力分心去救苏云谦了。
生前让人生厌的西门,也仅仅是因他性格古怪,那让老赵说成有“暗骂老艺术家行将就木”的画集上有悼文一事,业已作古。他的死,林染把他的遗作捐赠,也算是与圈内人释了前嫌了。
又恰巧遇上老赵一帮文化人曾屡次出面,曾极尽鼓吹之能为捧的小城豪宅“观山城”负面新闻在小城一时沸沸扬扬,加之一些圈子内复杂关系变化。
圈子里一些人,以地方协会和个别领导应该自省之类的话题,关注起圈内存在的一些低级错误。
艺术家老赵,在西门生前是一对圈内的活宝,西门不在了,人们自然是要关注一下他了。
还是在那名流常去的和风楼。
老赵接受一名记者采访时说了句话,竟然给自己惹了麻烦。
“就现在文化艺术圈子里普遍存在的问题,比如说,涉及一些很低俗趣味的东西,赵老师是怎么看待的?”
“呃,这个嘛,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低俗或者是高雅,都是由群众的审美眼光来决定的。他们不喜欢,任哪个画多少,写多少低俗的东西,也流行不起来……还不是因为那些人喜欢!”
“是不是应该强调一下文化的引导性,文化艺术之所以与其它工作稍有不同,是因为文化,艺术创造,应该在不同时期体现出一定的思想,文化上的先进性,前瞻性……”老赵抬打断记者的话。
“理是那样的,可你看看,那样的思想指导下的文化人,有几个过得舒心……有几个,咳咳!基本上,我是别人要什么我就画什么,要生存的呀!”老赵感叹,停了停,意识到自己显然一激动,说话上没把握好。
“‘为人民服务’嘛,在文化、艺术上也一样!”老赵打起哈哈,不再发表他的高论。
“有些话,我也就说说,过了就算了。”老赵警觉地看记者放桌上的录音笔,似乎嗅到些危险气息,近来圈子里斗争是逾演逾烈,不得不注意些言行。
老赵一起警惕性,自然对记者后面提到的一些话题,都是深思熟虑才回答。甚至对记者的问话,回答了不太清楚之类的话搪塞,显得狼狈。
小城晨报刊出了有一定的批评性质的文章《以服务的名义》。文里说接受记者采访的某某文化界知名人士,在小城文化界是有一定地位和影响力的,却对文化工作者的当下任务很不明确,并以此追问,现代社会中,文化创造者,究竟要服务于什么?怎样服务?……针对小城文化,艺术界人士现阶段里服务大众的方式方法,提出质疑。
文章并没提到老赵,旁边却有一篇关于林染捐赠西门遗作的详细报道。
这在老赵看来,把一篇很有针对性的批评文章和西门作品捐赠报道放在同一个版面,显然是有人有意让他难堪。让他感觉他这活着的,到对手西门死了,他依然是失败者。
“他是站在什么阶层说话的?!他还想不想混!”老赵暴怒,骂那记者也是文化人,却偏偏揭文化人自己的伤疤。
不几日,小城就流行起老赵这句:“他是站在什么阶层说话的?他还想不想混!”的话来。茶余饭后,时不时有人玩笑,都说这话。似《天下无贼》热播期间,人们常挂嘴上的那句“林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般经典。
如果不发生林染捐赠西门画作的事,活着的老赵与入土的西门之间的对比显然就没这么强烈。孰优孰劣,自然就没那么明显。
“那小骚huò,要不是我,凭她那几下子,能在这圈里混?!”这老赵一怒,当真是什么也不顾了,连他曾处处挂嘴上赞赏的林染,也深受他迁怒之苦,倍受他唾骂。
“最坏的就那任吉南,他不进来搅和,会有这些烂事情?!”老赵要发飙了。
林染也想不到,原本自己做的是件人人称道的好事,却逃不了那藏在幕后的推手,自己无意间成了别人用来打击老赵的枪子。
“有时候,问自己是不是选错行了!”林染喝了酒,说起近些日子在小城经历的事。感叹小城文化圈内太过黑暗,身不由已。
出得“小和风”餐馆,林染醉步酩酊,身子有些失去平衡,几近虚脱。
林染说到西门留下的房子,心里也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原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可能以后还会回来,也有个住处。反正成都离这也不算太远。”冷彬夫妇都说房子终究是份资产,离开小城出去也不知道顺不顺利,还是不要卖出的好。
林染说有个同学在成都那边新开起了画廊,邀她过去一起经营。
林染也深觉在小城也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林染决定去成都。
“反正也不急在这几天,一起走。”小和风楼上,雪说:“我们也再过个把星期就要回宁城,一起过去有伴些。”
林染迟疑,其实她心里也没打定主意,毕竟在小城待了几年,一下子要离开,到一个生活节奏飞快的城市,过去了是不是能适应新的生活环境,心里也没个底。
“那就一起走,我也还有些事情没办妥,趁这几天办好了,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睡下前,冷彬想起林染醉后的样子。也想起自己曾在失去云轻,在小城里又无法找到一份自己称心如意的工作时的困境。
而现在,自己似乎除了有了雪,在这租用房安了个“家”,在工作,事业上也是毫无建树。
睡前,冷彬往衣柜镜前站立的一刹那,冷彬看见一双眼睛,空洞无物,醉意迷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