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红袖还抚凤亭(3)(1 / 1)
“你需要我给你带什么东西吗?”我给远在滇南的肖白发信息。我的朋友并不多,但结交了的,定是我能想起,对方也能想到我的。
“不要,回来时给我看看你照的像片就行。”
“冷彬,你觉得这件衣服怎么样?”雪正陪妈妈看衣服。妈妈很开心,看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太贵,迟迟定不下来要哪件。
我忙回过神,雪和妈妈看的是一件深红底色,上有淡褐色传统花纹的衣服。
“太红了太红了,都这年纪了,我还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呢!”妈妈有点心动,又觉得衣服红色过多,不适合她的年龄。
“就买这件,合适妈妈穿。”我近身拿过衣服,心想其实妈妈内心里是很希望能过的与众不同的,怎奈现实如此,一生节俭的妈妈,舍不得多花一份钱在衣着打扮上,天长日久地就习惯了灰色,黑色布衣了。
“这衣服是深红色的,不显得艳,又有细致地花纹衬映,让老年人显得年轻些,也喜庆。布料也厚实,显得庄重大方,冬天穿着也暖和”妈妈拿过衣服打算挂回去的,听我这么一说,又缩回手,打量起衣服。
“太贵了!”妈妈显然是让我的话说服了,心动了,看看标价,不经意说着话,挂回衣服。
我向雪使眼色。
“妈,就买这件了,我也觉得挺适合你穿。”
妈妈第二次进了试衣间,出来后在镜前左转右转地看。很喜欢,却又似乎还没打定主意买。
我从雪包里拿了卡,去了收银台。
“连房都没买,还乱花钱。”走在街上的时候,妈妈还一个劲说。
……
三个人坐进一家面馆二楼。
“在路上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么远!”妈妈边吃着面边嘱咐我和雪。
面馆的二楼是硬生生隔出的,很低,临街一面留了一个小小的窗子,低偏着头能看到街上车来车往。
雪的爸爸是个倔强的人,早上雪跟他说一起出去买件衣服给他,他说不要,不到半小时后,他说有事情就出去了。
“要不就买双鞋子给爸爸好了。”从面馆出来,雪说打个电话问问爸要什么。
“都不知道自己穿多大的号。白问,给他买了就得了。”对爸的表现显,妈显得很不满意。
最后给爸爸买了一条裤子和一双皮鞋。妈妈要回去准备晚饭,我和雪去了爸爸临是工作的公司。
爸爸退休了,喜欢书法,阅读,在家总闲不住,找了一家公司烧锅炉,在公司一间有些阴暗的的房间里,看的全是些周易玄学之类的古书。写的也是些让我和雪看不懂的文字。
“太深了,我的头发就是这样看白掉的哟,哈哈!”爸爸的学历不高,也只是个工人,但从年轻时就养成了好习惯,翻书必备字典在身边,日积月累地,丰富了学识,也丰富内心,工作三十多年,到退休也没跟人发生过勾心斗角的事情。我和雪去他工作的地方看他。我随手拿起一本残破的书翻看,看得云里雾里地。爸脱去青色长褂,边倒水边拍着自己的白发。
“这些老古人传下的东西,不全都是迷信。外面把它们说的那么神,都是那些诈人钱财的专业户搞的。”
“小冷啊,记得,天外有天,别尽跟自己过不去,有些看不惯的人和事,也是你一个人无能为力的,做好自己。”我心里一惊,心想我可从没对他老人家发过劳骚啊,难道真会看相,洞察世道人心?!
“你跟爸说什么了吧?”我悄声问雪。雪说没有。
爸爸又说起雪,说雪今年不是很顺,要多注意身体,诸事三思后行。
爸爸说得神乎其神地,表情又显得轻描淡写。我和雪对视一笑,心里又想,爸可能是从言谈举止里觉得我年轻气盛,提醒我为人处世锋芒太露,树敌过多。雪身体一向不好,这他也是知道一点的。
窄小的房里显得有些乱,竟然连土建的书也有,临出门时,我要了一本落在床脚,皱巴巴地宁城名胜典集。
“爸,这本我拿了火车上看。”
“爸爸,他还惦着你摆在家里客厅酒柜那两瓶酒呢!酒不可不要,我羞于启齿,雪代劳了。
“太难得啦!我拿过去收藏!”我没说完,爸爸和雪都笑起来。爸笑说:“猫鱼哪做得猫枕头哟!”
我陪以笑容。我不轻易向人要东西的,要了一定要得到。酒于我而言,是艳色倩女,见酒,占有之欲望随时可发,倾杯之念挥之不去。
“他收藏的酒,从没空过,全放肚子里了!呵呵!”雪鄙夷视之。意在提醒爸爸不要答应。
“你们好带就拿上吧,我也不喝。”爸爸转身进电闸房用拖布拖净地面的水。
“那酒包装多好呀,你不是一直舍不得喝嘛爸!”雪明摆着跟我叫板,想让爸改变主意。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呵!”惊觉在老人面前说这话似乎有点犯肆。
关好门,三个人走出公司院子,在巷子口另一家公司门口,爸爸把房门钥匙给了在门卫房间里面吃饭的一个老人,请他定时过去看看泵热气的压力表。
“熟人了,也是在这里烧锅炉的,彼此有事时相互帮忙顶班。”
晚上吃饭的时候,群拿下一瓶放在酒柜上放的酒,准备喝。
雪看着我不怀好意地笑。群并不知道我向爸爸要了那两瓶酒。
饭后,爸爸又要去工作的地方了。雪陪妈妈看电视,说着话。
群和我喝了近一瓶半的酒。
“睡吧!我再坐一会。”夜已深。雪和妈妈都已进卧室睡下。
“姐夫,喝!”群脸色通红,眼镜后的眼睛醉意浓浓:“对我姐好些,我做弟弟地只要求这点。”不轻意说话的男子,用烈酒酝酿了半个夜晚,说完想说的话。
“我会的,一定会!”电视孤单单地说着话,说着别人的生死离别。
灯下的两个男人,百感交集。
睡下的时候,两个人好像还说着话。
烧了壶水,却在梦里沸腾。
“呜——呜——”一阵声音响起。有热热地液体溅到我脸上。
我打着哈欠,抬手反伸回去,抚摸着雪藏在发丛里的脸。
“雪你怎么哭了?多给爸妈电话就得了,哭什么呀!”我轻声说:“看这么多人,别哭了啊!”
火车一声长鸣。
宁城清晨,有淡雾轻笼。山峦上的杨柳树,模糊着,隐逸于云雾与雪色之间。
“明年回来过年,我们上北山寺!”本来次这就要南北山都上,可惜,雪和梅子当时更乐于上南山。北山待坐在离开的车上才想起。
也让不上山,在宁城的某个点上,遥遥地看着那些赤壁丹崖,鲜红的岩石山体那份峥嵘挺拔,俊逸出尘之感由然而生。离别时也就有份隐在内心的超然。
充满繁复音节的音乐,在晨光初现的时候,轻轻激荡车厢。让正在离开的站台,甚或整个宁城,都弥漫着旅人步声,迷茫眼神。
雪和我都带着像晨光一样,淡淡地伤。
站台的上柳,已然挂上淡绿。
火车缓慢驶出车站,越行越快,越行越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