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莫道月光冷（1 / 1）

小城的夜风很大。

小城的月光是一个不谙世事之人的笑容。有几分如水恬淡，几分如霜皎洁，透出冰艳清冷，没一丝丝人间琐屑表情和凡尘俗埃。

床就放在月光的窗口。

月光下的床枕适合两个人怀想童年。

当然也适合拥抱或者亲吻。

我关掉房间所有的灯坐回床边，雪把头轻埋在我怀里。乳白色月光淡淡地泄进来，我们的身上覆了层朦胧轻纱。月光轻纱上显然绣了些或深或浅地，无可返复的人事。就那么随意动一动身子，或远或近的尘事就会以闲言碎语般地方式，跌宕而出。

月光淡化了伤感，充实着我和雪的生活。

“我每次想起奶奶都感觉嗅到麦芽糖的味儿！”雪张动了一下嘴唇最终没说出我的话勾起的疑问。亲吻间隙里的男人为何突然提起逝世的奶奶？我想我有必要让雪了解我的童年，让雪知道我生命中没人可以替代的一位辛劳一生并且默默无闻的慈祥女性。连我的母亲都无法替代的女性。

“每次想起或者是梦到我的奶奶，她好像都正在包着嘴一动一动地不停的嚼着麦芽糖！就那样脸上没有忧伤但也不快乐地咀嚼……”雪抚摸着我的脸庞，默默地听我说。

月光似乎也夹杂了那种很黏牙齿的特殊软糖块带有的甜香味。从我记事开始奶奶就喜欢上街时买那种农村人自己熬制的糖，软软地，又甜又黏，那种糖曾粘掉过我的一颗松动了很久的前门牙，我想奶奶生前的牙一颗颗地掉光跟年龄有关之外应该也有麦芽糖的功劳。我似乎更愿想信奶奶的一生的牙都是给了甜甜地糖块。

“我在小城里找过那种糖，但是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其实我早就知道城市里不可能有那纯粹来自铁锅和柴火灶头的黑糊糊的糖。我时常寻找那种糖果是因为我想在城市里想念失去的亲情，甚至还猜想过奶奶一生的回忆和寄托似乎都只有用单纯的咀嚼麦芽糖来表达。

“奶奶是个孤儿，她的叔叔把她养大到16岁的时候她就远嫁到山这边做了我爷爷的媳妇。奶奶一生只回过老家那边三次……”我感觉我的话语开始像月光一样只想作无穷无尽地倾泄。

“有一年清明节，奶奶带上我回去山那边上她父母亲的坟，那天奶奶绣花包里放了一双没绣好的鞋和用油布包了些软软地麦芽糖。”月光的床上。我脸庞一定又浮起童年时跟在奶奶身后，踩着连天荒草寻找母亲坟的疲惫和迷茫，兴许还有过一点点坚持中的快乐。

“那次回去时奶奶的叔叔早已不在人世了，奶奶的堂哥哥是奶奶最亲的人。那天奶奶和我是上了坟后才去家里的，奶奶说那个家里，她做姑娘时住的房子都没变，几十年来都存在着，只是那里面已经存放了许多杂物，老鼠乱窜，又乱又冷清的样子……”奶奶的堂哥坐在火塘边用灰白无神地眼睛望着奶奶一边绣鞋一边咀嚼麦芽糖，那种眼神里的关爱有着不老的年龄，奶奶是不是在那个时候也感觉到温暖呢？！

我捧着雪的脸庞说这些的时候，我甚至一扭头就感觉那种遥远了的眼神，在苍茫的哀牢山脊上，在如水月光里，是月亮的眼晴里流出来的暖。

我极力想让自己平静着心绪说给雪听。

雪沉默，双手轻轻捧住我的头，我就势把整个脸深埋进雪青春的香息里，眼角微湿。

“那是我记忆最深的一个地方，奶奶的老家。”那个地方很热，草房前后都有许多芭蕉林。一到芭蕉成长繁茂的季节，整个矮小的草房院落都被又宽又长的芭蕉叶包围着，林荫下的童年生活有些冷清和狭窄，在那里的日子，感觉地面也是静静地绿着。

我喜欢在芭蕉林间嬉戏，我喜欢那种在不太好的生存状态下永远有希望颜色的大地。

“香蕉有解忧的功效哦！”怪不得我小时候不懂忧愁这东西！

“那你的童年要比别人快乐得多！”雪笑说。并问我的老家有没有香蕉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