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青雾镇(二十)(1 / 1)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来年的冬末春初,乍暖还寒。大夫反复检查确认桃腹中的婴孩一切正常,下个月便可生产,众人皆是一喜。
陈爷刚从外地赶回来,谈成了生意之余又得到这样一个好消息,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弯下腰来把耳朵贴在桃的肚子上:“健健康康的生下来,陈家是要有个小少爷喽。”
梨本是高高兴兴的,听到此言,眉头不禁一皱,心里颇为不悦,文爷的孩子自然是文家的少爷,哪里算得上你陈爷的,你也不看自己能不能高攀的起。
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梨只能在心里郁结了大半天。
桃倒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大腹便便,走起路来也觉得十分有重量,得知自己的产期,心里竟有些不舍,这孩子要脱离自己的肚腹来面对新的世界,不再与自己身体相连。可她亦是喜悦的,生命的延续总能让她感受到希望。
夜凉如水,陈爷和梨早早睡下,桃一个人披着衣服走到院落里,站在树下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她抚摸着肚子,低声说:“孩子,你知道么,你的父亲是一个很英武的军人,对娘非常的好,教会娘很多事情,娘出身不好,但他从来不会看不起,他带着很多很多的兵上了战场,可能你出生就见不到他,但你有这样一个父亲,不是很好的一件事么。还有啊,你可千万别怪娘,娘不识字,可能起不了什么好名字给你,但是你有一个顶好的姓,你姓文。”
婴孩在腹中动了动,桃面色柔和,慈爱的拍了拍肚子:“哎呀,你又踢娘。恩?你问你爹叫什么…呵呵,说来还真是可笑,娘至今还不知道你爹全名是什么呢。”
夜色朦胧之中,桃又站了片刻,末了低头又说:“要是明天天气好,娘带你去郊外走走,你爹带娘去过呢,你要是同意,就再踢踢娘?”
腹内没了动静,桃轻轻点了一下肚脐:“你个小调皮,这么快就睡着了,你爹可不像你这么贪睡。”
第二日,桃起了个大早,陈爷却比她更早的出门了,桃只得把梨叫醒:“今天出去走走好不好,我们去镇外看看景色,我在这院子里都闷烦了。”
梨翻了个身,接着睡,嘴上咕哝了一声:“你肚子这么大,去那么远的地方,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你在院子里走几圈好了。”
桃泄气的坐在床边很是赌气的说:“你不带我去,等陈爷回来,我就让他带我去,要是陈爷也不肯,我就自己去。”
梨听闻此言,霎时清醒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胡说什么!你自己怎么能出门!”
桃见梨有了反应,立刻哀求道:“自从住进了这里,我们就没怎么出去过,外面变成什么样了我也不知道,我们出去走一会儿就回来,我保证不乱跑。”
说完就拉住梨的手晃了晃,梨见桃有撒娇之嫌,当即心软了下来,但该坚持的事项还是要坚持:“镇外不可能,那太远了,我陪你到街上去瞧一瞧,你要是不同意,那我们就哪儿也不去,待在家里睡觉。”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桃也只能答应,只要能出去活动活动便是好的,她在这小院里简直要闷坏了,此刻有了这个机会出去游玩一番,她快快乐乐的收拾了一下,就要和梨出门。
梨很是担心桃,不停的叮嘱她:“事先说好,人太多的地方我们不去啊,万一人来人往碰了你的肚子可如何是好,还有街上卖的小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允许买,吃坏了肚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桃心里是温暖的,嘴上却要抗拒一番:“哎呀,你还没老呢,怎么跟老妈子一样唠叨,再说下去我就把你丢在家里,一个人出去逛大街。”
梨还没来得及还嘴,陈爷火急火燎的从外面奔回来了,进门就撞见了这闲散的两个人,急匆匆的责怪道:“你们俩怎么还站在这里!”
桃不明就里的看了着急忙慌的陈爷一眼,慢悠悠的解释了一句:“我们准备出去走走,逛逛大街。”
陈爷气急败坏的疾步上前推搡着二人进房,且行且说:“还逛什么大街,也不看看大街上还有没有人了!不要在这儿磨磨蹭蹭,进去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桃和梨愈发摸不着头脑了,陈爷也没时间跟她们解释,指挥着下人整理衣物,自己则到房里开箱去找钱。
收拾稳妥之后,陈爷只留了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小丫头,方便路上照顾桃,其余人等全部钱财打发。那些下人得了钱,也不多说,各自卷着铺盖拿着包袱匆匆散了。
陈爷站在巷子口焦急的向外张望:“这马车怎么还没到,老曹真是不守时,误了时辰可就跑不掉了。”
街上的人也都行色匆匆,有些全家老小齐出动,拖拖拉拉的带了一堆东西奔走在这大街上,梨见到这等光景,实在按捺不住问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陈爷头也不回,一个劲的往外望,口气中透着恼火:“还能怎么了,仗打到这里了!有兵要进镇,这年头丘八是好惹的么,世道乱,怕他们祸害镇子,还是早走为好,镇长第一个接到消息,先溜了!我们今早才知道,不过应该来得及,我买通了车马,只要上了车,比那些走路的快,你们跟我回老宅,至少比这里安全些。”
桃听闻有军队要来,心里一动,急忙追问:“是哪里的军队要来啊。”
陈爷掏出帕子抹了抹头上急出的汗,依然是不回头,那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瞪得简直要爆出去:“谁知道!只听说是被文师一路打过来的,估计是来躲的!我管他娘的是哪路丘八,镇长都跑了,这帮兵会是好的么!活命要紧!”
桃一个不稳,倒退三步,梨急忙扶住了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文师,文师,她曾经在书房里听过多少次,毫不陌生。现下她也如同陈爷一样,春初的天竟可以从背脊一路出汗,心跳如鼓,简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梨听不明白,又问了一句:“什么文师?”
陈爷终于回头了,怒目而视:“你他娘的给我闭嘴!问那么多干什么!跟着走就是了!”
梨不满的撇了撇嘴,但见陈爷在火头上,也不敢像往常那样打趣回嘴,只得有气闷在心里。
这时老曹的马车一路疾驶奔了过来,陈爷大喜,提着箱子就往马车上塞,一边塞一边埋怨:“怎么来得这样晚,我都以为你跑了呢。”
老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帮忙搬东西,同样也抹掉一头的汗:“哎呀,这路上可不好走呀,逃亡的人太多了,刚才都挤在街上,我的车过不来。”
陈爷忙中偷闲的自嘲了一句:“呵,这有车的倒比走路的逃的还慢!”
放完东西,陈爷伸手指挥老妈子和小丫头:“你们俩,扶着二太太上车,别碰着肚子了。”
梨杏眼一瞪,十分不满的想,桃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二太太,占了肚里孩子的便宜,还想来占桃的便宜!
老妈子刚要过来搀扶,只见桃护着肚子面目苍白,唇角轻微颤抖,连连后退:“我不走…我不能走。”
此言一出,老妈子和小丫头都不敢轻举妄动,齐刷刷的看着陈爷,听候指示。不等陈爷发火,梨先开了口:“这节骨眼儿上了,怎么闹着这样的脾气。”
紧接着是陈爷急躁的催促:“你有什么不高兴上了车之后再说,现在不要废话,时间紧急,再不走来不及了,那帮丘八说来就来了。”
桃的耳朵里容不下任何一句话,她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文师。
也许这是唯一一次能再见到文先生的机会,错过这次,此生再无交集。她的爱情就会如同潮流,埋葬在时光里,至老至死都只是个昙花一现的回忆。
况且,这腹中婴孩理应见到父亲,哪怕只是一眼,她也足以觉得此生无憾。
只是再看他一次,就算远远的,无可交集的,就算他漠然不认,转身离开,她都会心怀感激,感激他曾给予她一段最美好的时光,仅凭此,就可心有甘愿,独过余下的年岁。
她此刻才明白,爱一次,足以耗费一生。
桃甩开来扶自己的手,满怀歉意的看了梨一眼,尔后捧着肚子快步穿过院落走回书房,紧紧关上了门。
陈爷等人愕然片刻后瞬间反应了过来追了上去,梨竭力拍打着门,不解而又苦苦劝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你倒是说句话啊,把门开了,你就是要生了,也去车上生,陈爷说得对,军爷要是进了镇,就走不了了…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啊!”
桃背靠门板,滑坐在地,隐隐抽泣。她舍不得梨,可现在必须舍得,她不能让梨因为自己对感情的成全而陷入危险之中,她已欠她良多,无论如何是还不清了,在这样的时刻,她凭什么再去拴着梨的命,她只恨自己不能陪梨到最后。
桃仰起头,抹净了泪水,声音骤然变大而颤抖:“陈爷,桃再求您最后一件事,您带梨走吧,桃对不起您,我没办法离开这里,只求您以后好好的善待梨,我给您磕头了。”
她无法弯下腰来,只得后仰着头在门板上一下一下的磕着,声声闷响,梨在外面早已心急如焚,发了疯一般用身体撞着门,企图把门撞开:“你做什么傻事!我告诉你!我们以后还会回到东锦巷来,你不要舍不得!要是你现在不走,兴许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爱情!”
话音刚落,闷响声不见了,梨怔怔的停止撞门,她试试探探的唤了一声:“桃?你没事吧?”
片刻之后,压抑抖动的声音缓缓传入梨的耳中:“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梨的手从门板上滑落下来,一时间寂静无声,她的胸中涌动着大量的情感,那句就要喷薄而出的“文爷”最终还是被她咽回了肚子,取而代之的是她轻声询问了一句:“王老爷?”
桃低下头,闷声痛哭起来:“恩。”
梨闭起眼睛,轻叹了一口气,把额头抵在门上,平静而坚定:“我陪你…见他最后一面。”
陈爷看傻了眼,他听不明白这两个女人说的话,半张着嘴不知如何是好,这时老曹上前一步提醒道:“陈爷您再不走,我可走啦,我情愿不赚您那钱,也得保我这命啊。”
这番话让老妈子和小丫头也站不住了,她们也是惜命的人,本想着跟随主顾逃命,但现下见到这一家人磨磨蹭蹭不肯离开,心里也生了急,老妈子第一个站出来躬身一礼说道:“老爷,工钱我不要了,您放我走吧,我这可耽搁不起,我老家还有孩子呢。”
说完直起身就跑,那小丫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胆子不大,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也不敢贸然离开,很是胆怯。
陈爷眼下也急了,扯了嗓子大吼一声:“别他娘的给我哭哭啼啼的!我就问你们一句,走还是不走!”
梨直视陈爷,十分决绝:“不走。”
陈爷一巴掌扇在梨的脸上,怒气冲天大声咒骂:“你祖宗的!老子白养你们了!”
男人很不解气还想再次打来,梨抬眼狠狠瞪着他,目光如刀,咬牙切齿:“我们用身体也还够了你。”
陈爷一脚把梨踹翻在地:“下贱!”
末了回身推开那小丫头,恨极了似的,对老曹怒吼道:“我们走!”
小丫头名叫秋月,老家有个弟弟,她跟着同乡来到青雾镇做工,临时被陈爷带到东锦巷伺候大肚子的桃,先前陈爷的许诺十分美好,只要秋月肯伺候到桃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工钱就翻两倍的涨。
现在看到陈爷气急败坏的离开,决口不提过往工钱的事,看来这钱财就如镜花水月梦中泡影打了水漂,她是个顶没有主意的人,陈爷一走,她就只能跟着桃和梨,等对方打发自己离开。
这三人不敢住在东锦巷,因为民宅最容易被搜刮,便寻寻觅觅的找到了东锦巷附近一个荒废的院落,那里有一处地窖,梨和秋月把四周布置了一下,残断的树枝以及不起眼的废品铺盖在地窖周围,她们就躲在这里。
地窖里十分阴凉,随处可见发了霉的红薯干,想来是先前的主人留下的,最令三人恐惧的,是角落里横窜的老鼠,在光线暗淡中和她们大眼瞪小眼,秋月几次吓得想要尖叫出声,都被梨死死捂住嘴巴。老鼠起先也是十分排外的,地窖里有人占了它的地盘,它会冷不防窜出来直奔对方,桃和秋月是一丁点的胆量都没有,惊吓着连连后退,这个时候梨便会果断迅猛的抽起地窖里一块乌漆抹黑的木板狠狠拍了下去,竟也打得那几只老鼠四处逃窜。
但这样打下去也是无补于事,毕竟打也打不死,打不死就意味着它们还会群起而攻,这是万分可怖的,梨只得采取怀柔手段,她把带过来的饼掰碎成一块块,洒落在老鼠常出没的角落,那窝灰不溜秋大大小小的老鼠们竟也通了人性似的,暂时与之相安无事。
而进驻青雾镇的兵,是一帮被打散的叛兵,大约五六百人,文师奉命一路追打剿灭,以防后患,斩草除根,叛变,就是死。
为首的叛将原本是文师中的一个副团长,名叫魏炳中。文师在几场战役中立了军功,全军向上提拔一级,每个人都沉浸在官升一级的喜悦中,但有人故意打压文师长,被人嚼了舌根,影响了仕途,不久之后,上面找了借口,又将其官降原职,文军长又变回了文师长,连同身边个别心腹受了牵连。这位魏副团就是其一。
魏炳中混了多年的副团,一直郁郁不得志,对正团位置觊觎已久,终于有个机会可以跻身正团职行列,喜悦过后一个晴天霹雳把他打回原形,眼见比自己级别低的同僚都可升迁,而自己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跟了文师长几年,却受到了牵连,副职死活扶不了正了,不免心中积满怨气,这怨着怨着就成了恨,一拍桌子暗骂一声:“老子不干了!”
他暗中纠结了一帮同乡,拐走百十来号兵,顺手摸走了部分武器装备,连夜跑了。这一跑不要紧,文师长本就被同僚排挤,现在生出他坐实了要反的谣言,为防叛军投敌,他亲自带兵,剿了这帮人,为自己平反。
结果没想到这魏炳中别的本事没有,逃跑的本事倒是天大,文师追了一路,历经两个月,竟然还没有把他们剿灭干净。
僵僵持持的从冬追到春,终于堵在了青雾镇。
青雾镇走的只剩下了几十号人,这几十个人被魏炳中一一揪了出来,一字排开,手用绳子绑了踹倒跪在地上。
魏炳中一点头,士兵上前一步几十把□□整齐划一上膛声响得令人心惊,一挥手,枪口齐刷刷的指向了镇民的头。
跪在地上的人个个抖成一团,魏炳中迟迟不下射杀令,眼看着他们抖成风中的叶子,颇为享受观看别人脸上的恐惧。
这时他向身旁的勤务兵微微抬了下巴,勤务兵十分眼色的给他点了一根烟,他深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缓缓吞吐烟雾,顺带扫视这群叶子们。
他懒懒吩咐道:“去,数数里面有几个女的。”
勤务兵接到命令,踏着正步走至人前,认认真真数了起来,末了回身敬了一个标准军礼:“报告副团…”
话还没说完,魏炳中把烟头狠狠一甩,在地上用脚碾了三碾,十分不悦,他最恨别人提醒他是个副的。
勤务兵心道不好,叫顺了嘴,习惯改不过来了,于是调整好自己,又是一个军礼,朗声汇报:“报告团座!一共7个女人!”
魏炳中让人把这7个女人单独挑出来,他挨个瞅了一遍,尔后拔出枪,在一个老人面前停下,老妈妈闭上眼睛,颤抖但又十分认命的样子。魏炳中把枪口对准了老人的眉心,青天白日之下,他的子弹穿骨而过,老人顿时血涌如泉,直挺挺的向后仰去。
□□被利落的收回枪盒,魏炳中一指旁边几个兵:“剩下的女人给我关起来,晚上慰劳慰劳弟兄们。那些男的还有小孩儿,暂时不杀,在镇口竖几根木桩子,把他们结结实实绑上去,姓文的靠近一步我们就弄死一个。”
而桃梨还有秋月三人瑟缩在地窖里抱成一团,她们听到了枪声,不敢轻举妄动。深夜来临时,四周静得只听到耗子的吱吱声,秋月白天精神高度紧张,现下疲累极了,靠着墙呼呼入睡。
梨搂着桃,为她轻抚着肚子,低声问:“你怎么能确定王老爷回来了?”
桃至今不肯说出实话,绞尽脑汁的编谎话:“陈爷不是说了么,这帮兵是被人一路追打过来的,王老爷或许就在那追打的队里,他不是跟那些人做过生意么…”
这谎说得拙劣可笑,连桃自己都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可梨心知肚明,并不拆穿她,并故作天真的安慰她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见了他你肚里的孩子也有指望了。”
桃没料到梨会这样好骗,庆幸之余又觉得愧疚深重了几分。
不出一日,文师果然到了,老远看见镇子入口处赫然矗立了数根木桩子,文先生拿起望远镜仔细看了看,木桩子上绑的全是人,大人小孩儿都有,垂头丧脑奄奄一息。
正在纳闷之时,文师军队所有人听到对面有人拿着大喇叭呼喊:“我们团座说了,只要你们撤兵,这帮人就有救,给吃给喝让他们缓过一口气来,要是文师长执意要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有士兵举起砍刀,对准一个小孩的颈子,刀起头落,只是瞬间,血溅三尺,那孩子的头在地上咕咕噜噜滚出老远。
手持喇叭的人得意洋洋的威胁道:“这还是只是一部分人,镇子里面还关押着一帮女的,文师长想不想看活春宫?几百个弟兄就算死前快活一把,让文师长开开眼,几个女人挨个的来…”
紧接着那人描述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乱喷且手舞足蹈瞎比划,污言秽语十分起劲,空旷寂静的大地上只听得到他那破锣嗓子透过喇叭震耳欲聋。
文先生比起先前消瘦了几分,面颊更显刚毅冷硬,身材依然高大挺拔,戎装笔直,一双军靴锃亮,有力的蹬着马蹬子,带着白手套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他勒紧缰绳,原地转了一圈,马蹄踏地有声,他听到对面那人聒噪万分,恨不得拔出□□一枪爆了对方的头。
等那人意淫够了,口干舌燥的静等文师上下的反应,结果文师个个如同木头泥塑一般按捺不动,他没了办法,只得讪讪的退到一旁叫小兵跑去询问魏炳中的意见。
文师这支队伍也并不是什么大善人,坏事也没少干,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对文先生提议:“师座,不要因小失大,这些个镇民随他们死活,我们进去灭了魏炳中这叛徒,挽回文师的名誉,师座,我们总不能因为这忘恩负义的兔崽子白白蒙冤啊。”
文先生蹙起眉头,没有说话,他自有他的考虑,攻还是不攻,全在一念之间,既然把魏炳中堵在这里无路可走再也跑不掉了,攻,胜券在握,清洗污点指日可待,不攻,错失了良机,他从此在同僚之间抬不起头来,被人揪住把柄,恐怕连命都不保。
他完全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那孩子血淋淋的头横在自己眼前,他感觉不大,只当看了一场戏。可是青雾镇对他来讲,是存留着某些记忆的,他注意到那聒噪得让他想一枪击毙的人说过里面还关着一帮女人。
她,会在这群女人当中么。
“扎营。”
命令一出,身旁几个军官一片哗然,但见文先生面容冷峻,也不敢去碰枪口,只得心有疑虑的服从命令。
对于文先生这样的反应,魏炳中十分意外,他自以为跟了文师长这么多年还是比较了解其人个性的,他这次完全孤注一掷,其实在心里还是丝毫不抱希望。文师当年在战场上为了突破重围,不拖泥带水,自家部队的整整300名伤残兵员被文师长下令成排扫射至死。对自家兄弟尚可如此,对其他人岂会有丝毫怜悯之心。
面对文师此举,魏炳中坐立不安,在房中来回踱步,对副官絮絮叨叨:“他要是直截了当打进来,那我跟他拼死一战,命该绝在这里也罢。可他按兵不动,我心里就发憷。”
副官的眼珠随着魏炳中乱转,一刻不停,走哪儿盯哪儿:“团座,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按兵不动,看谁能熬过谁,反正他们住的是露天野地,咱们有粮有房,让他们扛上几天吧。”
魏炳中烦躁的驱赶这副官:“去去去!你懂个屁!我跟着他多少年,你是哪来的小兵蛋子!姓文的行事作风很是干脆利索,他要真打进来,你哭都来不及!”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太过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愈加烦躁的给了副官一脚:“你给我滚出去!让张虎把镇口看严点儿,一有动静立刻叫人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