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青雾镇（五）（1 / 1）
今晚客人少，桃没有化任何妆容，素着颜面和男人进了房，她在心里想，早知道搽一些胭脂也好。
男人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子上，对桃说：“过来。”
桃觉得，他是钝重而有力的，起起伏伏的腰背匀称健硕，他不看桃，却懂得桃的每一个表情。桃万不敢对客人提出异议，在桃偶有皱眉时，他的身体总会放轻。
桃嘴角弯了弯，身上的这个男人，并非一味索取。
这就是梨的男人，桃把他归为梨的男人，只觉得他本该就是梨的。他也曾这样与梨沉溺。想到这里，桃大着胆子搂住了男人的头颈，却在瞬间缩了手，她摸到了男人左肩的一块疤痕，如同突兀的阵地。
事毕，男人躺着吸了一支烟卷，桃照例偎了过去，想让客人睡得更舒服些，男人挥了挥手表示不必。自始至终，一言未语。
第二日，男人留下五块大洋离去。桃细致的数了一遍，收进了自己的小钱盒里。
打了一盆冷水，桃自上而下冲洗着自己，她抚摸黏湿的大腿内侧，这是男人留下来的，却不觉得厌恶。她第一次摒弃洗布用自己的手指直接碰触，清洗掉了它们。粘稠的触感还残余在她指尖。
桃对自己说，因为他对梨没有恶意，所以我才会这样的接受他。
收拾妥当，桃去了梨的房里，把昨晚的一切告诉了梨。
梨沉默半晌，忽然问道：“爷有问过我的事么。”
桃摇头：“他一句话都不同我说…哦，说了，刚开始说了一声过来，后来便什么都没说了。我是不是没把他伺候好？”
梨转头看着桃：“他的话本就不太多，怨不得你。这几日伺候他，不要同他说起我接客的事，知道么。”
桃不解：“你应该告诉他的，阿妈那样欺负你。他可以帮你教训教训阿妈。”
梨说：“我不想让他知道别人沾了我的身子。”
桃一知半解的点了头应承下来：“好吧，那我不会告诉他。”
临走时，桃想起一件事：“那位爷今早赏了五块大洋，等晚些时候我给你送来。”
梨微微一怔，随即说：“你收着吧，你卖给他的，就该你得了。他不同你讲话，钱倒是还会给的。”
桃忽然觉得这话刺耳，却也挑不出毛病来，只得当做梨随口说说：“什么？”
梨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没什么，我说笑呢。这几日你好好伺候他，过几天我下床了就让他好好赏你。”
桃不语。掩了门离开。
晚上，桃对镜梳妆，大病初愈的惨白脸面上又扑了厚厚一层粉，半点血色没有，细细的搽了胭脂，薄唇抿得殷红。
男人进了房，她局促不安的站起来恭敬道：“爷，您来了。”
男人脱了外套又搭在昨晚那张椅子上，点头：“恩。”
桃自觉的走了过去，帮男人解开衬衣扣子，男人压下她的手：“先不着急。叫些饭菜来。”
上了一桌酒菜，桃给男人斟酒，恭恭敬敬的端了起来：“爷，您请。”
男人没有接，他说：“你想喝一些么。”
桃的身体没好个几天，酒水不敢沾，现下她有苦不敢言，只有默然举至唇边，犹犹豫豫的往嘴里送。
男人打断了她，口气沉静：“不想喝就算了，放下吧。”
桃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着男人感激一笑：“谢谢爷。”
笑容刚落，男人捏住桃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微皱了眉头，男人的眉眼十分英气，挺直的鼻梁让桃想起了家乡那座高耸入云的神山。
男人从裤袋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了桃：“把脸上的脂粉擦掉，我不喜欢。”
桃接过手帕，却没有用，她自己打了盆热水，细细洗去脸上的妆容，对镜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一丝脂粉了才回到桌前坐下。
她把手帕托在手心，双手奉上，十分毕恭毕敬：“爷，我怕脏了您的帕子，没有用。”
男人接过手帕，对桃说：“敝姓文。”
桃微抬了头，唤道：“文爷。”
男人说：“不必这么称呼，我不喜欢这样。你叫我文先生即可。”
翌日，桃照例收到了五块大洋。
她没有洗去□□的痕迹，只用清水洗了洗脸便一路小跑到了梨的房里。
梨坐起身来招呼她：“怎么不在房里多睡一会儿。阿妈不敢去敲爷的门的。”
桃内心欣喜，她像得了珍宝一样跟梨分享她的喜悦：“他昨天同我说话了。”
梨看似不经意，却隐隐上了心：“是嘛，说了什么？”
桃把喝酒以及姓氏的事情告知了梨，却独独没有说出卸妆。她还记得文先生昨晚捏着她的下巴，指腹的温度可以传到她心里去。她隐约觉得，这样的感受不能告诉梨。可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却不愿去想。
梨听了只是笑而不语，暗自里抓紧了被角。
桃说够了，静静等梨的回应，梨说：“文爷又赏了钱吧。”
桃点了点头：“赏了的。”
梨勾起一抹笑，眉眼却是冷的：“赏多少就是值多少价，一晚上五块大洋，已经十分不错了。”
桃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意识到梨的独占欲，意识到梨在这件事上对自己有了敌对的情绪，她怎么可能再认为梨说这些话只是出于随便的玩笑。
她低下头去，很久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我不是为了钱才和他那样的。”
梨挑了眉头，瞬间又归了平静，笑着握住了桃的手，凑了过去问道：“哦？那你是为了什么让他…睡了你？”
桃觉得梨把自己的手握得生疼，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为了你。”
为了你安心，是你把我选给了他，这样的决定，是因为你相信我吧，那为何却在真正发生之后，又对我这般冷嘲热讽。我乐意接受他，他是你的希望，我同他的亲近如同融入你的意愿，可以让我参与你的希望，就好像，我可以离你越来越近，近到拥有共同的命运，一起走出镇北。
梨松开了手，别过头去，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