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青雾镇(三)(1 / 1)
桃逐渐开始依赖梨,她觉得自己找到了和梨相同之处,并为之兴奋。她和她同样想着离开。
梨过着她想过的生活,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热饭,不喝酒,不接客。
相对于梨的无所事事,桃则忙碌很多,因着近来她与梨的亲近,阿妈似乎有意欺负一般,把梨欠缺的分量补在了她身上。但凡来找梨,而梨又不乐意接的,统统丢给了桃。
一个路过青雾镇的货商狠命的灌酒,桃起初只是应酬,后来那客人玩疯了,揪着桃的头发下死力的灌。桃喝酒喝到吐了一地黄,姑娘们说那是胆汁。
有人跑去找阿妈:“您救救她吧,那位爷醉了,下手不知道轻重。”
阿妈寻思了一下,觉得任凭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虽说一切以客人高兴为准,但真出了什么漏子,也显得十分晦气。就应了下来。
结果客人塞了阿妈一只玉镯子,这种首饰在镇北本不是稀罕之物,客人兴致来了送的东西比这值钱的多了去了。客人说:“花了钱买个高兴,今儿晚上她得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另外再赏。不喝酒也行,现在就跟我回房去。”
阿妈贪在那个“另外再赏”上面,自己还安慰自己,镇北又不是没死过人,除去那些寻死觅活的,倒也有过被客人活活弄死的,不也就埋了了事么,我这儿缺什么都不缺姑娘,大不了再叫人去远村买几个,那些村民穷得饭都吃不上,有这等好事还不排着队的卖闺女么。
就这样,几乎站不起来的桃,又被送回了房,陪着客人好一夜的折腾。
第二天上午,桃撑着身子冲了一盆水,污浊不堪的下身泛着刺痛。她听到阿妈站在巷口骂:“要死的啊!说好的另外再赏,醒了就溜得贼快!姑娘是给你白玩儿啦,下回让我在镇北再看见你,敲你双倍的钱!我呸!”
哐当一声,木盆落了地。桃倒在一片青苔之上,潮绿满了眼。
人人都说那客人是桃替梨接的,要不然躺在床上的就是梨了。
镇北被伤了身子依然接客的姑娘比比皆是,阿妈自然不会让桃例外。桃哭了,她想起了自己的初夜,流了一床的血,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粗暴的男人见血兴奋,愈发不可收拾,有些人天生就在施虐中寻找快感,男人尽兴之后用油伞的伞把捅进了桃的身体。翌日,桃大张着腿,白了脸几乎没了血色。当晚,桃拖着伤被阿妈从床上拽了起来陪客人闹到天亮。此刻,桃只觉得与初夜相像,她的眼泪浸湿了枕头,她又想起镇上偎在爹娘怀里要糖吃的孩童,同世为人,为何自己就生来被别人这么作践。
她哀求阿妈:“我疼的厉害,让我睡一觉吧,睡好了我就出去接客,十个,二十个,都可以。”
阿妈坐在床边,翘着腿说:“小桃啊,阿妈怎么会不体谅你呢,可你看镇北生意红火,客源如流。有钱你不赚啊,你们平日里私藏的那些金啊银啊的我可一声没吭吧,我是觉得你们辛苦,客人打赏了就该你们得了。你觉着你的身子弱折腾不起,实话告诉你,镇北往年那些龌龊事儿多了去了,你这还算好的呢。赶紧给我起来洗洗接客,你倒是想十个二十的接,只怕你还没红到那个价儿!”
门帘被狠狠掀开,梨挺着腰板进来了,质问阿妈:“她一天不接客能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
阿妈也不示弱,站起身哼笑一声:“哟~真是傍了金主儿就越来越硬气了,改明儿这镇北当家的让给你当当?”
梨说:“阿妈你何必把她往死路上逼。”
阿妈绕着梨转了一圈:“你们干的是什么行当,一天不接客哪来的吃哪来的喝哪来的脂粉供你们打扮,进进出出花的都是钱。你们这样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梨说:“镇北这么多姑娘,她也不是头牌,不欠她一个!”
阿妈呵呵一笑:“你倒是护着她。以前也不见你们这般要好。倒是你,你那个金主儿,只见钱不见人哪,有钱的爷儿我是见多啦,捧个姑娘算不上稀奇。你还真以为那男的真心待着你?今儿个他在你身上花钱花的高兴,明个儿他看上了别人,你还指望谁去?”
梨说不出话来,那个人来的次数少,过了夜就走,钱财倒是没少过她,但阿妈说的也算个道理,有钱的爷儿今天捧你,明天说不定就捧别人去了。
阿妈占了嘴上便宜,趁着势再加一把火:“你还是回你的房里该吃吃该喝喝,你有金主儿养,她可没有!她今晚就得给我接客!”
桃在被子里瑟缩了,她不敢呜咽出声,只得咬着被角不让人看到她的脸。
梨把桌子拍的震响:“你别逼她!她的客,我接了!”
阿妈击掌为证,把话给说实了:“好!你可别反悔!”
梨用热水为桃擦洗身子:“听其他姑娘说,你早上老用冷水洗,这可不好,会激了身子,以后用热水,知道么。”
桃眼角还带着泪痕,用手狠狠地抹去:“梨,我对不起你。”
梨笑了:“这有什么对不起,人家还说你那个客人是替我接的呢,那我是不是也该对你说句对不起?”
桃摇了摇头:“别听别人瞎说,那是我愿意的。”
梨抚着桃的额头,柔声说:“谁都不是自愿的,傻瓜。”
桃似乎考虑了很久一般,怯生生的问梨:“你那位客人,真的不来了么。”
梨苦笑:“我也不知道,不过阿妈每个月还能收到他差人送来的钱,我想他应该还会来吧,谁会白白给人花钱。”
桃追问:“那要是有天他不送钱也不来了呢。”
梨怔住,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也会害怕,她能够想象没了那个人,自己在镇北会是什么境况。阿妈真的会揭掉自己一层皮的。
她攥紧了桃的手:“谁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这种人,还指望活得长久么。”
桃反手握住梨的手指,望着床帐,她心中燃起了一簇火苗,这簇名为生的火苗愈烧愈旺。她想,无论如何,我和梨,都会活着走出镇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