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子夜镇（五）（1 / 1）

沈清荞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于是挑灯夜读。她在学校读过爱情小说，向往那些罗曼蒂克，却从未读过□□，沈修庭的这几本书大大刺激了她的神经。羞怯又忍不住要看，出于心虚，她白天不敢拿出来，只有晚上反复确定关好了门窗，就钻进被窝里读。对于男女情爱，她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要好的几个女伴家里条件都不错，认识一些世家子弟，常在一起开舞会，赵家大小姐和李家二少爷谈朋友谈得最是轰轰烈烈，吃完了饭跳完了舞又看了一场外国电影就直接夜不归宿，厮混了几夜后就决定私定终身了，这个事情在学校还是挺震惊的，关于那几夜的内容学生之间传得极其离谱，沈清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男女之间的事并不像爱情小说上那样单纯无邪，原来还是有肉体享受这一层的。而今沈修庭拿了这么几本书来给她看，里面□□裸的描写几乎参透了本质，把她带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读到热切之处，她羞红了一张脸合上书，平躺着望了望头顶的帐子，不由自主想到了沈琴书，心想叔父也会这样亲吻一个女人的颈子么。思及至此，沈清荞的脑袋如同沸水，一时间身体上竟有些异样，她把头埋在被窝里，努力驱除这些想法，可是香艳的画面不间断的袭击而来，想着想着，那些画面里男人的脸变成了沈琴书的脸，她心潮如发了洪水，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天翻鱼肚白，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沈清荞把那几本书包好，如数送还了沈修庭。沈修庭颇是讶异，心道她读书倒是蛮快的，一天就看完了。

沈清荞做不出什么评论，也无从开口，只能谢过沈修庭借书给她看。沈修庭追问感想，被逼的无奈，沈清荞只得婉转告之：“这些书不太适合我。”

沈修庭纳闷的随手拆掉外面一层包好的牛皮纸，翻了翻最上面一本，表情由随意变成僵硬再转变成凝固最后是彻底的红中透青。他后悔起来，自己当时只想着送书，倒忘了这书的本质。

二人一时无语，沈清荞尴尬至极，担心这个表哥会不会突然问自己是不是全看完了。而沈修庭汗如雨下，奋力的在脑中思索如何解释以及挽回良好形象。

正在这时，沈琴书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打过招呼之后，他瞧见了沈修庭手上的书，心里哼笑一声，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颇具长辈口气：“这是要送清荞几本书来读？”

沈修庭当着漂亮表妹的面不敢发作，只有老老实实的点了个头，同时又在心里说，有你个屁事，来瞎掺合什么。

沈清荞昨晚脑子里全是沈琴书，今日一见，人未语脸先红，又怕沈琴书知道那些书里的秘密，于是紧张万分，连头都不敢抬正了。

沈琴书自然是知道那些书，他肯定不会去问。但为了跟自己这个儿子一较高下，他心里打起了算盘，只见他笑眯眯的望向沈清荞，自动忽视了旁边那人和那书，声音温煦如暖风吹进沈清荞的耳畔：“我书房里书倒是不少，若不想读些沉重的古书，桌上有几本国人翻译的俄国小说，解解闷也好。”

他邀了沈清荞去书房拿书，直接把沈修庭当空气处理掉了。沈小少爷本来就憋着一股子火气，现下更是火上加火无处发泄，只好指着院子里几个家仆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乱骂一气。几个下人战战兢兢的扫着院子，趁沈小少爷不留意，贴耳议论：“肯定是昨晚逛窑子没尽兴，找人撒泼呢。”

沈清荞在沈琴书的书房里转了一圈，收获颇丰，她兴致高昂的坐在老藤椅上读了起来。沈琴书也不赶她出去，怎么会赶呢，留还来不及。他坐在一旁饮着茶，默默的看沈清荞读书的样子，依然那么清纯可人。洋装加小辫，他心里想着以后就找这样的女人，娶个三房姨太太，满足下自己的心理也不错。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荞回头看了沈琴书一眼，发觉沈琴书也在看自己，急急忙忙又低下头去目不斜视。

沈琴书勾起一抹笑：“清荞今年多大了。”

沈清荞只得又抬起头认认真真的回答：“十六了。”

沈琴书点点头：“你父亲待你不错吧。”

沈清荞一愣，她不明白沈琴书问的是哪个父亲，是生父还是养父。见沈清荞为难，沈琴书加了一句：“到沈家之后。”

如此一说，沈清荞便话如泉涌，念及的全是沈琴维的好，比如不愿委屈了她走路，从来都是派车接送，比如洋装店里有了新款洋裙，她是城里最早一批穿上的，比如她和同学去吃了一次西式糕点，回家说了几句，没过几日沈琴维竟请了一位西洋厨子专门为她烤制蛋糕，再比如她在家办舞会，沈琴维亲自指点布置，让她成为历来同学聚会中最气派的一个。这些物质的满足沈清荞来到沈家之后从来不缺，沈琴维简直把她宠到天上去了，她也把沈琴维当作亲生父亲一般，由此她在精神上同样毫不缺失。

听着沈清荞把自家大哥夸得跟闪亮的金子似的，沈琴书心里颇不是个滋味，他嫉妒，又隐藏着羡慕，不由自主的低语：“这些我也可以给你的。”

叙述和赞美戛然而止，沈清荞微微张着嘴：“叔父说什么？”

沈琴书回过神来，摆了摆手：“没什么。我大哥看来是真喜欢你，这样很好。”

沈清荞深受国外爱情小说的影响，虽然脸皮很薄有着中国女子的矜持娇贵，但心里却暗藏着一股热情奔放，她只是需要遇到一个正确的人来引导她把这股热情喷发出来，像一个出口。现下她思忖着，沈琴书是不是这样一个正确的人。

提着一股勇气，她顺着沈琴书的话追问了一句：“那叔父喜欢我么。”

为了使自己更坦然一些，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沈琴书，但里面只有纯净，她就是要确定一下沈琴书是否喜欢她。

沈琴书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样的问题让心怀鬼胎的他措手不及。一时间气氛暧昧而僵持，双方就这么看着。

沈清荞很是坚定，等不到沈琴书回答就誓不罢休一双美眸死扛到底，沈琴书怀疑她连眼都不眨难道不累么。

这是一个表白的大好机会，沈琴书鬼使神差的想着。他对伦理这种事情很无所谓，男人女人再怎么样不都那回事儿么，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未尝不可，百年之后一堆土，谁还认识得了谁，何况沈清荞还只是沈家领养的女儿，不算血缘的。除非条件不允许，比如岳如娇那样的，他还没胆大到跟军阀司令抢人的地步把自己的脑袋给对方当靶子射击，否则看上了就得动点心思去追一追。

既然有了如此想法，他便要开口把喜欢明明白白讲出来。

沈修庭在院子里转了很久，监工一样看着下人把院子清扫干净了，又喝了一杯凉茶，竟还没有等到那两个人从书房出来。焦虑的直跳脚。

二姨太一身盛装出现，身后跟着个小丫头，看样子又是要出门败家了。沈琴书自己就是个好挥霍的，所以也不限制家人花钱，沈修庭自不用说，大太太也喜欢购置衣物，却不及这个二姨太疯狂，但凡二姨太看上的东西，就是清了家底也要弄回来。

见着沈修庭热锅蚂蚁一般，二姨太暂时停住脚步：“修庭这是着什么急。”

沈修庭也不管有下人在，气急败坏的说：“清荞表妹被混账老子拐进书房，孤男寡女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二姨太听了这话，一阵风似地撤退了，扭着屁股一路疾步，也不顾耳坠甩了自己的脸，那架势很像平时她上了牌桌杀红了眼。

就在沈琴书做好了准备缓缓起身走向沈清荞的时候，二姨太一脚踹了进来，只见那只红色的鞋噌的一下飞到了沈琴书的脸上，结结实实的一鞋掌。

在场三人加上身后一个小丫头全傻眼了，二姨太也没料到自己的鞋会飞踢出去，这打人不打脸，更何况是鞋子打在别人脸上。沈琴书脸面全无，想来他沈二爷从出生到现在哪天不是风风光光威风凛凛的，只有他出别人洋相，哪有别人对他撒泼的份儿。

当即原形毕露怒吼一声：“你他妈臭娘们儿敢拿鞋砸老子的脸！”

二姨太本是想来看看房中情形，吃个小醋耍个小性好让沈琴书哄哄她，她断然不敢管他找不找女人的，只是表现太过，这意外的一下子倒弄巧成拙了。沈二爷这气定山河一声吼把她吓得不轻，软了脚有瘫倒之势。

沈清荞也没料到沈琴书会来这么一嗓子，吓得也是瞬间瑟缩，不敢出声，捧着书全身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