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子夜镇(二)(1 / 1)
沈琴书虽然做派放荡,却生成一张温文尔雅的文人脸,此刻更是斯文儒雅一抹浅笑。沈修庭在一旁恨得牙根痒痒,心道你就装吧,把你玩女人那放浪形骸的劲儿拿出来啊。
沈修庭自己更是彬彬有礼颇具绅士风度,他本不像自己父亲那样一身长袍,而是如城里少爷那般穿了西装,显得更为倜傥周正。一口一个规规矩矩的清荞表妹,叫得连旁边管家陈伯都忍不住拿眼看他。沈琴书脸上笑得温和无害,心里狠狠的骂,装吧装吧,谁不知道你小子纨绔子弟一个,把你调戏良家妇女那德行显露出来啊。
沈清荞第一次来子夜镇,很是好奇,安置妥当之后想要游逛一圈。沈修庭自动请缨陪其左右,一路上说说笑笑。
沈修庭为沈清荞提着一袋小吃,步子放得很慢:“原来清荞表妹是教会女中的啊,听说那里的女孩子都顶顶漂亮的。”
他只是顺口一说,沈清荞转头看了他一眼。沈修庭立刻心虚无比,心道自己难道言语不妥么。但他反应极快,心虚却不流于表面,装的十分镇定且目光一片坦诚:“清荞表妹这样漂亮,就是教会女中的代表啊。”
任何女人都抵挡不了男人的赞美,沈清荞当即抿嘴一笑:“表哥真会讲话。”
沈修庭见沈清荞不怒反喜,心里松了一口气,哎,当贼当惯了,不由自主就想流氓几句。
镇子也不算特别大,林林总总就那几条主街巷,店铺也没有城里那么繁华,透着一股子古朴。可沈清荞逛得意犹未尽,她的蕾丝洋裙很引人侧目,镇上的女子都刺绣裙袍打扮,她这样的打扮一看就是外乡人。有小孩子到处乱喊:“看!洋姑娘!”
沈清荞略显羞涩,低头行走。若平时沈修庭一定一嗓子一挥手:“去去去,少烦爷。”
但今日他定不会这样,为了不让那些小孩烦到沈清荞,他缓缓抬手温润一声:“小弟弟,不要在街上乱跑,快回家吃饭去吧。”
说完他先自己恶心了一把。
在一家小店内,老板见沈修庭来了,立马得得瑟瑟的招呼:“哟,沈小少爷来了,今儿有几样新货,珍珠链子,珠子个顶个儿的大,刚才几个窑姐儿来逛还打趣说等沈少爷来送。”
沈修庭是老主顾,旁边一店伙计很有眼色的奉上一杯茶,完了满脸堆笑的说:“是啊,那小翠仙儿还说沈少爷出手大方,比别的恩客赏赐的多。”
心里早把这两个不长眼的东西骂了个遍,但面上还得温和有礼且嫁祸他人,这黑锅人选当仁不让的就是他那风流爹:“是么,我会转告家父。哎,母亲又要伤心了。”
说完一副大孝子伤春悲秋的神情,引得老板伙计目瞪口呆,心想这沈小少爷演的是哪一出。
为了尽快转移话题,沈修庭在店里转了一圈,挑了一个紫砂茶壶。
沈清荞还在思索之前的对话,现下看到那个茶壶便好奇的看了看。
沈修庭逮着了机会,继续演孝子:“父亲喜爱饮茶,家里的茶具收藏了几十套,这壶不错,买回去送了他。”
沈清荞不禁点头:“表哥真是有心。”
栽赃就到底吧,难得踩自己爹一脚,今天就踩个够。沈修庭轻抚茶壶若有所思:“母亲每天都会给父亲泡茶。可惜父亲收不住性子,方才表妹也听到了…哎…”
扼腕叹气,痛心疾首。沈修庭就差没挤出几滴眼泪了。
旁边那伙计心道,虽说沈二爷不是什么梁山伯,可你沈小少爷也不是许仙啊。
回家的一路上,沈修庭是控诉再控诉,血泪史一讲再讲。那些事情与香艳的内容沈清荞是前所未闻,震惊不已,想听又羞红了一张脸,但也硬着头皮听了下来。
沈修庭仿佛一雪前耻般的得意,润了润嘴唇继续说,要是手里那只茶壶有水,他一定对准壶嘴灌个几口清清喉咙。
一个姑娘家,沈清荞也不好发表意见,就是默默的听着,偶尔附和几句。这时沈修庭控诉到捧戏子那件事,他当然是把自己忽略掉,在他的版本里,他变成了一个被父亲拖去听戏,眼睁睁看着父亲误入歧途想去劝告却被父亲训斥的孝顺儿子。殊不知他当初脸红脖子粗的跟自己的爹争那小花旦该陪谁。
沈清荞终于听到自己也熟悉的人物了,笑着多说了几句:“岳如娇啊,我是知道她的,大戏院门口都贴出她的海报了。我和同学想去听她唱戏,父亲不让,说戏院人杂,真想去了让哥哥陪我们去。可是大哥出国了,二哥又忙自己的事。”
沈修庭赶紧献宝一般说:“下次我陪清荞表妹去,那岳如娇唱的确实好,声音能勾魂似的,人又长得标致漂亮,一帮大老爷们儿听戏都是冲着她去的。”
这话说得沈清荞眉头一紧,低头脸更红了。
沈修庭暗道不好,说顺嘴了,及时补救:“父亲这样说的。”
而沈清荞不说话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沈修庭也识相的闭了嘴,多说多错,干脆不说,这一路他仇也报够了。
而那被栽赃陷害的沈琴书正在家里跟自己的二姨太说私房话。
调完了情,沈琴书扯到自己侄女身上来了:“我大哥还真是会挑人,我还当他挑个几岁女童,谁知是个大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养小老婆呢。”
二姨太剜了他一眼:“怎么,羡慕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昨天她来的时候修庭装样子就算了,你倒也跟着装起来,谁也还不知道你们爷俩的德行。”
沈琴书听了挺不高兴:“什么叫装样子,我那是长辈的威严。”
二姨太轻蔑哼笑一声:“还威严,怎么没见你对着修庭耍那套长辈的威严啊,跟自己儿子抢一个戏子,你还好意思说长辈威严。”
沈琴书一拍床板:“放屁!是他跟我抢戏子!”
二姨太也不示弱的拍床板,一张床让他们拍的咚咚直响:“哟,还急上了,那岳如娇要不是那什么司令的人,你还真给抢回来当你的三姨太了吧。”
沈琴书搂着二姨太重新躺好,在耳边吹着热气说:“哪能呢,家有贤妻美妾两位就好,那么多了我应付不来。”
二姨太巧笑着骂了一句:“死相。”
正要宽衣解带抵死缠绵,就听见陈伯在门外煞风景的边敲门边说:“二爷,小少爷说买了东西给你,现下要送过来呢。”
沈琴书骂了一句娘,在二姨太嘴上亲了一口,起身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想着送老子东西,他打娘胎里出来头一回啊。”
穿戴好了去前厅,刚想说“我以为你把家败光了也不会给你老子买样东西”的时候,看到沈清荞站在沈修庭一旁,立刻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又是一抹儒雅浅笑,云淡风轻的说:“修庭真是用心,为父很感动。”
看着沈琴书隐忍不发的样子,沈修庭在心里早就笑得满地打滚了,该!憋死你!
沈清荞暗暗打量眼前这位叔父,身型挺拔,五官端正清秀,虽说四十岁了,却丝毫没有四十岁的老气,有的只是属于四十岁的稳重,眉眼之间透着沉静,他这样子倒有些像学校话剧团的指导老师。嘴角勾起的浅笑竟让沈清荞红了脸。她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个文气的叔父同沈修庭嘴里那个老不正经联系到一起去。
若沈琴书知道沈清荞是这么看他的,他一定要大笑三声。
当晚,沈琴书就用上了那只茶壶,倒不是他有多喜欢,而是沈清荞在吃饭时赞扬了这只茶壶几句,他竟鬼使神差的如若珍宝捧了回来。
看他乐呵呵的喝着茶,二姨太忍不住笑他:“你儿子难得送你回礼物,看把你乐的。”
他也不辩解,这点小心思还是自己藏心里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