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寒食词(1 / 1)
到了这里总算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啦~
轻云之死,神雾山的问题,江湖的形势,还有相关人物,额,差不多了...不知道是因为轻云被人遗忘的缘故,还是因为那越来越大的雨,阿囡只觉得有些郁郁不振,对着满桌子菜肴硬是食不知味。
而另外二人甚讲究进食的仪态,十分安静文雅,偶尔冒出一二句低声交谈,也多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凤玉笙觉得大元的菜肴样式做法有些新鲜,出言赞赏。客套的场面话倒难不倒阿囡,只管和怅离一样附和,也不见冷清。
吃了一阵,雨点敲在窗棂上的噼啪声渐渐作大。风由窗棂灌入,潮湿的寒气叫三人练武之人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也冻醒了阿囡的靡靡。
她主动抢先起身关窗,天黑压压的,眼见风雨都有加剧的趋势,不禁皱了皱眉。
只听凤玉笙对怅离道:“雷郎,这天气如此的差,今日我们是否走不了啦?”
听了这声柔软的娇唤,阿囡这才意识到,经过去年神雾山英雄大会之事,怅离已是认祖归宗的雷家公子了。遂回身满了酒,笑道:“慕楠糊涂愚钝,尚未恭喜雷公子得偿所愿,当自罚三杯。”
饮酒如今于她便似喝水般自如,不待怅离客套,她已三杯落肚。又满了一杯,诚心诚意地说道:“这一杯才是贺酒。”
一干而尽后,亮了杯底,笑盈盈地望着对面二人。
二人表情不一,凤玉笙大约是被她这样豪气干云的喝法唬住了,怅离也仿佛有些怔忪。
阿囡玩笑道:“咦,莫非雷公子与二小姐都等着我举杯庆贺今日的偶遇么?也是,百年修得同船渡,也当贺一贺的。”
说着又满了酒,怅离伸手拦着道:“天气凉,这酒放了有一阵了,不宜喝得过急。”
阿囡原本只是想打开二人的话匣子,就势道:“那唤小二再送热的来。外头风大雨大,一时怕是停不住,慕楠与雷公子、二小姐也有一年未见,正好聚上一聚。”
她笑着唤了小二来,如此这般吩咐着,突然觉得身后有些异样,仿佛有股逼人的视线,如芒刺在背。纵是疑惑,她仍保持着笑意盎然的模样回转身,就见怅离不知怎的神色异常严肃地注视着自己,琥珀般透明的动人眼眸也变得凛凛:
“慕妹妹太见外了,还是照旧唤我声怅离哥哥吧。”
他转了半面,后面一句是对凤玉笙说的:“慕妹妹比桃紫还小一二岁,本该唤我们哥哥姐姐才对。玉笙,你说可是如此?”
他这二句话语淡淡的,却隐隐透出一股强势。
习惯了他的温柔呵护的凤玉笙不禁一愣,顺从地颔首,对阿囡和颜悦色道:“雷郎说的不错,慕世妹也不算外人,莫要生分了。”
世妹,本就是生分的。
阿囡不置可否,只是浅笑相对。
她不知道怅离为何如此坚持,是为了补偿方才之事?
但她并不想做什么凤氏小姐的妹妹,若不是因为阿摇,她恨不得离那神雾山远些,离这凤氏远些。甚至离江湖远一些,最好永不再涉足,根本不需阿摇费心将她赶走。
可惜阿摇并不知道。硬是以为离她远远的,她便会安全。
大约是怅离意识到凤玉笙有些冷淡,主动谈起了近况。
原来自去年与明月十二楼的黑使交手受了重伤后,他便一直客居神雾山养伤。他作为浔川雷氏后人的身份得到了认可,凤氏自然待他甚优,并在半年前助他在浔川雷氏庄园的原址上建好了雷氏宗祠。这一回,他是带凤玉笙一同到浔川拜祖先,并向先人禀明婚讯的。
他与凤玉笙已定于明年三月完婚,年后发帖。
婚讯尚未公开,难怪阿囡在白玉京没有收到一星半点消息。
阿囡心道,他家门不幸,身世可怜,这一番虽不算苦尽甘来,也算廖以安慰。
但也不敢问他是否入赘凤氏,怕引来尴尬。论理该是娶了新媳妇后拜祖先,他二人尚未成亲便去拜祭,说不定还有其他不方便的原因。
忙不迭地恭贺二人,好话说尽。少不了又大大赞扬了神雾山凤氏作为武林至尊的侠义。
又赞凤玉笙情深义重,千里迢迢伴着未婚夫婿返归故里,可歌可颂。
这才令凤玉笙稍稍与她亲近起来。
“慕妹妹,眼见要入冬了,你怎么孤身一人在外?此行又是要往何处去?”
阿囡听得怅离如此问,心想自己被阿摇赶出云浮宫的事,阿摇大约没有对外透露。
先前凤玉笙对自己淡淡的,她还猜测是否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来并非如此。想起裴三以前曾说凤二小姐孤傲,大概只是她的个性使然。
她心上有些欢喜,阿摇倒是为她顾虑了许多。若凤玉笙和怅离知道自己已被逐出云浮宫,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怕是不愿与自己同舟也未定。
她心情又愉快起来,语调松快地应道:“我在外头与朋友玩了一转,是时候回竹海云浮过冬啦。”
仿佛想到了什么,怅离又问:“对了,我听说浑江与吴钩二位现在白玉京,开了个什么酒楼?”
说起浑、吴二人,她笑得更欢畅:“叫如意酒楼,我便是打那里来的。浑大哥和吴大哥都好。”看了凤玉笙一眼,她又补充道:“可巧了,浑大哥吴大哥也是三月里成的亲,看来三月成亲都是好福气的。”
凤玉笙闻言甜笑,显然对这样的恭维非常受落。
大约发现她的心情变幻,怅离也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你年纪小小,倒是大胆。莫怪许久不见你的消息,三妹妹也常常念起你。”
他如今已是凤家准女婿,口中的三妹妹必是凤桃紫无疑。阿囡便从善如流:“三小姐可好?”
仿佛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怅离转头与未婚妻相视而笑。凤玉笙捂嘴道:“之前倒是快乐不知时日过,好得很。如今就不大好了,卜二哥一走,她便日日被大姐逼着练功,叫苦不迭。”
阿囡大吃一惊,阿摇离开神雾山了?
也不敢表露出来,仍佯装轻松地笑着:“说起来,我家二公子是几时动身的?我还以为路上能碰上呢,谁知也不见,只得我一个路上辛苦。”
凤玉笙不疑有他,望着怅离回忆道:“卜二哥比我们二人启程早,也走了月余了吧?”
怅离颔首。
阿囡口上只说是自己贪玩没有碰上,心里却计较开了。
阿摇已离了神雾山月余,此时该是在竹海云浮了。葛先生也走了二十几日,莫非二人是为着同一件事回去的?
她免不了惴惴不安,越发担忧起来。望着半掩的窗棂,巴望着待会风雨稍停,她便准备立即动身快马加鞭往竹海云浮那面急赶。
打定了主意后,发现怅离已不在座上。
凤玉笙也是望着窗棂出神,娥眉半蹙,更显得楚楚动人。
连她身为女子看了也忍不住要出言宽慰:“二小姐莫急,这风雨很快便会停的。”
大约是因为心里都是同一个念头,凤玉笙友善地笑了笑,点点头。
阿囡想起他们二人的婚期,又出言试探道:“二小姐,或许我不该多问。不过,这近来听闻江湖上极不平静,二小姐与怅离哥哥的婚事定是要隆重大办的,到时免不得又是各路人马聚集神雾山,那明月十二楼——”
凤玉笙一拍桌案,忿恨说道:“正是因那明月十二楼之人猖狂,江湖中人心惶惶,我们神雾山才不能避了他们的势头。上一回若不是因为英雄大会,碍于那些迂腐之人的缘故不好大动干戈,早早便将他们擒下了,哪里容得他们来去自如?若他们胆敢再来神雾山犯事,必不会有上次那样的运气。别个怕他们,我们神雾山可不怕!”
她这娥眉倒立的模样一扫动人之姿,傲气更甚,倒是很有凤氏女子的气势。
去年英雄大会上,神雾山封山搜查未果,只发现了轻云的尸体。当时便曾有猜测,明月十二楼之人怕是乔装打扮混在参会的各路人马中上得山来的,否则不会来去无踪。但其时有各门各派的人物在场,身份高低不一,若将此怀疑直接道出,并一一盘查,恐怕不但不能成事,还会得罪不少人。
神雾山自三十多年前与明月十二楼一役后已元气大伤,全赖着英雄大会撑面子。江湖上一些新兴的门派与心怀大志的人物,近年来已隐有与神雾山凤氏争雄的势头。明月十二楼这一闹虽是下了江湖正道人士的面子,更多的是在神雾山凤氏的面上扇巴掌。
死的只是区区一个少女,又是云浮宫最卑微的记名弟子,对哪些大人物而言不值一提。更何况云浮宫与神雾山交好众所周知,凤栖梧若为了云浮宫一个小弟子得罪了各门各派,那后来五日的赛事便可以偃旗息鼓了,后果实不堪言。
所以,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些所谓的大人物、所谓的侠义,浑江与吴钩才会心灰意冷,对这个江湖失望到了极点。
而阿囡,除了悲痛,又能如何呢?在浮屠时她便懂得了,江湖人也是人,与平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世俗的一切名利贪欲,江湖人都有。
凤玉笙对那些人的作为固然嗤之以鼻,但她与那些人又有什么不同呢?她不知道轻云是谁,难道不知这一年来死于明月十二楼毒手之下的人,多半都是与神雾山凤氏颇有渊源的么?
并且,那些丧命的人都是死于同一种刀法之下——连云七十四式横刀。
而创了这套刀法之人,便是她的姨夫,沈家庄庄主沈笑天。
难道,明月十二楼还缺杀人的武功吗?非要用那连云七十四式不可?
当然不是的。
于是谁都能够想到了,是为了报复。
换言之,那些人都是因凤氏而死的。若明月十二楼直接冲神雾山发难,那些人还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么?若明月十二楼直接冲神雾山而去,凤二小姐是否还能这样硬气呢?
阿囡不知道,她也没有问。
哪里又有如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