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玉山枕(1 / 1)
那个,关于爱不爱,重不重要的问题,别pia我啊...
在写这部分的时候,我一直在听那首《chasing pavements》,全靠这首歌才找到感觉。
尤其喜欢那句:even if it leads nowhere
执迷不悟的感情,额。听得眼泪哗哗的,我还真纯情啊~
可是我不会做链接...琅琊大约知道她父母的故事,总觉得那对父母对阿囡实在太不公,难免也存了埋怨。现听她如此说,禁不住要诧异。
阿囡眨眨眼,乌压压的发沉甸甸地落在枕边,随手勾起一缕绕在指上,似耳语一般:
“我爹,甚是英武。我娘曾说我爹,杀伐决断,运筹帷幄,雷霆万钧,又说我爹极磊落。那样的人,不应在一个女子面前,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卑微,磨灭了他的本性。这是我娘的原话。仔细一想,无一不是赞赏。我娘对我爹,应是十分欣赏的。恐怕正是出于这样的欣赏,我娘才会——”
手上一紧,竟扯痛了自己的头皮。
司慕楠这个名字的缘故,要她平静地说出来,始终是有些困难。
她松开手,下意识地侧了头,深深吸了口气:“才会、才会给我起这个名字!”
吐出这句话,她才又松懈下来。琅琊顺着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慰着。
她又道:“我娘,确实狠心。但我又忍不住想,我这狠心的娘,用这样的法子拒绝我爹,是不是因为对我爹太欣赏了,才不忍让我爹为了她荒废情感和时日呢?我娘那样决绝刚烈的性子,只是出于善良才如此么?若只是要我爹死心,冷落他不就够了么?何必用这样狠绝的法子快刀斩乱麻呢?就事论事,象我爹那样能干、英武又痴心、温柔的男子,难道不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么?时日一长,我娘就不会动心么?我娘,或许是用这样的法子斩断她与我爹的感情,控制自己呢?”
琅琊可没有见过司罡,但从阿囡的描述,也知道司罡是个有鹰一样犀利的眼目,坚硬的下巴的高大男子。一个战场上的大英雄,对芳心他属的妻子,竟能有这样的胸怀和深情,听起来就教人敬仰了。如今听阿囡这样分析,也忍不住要认同她的猜想。
“我娘并非因病而逝,她只是、只是消耗了太多太多的心力。或许,她是为了生命中两个重要的男子伤情,又或许曾经,矛盾挣扎过。”
她更象是要安慰她自己。如果她父母彼此之间是有情的,对她而言,便是一种莫大的安慰。至少自己是个被父母厌弃的孩子,只是因为他们太多不得已罢了。
因为爱。
“所以,爱是太复杂的东西,说不清楚,一点也不奇怪。”她飞快地下了断语。
对于琅琊的疑问,她也是不能自已的茫然,自己到底爱不爱阿摇呢?
她是那样心思百绕的女孩子,一转念间思绪已转了万千,却苦思不得。或许是因为说不清爱是什么,也无从判断自己的心。
都道她聪慧,她的聪慧,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呢?
聪慧的人,是不是条条道理都想得通透,事事看得明白呢?
阿囡自己不清楚,琅琊也说不明白。
只是她又一次被阿囡说服了——她总是容易被阿囡说服,当下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决定再也不去研究那深沉复杂的问题,转而开始想象阿囡与那卜二公子重逢的情景。
“若卜二公子还是将你赶走,你怎么办呢?”
“不是说过了么,没有办法,我便回来。” 阿囡说得理所当然。
琅琊想与她作伴,倒情愿她再被卜摇拒绝了。心中难免暗暗自私地欢喜。
谁知又听她说:“回来再想办法就是。”
琅琊不得不服气了,低声嘀咕:“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也不回头。”
阿囡哈哈大笑:“撞南墙算得了什么?想你堂堂顾家小姐,不也为了流水离家离父母么?原先我只以为你是说说而已,想不到你真有这样的勇气。东流水那小子,若成不了名捕,真真是大大负了你。”
琅琊因为裴三说过的话一直耿耿于怀,深怕流水因她的身份而受人妒忌排挤,回到浮屠后便天不怕地不怕地向她那父亲大人提出要与家族脱离关系,革除宗谱。这可把她爹气得不轻,如戏文里常唱的那般,不仅将关入柴房要饿她几日,还扬言要请家法打断她的腿。
想那顾家与东家本是姻亲,双方父母也是极亲近的,她受罚,早有人给她的东表哥送信去了。脸面再重要,也及不上他与这个表妹的感情重要,东流水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于是又是负荆请罪,又是哀告,誓约旦旦的承诺“爱护琅琊一生一世”。
这便正中长辈下怀,当即便测了吉日定了婚期,明年五月完婚。到了这个地步,东流水也算是想明白了,总不能叫那些个闲言碎语累了自己的终生幸福,真正变得坦然起来。他一心要闯出自己的天地,二月里参加了京城捕快选拔,凭着一副好身手脱颖而出,从蚙省衙门调离到了白玉京。
琅琊更不含糊,包袱一卷,也不管什么名声了,索性与他同赴白玉京,俨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姿态。可谓万事俱备,只等婚期。
不过有些事,当事人做的时候是大胆非常,事后却是难免羞涩:“我那是没有法子才使的这招破釜沉舟呀。不如此,怕东表哥定不下心来提亲呢。我虽与他没有婚约,但浮屠城中谁不知我是中意他的?他不娶我,我还能嫁谁去?就算他要娶,等他不必前瞻后顾,我怕也要老了。”
还未说完,面上就搭来一只手,她顿时不明所以,问:“你做什么?”
阿囡摸一摸又捏一捏,才道:“我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脸红,不点灯真是太黑了,瞧不清。”
琅琊低叫一声,与这促狭的妮子扭成一团,这下二人更不见睡意。
“我那时尚在竹海云浮,不能亲见,后来听阿三一五一十地说与我知,我真替你欢喜。你这样敢爱敢做的性子,既叫我羡慕,又令我敬佩。”舒缓了笑闹后急促的气息,阿囡说得真诚。
琅琊被夸得很不好意思:“我也是得小舅舅支的招。若论勇气坚决,尚不及你一分。”
阿囡露出个她看不见的苦笑,叹道:“我俩不一样。我那不是勇气,只是执着罢了。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阿囡,我不懂。”
阿囡轻笑:“呐,你看,你有很好的爹娘,有个完满的家,有个真心爱你的东表哥。明年,你就要做他的新娘子了,会有个幸福的未来。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而我,看似拥有很多,却仿佛没有一样是捉得着的。我亲生的爹爹,是威武的大将军王,我的年亲,是御封的郡主,论理,我的出身可谓显赫。在大元安阳,我有个很大很大的家。但是这些,我从来不曾有真正感受过,实实在在地拥有过。”
琅琊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其实,我一直想问,又怕你生气。这些年,你都不曾回安阳去看你爹爹,就连卜二公子狠心将你赶了出来,你也不曾回去,是因为埋怨你爹爹么?”
阿囡哂然一笑:“埋怨?不会?我初见我爹时,曾对他说过,不爱,不恨。这话是红筝教我的,那时我尚年幼,以为这话很有理,轻飘飘说了,并不觉得不对。我娘临去前,说放我自由。之后呢,阿摇又将我接回去竹海云浮,我便想,自由便自由,你们舍了我,我也舍了你们就是。
等到自己渐渐大了,渐渐回忆起爹娘,年幼时那些心思都淡去了,反而发现血缘相连的感觉扎根心底,常常忍不住想念。只是我爹,原本是有元配夫人的,因为我娘的缘故,反成了侧室,我的异母姐姐和弟弟,也成了庶出。我娘在时占了她们的,我娘不在了,我实在不愿去分薄了我爹那一点亲情。何况,我娘生前的心愿,便是要我爹忘了她,不要对她好,不要在意她。我生得有几分肖似我娘,我若回去,我爹看见我,时时念着我的名字,想起我娘,想起他们二人的感情纠葛,大约是不会快乐的。所以,还是不回去的好。”
琅琊想不到她的心思绕得这样厉害,直听得呆了,暗忖:你若能考虑少一些,顾虑少一些,自私一些,只管自己的好处,怕会轻松得多。
但她也只是暗暗想着而已,并没有说出口来。
她知道,若是这样,阿囡便不是阿囡了。
她实在不知道,这样性子的阿囡,是好,还是不好。
不知怎么的,眼角就湿了。
阿囡见她没有反应,攘了攘她的手肘,故作轻快:“喂,我的好姑娘,你是为我难过么?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难过的。我早就想通了,我真正的家,在竹海云浮,我真正的亲人,是阿摇,是九州、素衣、红筝、白羽。虽然因着阿摇的意思,大家始终不将我看做云浮宫的弟子,但我一直为自己年少有这样的身手自傲。我也知道,九州他们,是为我自豪的。我虽没有拜师,却算得上是他们最得意的徒弟。而阿摇,我深信我是他最亲近的人,我们之间,有着不同于别人的契合。能与阿摇一起,能与这些亲人一起,就是我拥有的幸福,独一无二的一份。所以嘛,不管如何,我都要回到阿摇身边,不能让这独一无二幸福,从我手中溜走。所以,所以,你说的什么爱不爱的,对我而言,那实在是太不重要了。”
她正说着,蓦然发现琅琊眼角亮晶晶的东西,不由慌起来:“琅琊,你怎么哭了?”
身旁的少女一把搂住她,“哇”的一声大哭:“阿囡,你的亲人,还有我呢,从今儿起,你就是我顾琅琊的亲妹妹!”
她这眼泪是说来就来,别人越劝越是停不住。阿囡已习惯了,纵使心头感动,也只是软软一笑,打趣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当然也是独一无二的一个顾琅琊嘛,若非如此,我怎会对你说这么多话呢?不过,做你妹妹便算了,我若生生比阿三小了一辈,可要吃大亏的。万万不可。”
说得琅琊一时气结,没好气地一把将她推开,腾的坐了起来。
阿囡措不及防,囫囵翻了一转贴在了床围子上。
看着又哭又笑的琅琊,终于失声笑了出来。
说起来,琅琊这似六月天的性子,与轻云甚为相似。天真善良,带着些刁蛮,爱哭又爱笑,逗她一逗便顿足落泪。琅琊与轻云相较,多的是一分英气。或许是因着这个原因,对琅琊,她总有份难以言说的怜惜和亲近,鲜与人道的少女心事,也总是能自然地在琅琊面前坦承。
琅琊听见她的笑声,有些恼了,瞪着圆圆的眼睛,一边忙着抹泪,恨恨地破口大骂:“你个不识好歹的,谁能叫你这七窍玲珑的人吃亏,那才是妖怪。”
阿囡闻言更是捧腹,咕咕地笑个不停,只任着她不住地往外蹦词数落,心里暖洋洋的,满是安慰。待听见有脚步声向自己的房门靠近了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急急地扑过去捂住琅琊的嘴巴。
随着轻轻的叩门声,浑江浑厚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小妹,明日一早动身,别聊太久,早点歇了吧。”
她一边努力忍笑,一边乖乖地应了诺,才听见浑江的脚步轻轻地行开。那仿佛小心翼翼,带着关爱刻意轻缓的步履声,让她听得安心。
这边厢顾姑娘也收了声音,却气呼呼地被子一卷,骨碌地翻个身,仿佛赌气般低声哼哼。
阿囡暗笑,躺好舒展了身子,闭上眼。静夜里,她的声音似泉水叮咚呢喃,又似丝绦般柔软:“琅琊,我会想念你的。这里,是我第二个家,我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