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感恩多(1 / 1)
想了想,她又迟疑地问:“那么,你可想好如何应付卜二公子了?若你回去不得其门而入,又或是再被他赶出来,那该怎么办?”
阿囡无所谓地笑笑:“我还未考虑到这些。车到山前必有路必有路,到时再看罢。再被赶出来,就回来这里好了,咱们这如意酒庄生意虽不见得能赚大钱,倒也是生活无忧的,不是挺舒服的么?我是参了股的,虽然不是大头,好歹也算得上个小当家,难不成你还不许我回来?”
琅琊撇撇嘴:“这可说不准。你明日就要走,若小舅舅知道了,定是要怪我的。光是仇小苟一个也要啰嗦我半天。怀含章那个刺头更是要闹翻天了,你不在,哪个制得住这个宸王?楼里的凳子椅子还不够他踢的。”
听她说得如此夸张,阿囡不禁失笑:“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呢?阿三忙着追求那倾国倾城的彩云仙子,都一个月不见音信了,他可没功夫跑来白玉京教训你。椿儿和柳儿那里,我才打过招呼,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特地传信与他。待他来时你再与他说,既是我的决定,他也不会如何。”
裴三的六个使女中,椿儿和柳儿正到了待嫁的年纪,在神雾山时分别与浑江、吴钩二个俊朗青年对上了眼,更敬佩他们的豪气,恰好如意酒楼开张时需要妥帖的人手,二个姑娘主动要来帮忙,做主人的裴三少怎会不懂她们的心思?索性喜上加喜,让她们脱了籍,三月里把喜事连着一起办了,成就了二桩良缘。
多亏有了这二位得力的,否则这酒楼的生意,还真的做不成。
参了股的几人,裴三占的大头,却是个甩手掌柜;仇小苟更多的时间精力,都在裴家织坊和布庄的生意上,大多时间都是各地跑着;浑江最多是个掌勺的大厨子,做生意可不行,吴钩也只够做个账房先生;阿囡即使细致聪慧,未接触过的事也还是不在行的;琅琊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千金大小姐,纯属打下手凑热闹的份。
“小苟虽是爱唠叨,也不过是关心得过了,却是明理之人,你忍一忍便过去了,若忍不住,就去厨房躲着嘛,正好跟浑大哥学些手艺,免得将来和流水成了亲,你们小两口还巴着在楼里吃饭。再不济,你鞭子一挥,他也不敢多说一句了,小苟可是不懂拳脚功夫的,你又不是没吓过他。至于阿莽,我一会写几个字,明日等我走了,你找人送去他的王府,他要闹,也是先在自己王府闹够了,断不会影响楼里的生意。”
细细交代了周全,最后二人再也找不出缺漏来,阿囡的包袱也都收拾好了。
这时有人叩门,来的是光头浑江和吴钩。浑江手里更捧了个包袱。
轻云的死改变了许多人,也包括浑江与吴钩。他二人本是热血青年,又是嗜武之人,去神雾山参加英雄大会时,二人都是想着借机出人头地,日后好有一番作为。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英雄大会经明月十二楼那些狂人一闹,没有出什么大事,一个身手平平的无辜少女,却在花一般的年华,不明不白地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那个女孩子,停止呼吸时,手中还拿着个蒸笼,身边散落的是她才学会做的红莲窝窝,面上仍挂着灿烂的笑容,想必是多么的欢喜,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而她颈上汩汩流出的鲜血,却染红了许多人的记忆,也打破了浑江与吴钩对江湖生活所有的美好幻想。所以,二人才会剃头明志,誓不做仗武力动杀戮之人。
正因这样的重情重义和朗朗豪气,得到了椿儿和柳儿的青睐,非君不嫁。
浑江将手上的包袱往漆木桌上一摊,阿囡和琅琊就听到叮咚闷响,一堆怪模怪样的物事现了面目。他随手就拣起一个黑色的椭圆物件,神秘地道:“这是前不久才做出来的铁胆,顶顶厉害的!”
阿囡瞪眼奇道:“你们还研制暗器?”瞅着浑江的眼神十分古怪。
那年的英雄大会,浑江和吴钩改制武器的本事被人得知,当时已有人打他们的主意,求他们制作利器。只是他二人下了决心,连头都剃了,当然更不愿做那些利器,因自己的本事而令江湖上增添更多血腥。
如意酒楼开起来以后,也有人闻风上门高价相求,但尽被二人拒绝。因着轻云的死,二人倒是兴起了新的主意,为女子设计起防身之物来。例如在女子的饰物如发簪,手镯上弄些小机关,可以喷出辣椒末来。
这样新奇的玩意,在白玉京的贵家女子中甚为受宠。或许是因为身在深闺的女子,越憧憬海阔天空的自由畅快,心底总有个江湖梦。
有趣的是,一些闻名的花娘也尤其追捧他二人的杰作,用以对付自己不喜的恩客或登徒子。要知道,花娘多是做皮肉生意,就算是清倌儿,情势之下也只有奉迎,断没有得罪恩客的道理。偏生多了这么一个手段之后,倒生生吊起人的胃口。求欢的男子若遇上个传说手中有几件能伤人玩意的女子,心里嗤笑之余,又难免会觉得心痒痒的有趣,便生出更多征服欲望来。
说白了,不过是欲拒还迎的手段。偏偏坊间还有不少风流人物,对此类女子大为赞赏,称其“不失节烈”。或许是这类女子的心思更花巧些,多出奇想者如芙蓉城碧海青天阁的头牌彩云仙子。最近她订制了一个能弹出咬刺的指环,让那些喜欢偷摸佳人小手的男人们心里惴惴,而这独一无二的东西,又为彩云仙子添了身价。
坊间还有人开了暗盘,竞相猜想谁是被彩云仙子“第一刺”之人。现下,彩云仙子最为引人瞩目的追求者,便是著名的裴三少,赔率已到了十赔一的程度。
锦益裴家的幼子裴三,五月里才办了轰动的弱冠礼,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才子——送财童子。但凡浑江与吴钩折腾出什么新玩意来,由他带回家中转上一圈亮亮相,便不必发愁销路。那些贵家女子,自然也不在意与烟花女子有同样的特殊爱好了。
发现自己新价值的裴三少也颇为自豪。
除此之外,浑江与吴钩二人有时也会满足一些江湖人改良武器的要求,但目的却不是为了增加威力,而是往美观、便利方面发展。例如刀腹中,竟可以灌入提神的烈酒。细想一下,最多也只是几口酒水罢了,若多了,刀身重了便不好使,可是人的趋骛心理作用,实在是不容小觑的。
这样的生意收费极高,偏偏就有人心甘情愿,可见越稀奇古怪的玩意,越能钓来大鱼。当然,这样的生意除了银子,还是有其他代价的——买江湖消息。
要知道这白玉京是怀景国京城,江湖龙头神雾山就在怀景境内,是以,在京中走动的江湖人也很多。有什么地方比白玉京的消息便利?浑江的厨艺甚为了得,这如意酒楼又有裴三少和宸王做靠山,生意素来不错(也不稳定——这与大厨水平发挥不稳有关),客人多了,各个门道的消息自然也多。
不少江湖客都知道,白玉京的如意酒楼,有二个极爱听八卦的光头。
这与浑江、吴钩二人的心志有关,也与阿囡的打算有关。二个青年是因心系江湖安宁,极关心江湖动向,尤其是这年余内江湖因明月十二楼掀起不少风浪,他们颇为关注。
而阿囡,则是希望有机会帮助阿摇。她知道,阿摇将她赶出竹海云浮,是担忧她的安危,不愿她受到江湖风雨的波及。她知道,阿摇是站在神雾山,武林正道这一边的。轻云死后,她千方百计想要阻止阿摇参与江湖中事,不惜装痴卖傻,日日纠缠,后来还闹着要建一个大大的如意山庄保护阿摇,最终却被阿摇以此为由,将她赶了出来。
她第一次失了算,更清楚地明白了,与神雾山、江湖比较起来,阿摇更放不下的,不是她的心愿。阿摇放不下,她争与不争,都是输。她只能尽量做些事,若是能对云浮宫,对神雾山,对江湖有用,或许有重返阿摇身边的机会。
若能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若能证明自己能助阿摇一臂之力,阿摇便再也没有理由赶走她,也再也不必以这样狠心的手段逼她远离。若能证明她能够保护好自己,不倚靠任何人,或许能教阿摇放下心结。
她固执地认为,自己这样想是对的。她所坚持的,总不易轻言放弃。
除了他们三人各有打算,其他人也是很赞成的。裴三是什么都要参一脚,东流水是正义的捕快,琅琊是有侠义心肠的女子,阿囡的事,当然要两肋插刀。更何况,他们都认得轻云,记得那个少女爱笑的模样。
如今,这如意酒楼上下,对江湖消息可是灵通得很的。
话题扯回来,这江湖正义之士,对使用暗器、毒物都是颇为不齿的,认为那是下三滥的功夫。暗器伤人,不够磊落光明,使毒,更是阴险。浑江和吴钩,也不例外。所以难怪阿囡如此惊讶,露于形色。
浑江很是难为情,吴钩却大方坦诚:“身怀绝技,难免有手痒的时候。我二人闲来钻研,只为满足自己的兴致,并不打算问世。”
阿囡看看面红耳赤的浑江,笑出声来:“我早前见你们躲躲藏藏地,匠房里闭门倒腾神神秘秘的,嫂子们还抱怨你们二人亲密尤胜夫妻,连陪她们的时间也少得可怜。我猜你们是在钻研什么新鲜玩意,如今一瞧便明白了。不过浑大哥面红的样子,真是特别有趣。”
浑江是北方汉子,肤色本就有些深,面红耳赤起来,光光的脑袋就似个煮熟的红鸡蛋,平时众人最喜欢逗弄他。
琅琊早就梧着嘴咯咯笑起来,吴钩也牵唇轻笑。浑江更见窘迫,换了平时,他早就躲起来了,今日却不走。
阿囡更奇了:“浑大哥将这玩意拿来,是要我开眼界呢?”
她心思细密,众人皆知,浑江与吴钩也常征求她的意见。
浑江蒲扇般的大掌一摆,正色道:“小妹,这些送你防身之用。”
阿囡望向吴钩,只见他微笑着冲她颔首。
阿囡明白二人是担心自己孤身上路,感动得心头大热。几人一同生活了近一年,感激已不需要肤浅的言语。她握了个铁胆在手,轻轻摩挲着,笑道:“这小玩意外表看来是铁胆,内里怕有不少乾坤吧,二位哥哥快快教我。”
浑江大手将一个铁胆左右一掰:“那是自然,我等岂会做平凡之物?你看,这铁胆一爆,出来可是铁蒺藜。”
“你再看这个青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