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青门引(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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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伤人心啊~~~~黄色的矮墙后蹿出几条土狗来,扑到阿囡脚底下,低低吠了几声,伸着红红的舌头甩着尾巴撒欢。阿囡弯着眉眼,似乎与这些土狗极为相熟,还弯下腰去爱怜地拍几下。
轻扬几个看地目瞪口呆,这个模样的阿囡,与云浮宫里那个时刻带着浅笑,淡然沉静中透着高洁的阿囡是一个人么?
再打量一下只刷了清漆的门扉,低矮的匾额上快意地书写着“代善堂”三个大字。
听着里面传出来整齐划一的朗朗读书声,几人不禁面面相觑,又狐疑地望向阿囡,这里又是什么所在?
阿囡笑而不语,挥挥手,几只正起劲撒欢的土狗依依不舍地摇着尾巴,一步一回头地又蹿进敞开的门扉里去。随着一阵急而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包着花布头巾,二十几岁的少妇出现在眼前,欢天喜地地轻呼:
“小姐你来啦——”
嘴里喊着,双手忙不迭地摸上阿囡的胳膊,上下打量着看她是不是瘦了几两肉。
阿囡一面示意对方压低声音,一面笑道:“桂婶婶,我不是说过么,要么唤我阿囡,要么唤我慕楠,可别再喊什么小姐了。我不惯这些,让我这些朋友见了,又要折腾我呢。”
这桂婶婶才注意到她身后的少男少女,不住笑着点头:“这就是姑娘提起过的那几个孩子?”
阿囡点了点头,桂婶婶立即眉开眼笑,将她的热情转向轻扬等四人,瞧瞧这个,摸摸那个,一个劲地夸轻云轻雨长得水灵,夸轻扬和轻书两个有前途,十足好长辈的架势。
阿囡莞尔,不忘低声提醒道: “桂婶婶,咱们轻点进去,可别扰了谷夫子授课,被那些小猴子听了,今儿的书可要白学了。”
桂婶婶一脸收不住的笑意,热情地挽了轻云和轻雨越过门去。轻扬和轻书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径摸着脑勺。
矮门后极宽敞的院子里,几个媳妇子正支着机子,纺纱的纺纱,织布的织布,晒着太阳低低地絮叨着家长里短,一见来人,立即扔了手中的物事围拢上来。
阿囡忙连连摆手,弯着两道月牙般的眼睛,指指桂婶婶旁边的轻云轻雨,笑意深深:
“我特意带这几只皮猴来给婶婶们瞧瞧呢。”
那几个媳妇子立即转了目标,刻意压低的声音掩饰不住她们的欢喜和热情,直把轻扬他们几个好好拉住问了个遍,又是好一顿夸奖他们长得好样貌。
看他们几个平日里闹得厉害的皮猴都红着脸,阿囡捂着嘴轻笑。
桂婶婶嗔了她一眼,摸着她瘦瘦的肩,心疼叹道:“姑娘比过年前又拔高了,你三全叔看了不知要有多高兴……就是肉没多长点,郡主可要怪我的……”
话还没说完,眼眶就红了。
这位桂婶婶正是先前伺候过元菁菁的使女小满,原叫满桂。
元菁菁临去前,嘱咐阿囡将她许给了三全,本意是让满桂跟在阿囡身边有人照应。
三全原是元菁菁的死士,跟在卜摇身边后才改名金戈两边传递消息。
阿囡却想着,既然父母放了自己自由,她便不想与大将军王府以及元菁菁的娘家那边再有什么瓜葛。又打定了主意要在卜摇身边,云浮宫有素衣等人,再要死士和使女也无用,不如由他们自行过日子去。
三全和满桂却都是死心眼的,好说歹说的赶也赶不走。
磨蹭了大半年,才借着办代善堂的机会,请他们出面主事,在不流城城郊安置下来。
眼见着桂婶婶就要掉眼泪,阿囡哭笑不得,想当初的那个小满,站在桂园房前,微微垂头颔首的姿态是多么内敛含蓄啊。忙扯了话题问:“三全叔人呢?”
桂婶婶连忙道:“哦,他进城拉米去了,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回来了。早上就说眼皮跳了有喜事,要割点肉回来烧咧,果然姑娘就来了。”
阿囡抿嘴笑了笑,微微有些迟疑。
桂婶婶轻轻带她走到角落去,她才压低嗓子,吞吞吐吐地问:“还够……银子用么?”
说到银子,她摸了摸怀里的荷包,脸有些红。
这个代善堂是两年多前起的,收留了几个寡母和三十几个孤儿。孩子大点的现在和阿囡差不多岁数,最小的才五岁多。
三年前经过不流城的时候,阿囡便发现不流城穷苦得不象个大城,读书人都不屑于经商营生,家里吃不上饭的也多。那时素衣给她准备的几大吊铜钱,在不流城就散了个七七八八,做好事到最后反把自己饿了,为这事阿囡没少被白羽嘲笑。
俗话说,救穷不救急。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经过那个教训的阿囡,与卜摇商量了许久,又央了三全和满桂出面,将元菁菁留给她的一些金珠卖了部分,盖了这个简单的大院和房舍。收留的孩子都是活不下去的小乞儿,又接了几个带着孩子难以度日的寡妇来帮忙。
桂婶婶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养起来的,深谙各种门道。何况还有三全帮着,打算也是极细致的。
几个寡妇跟着桂婶婶一面照顾那些孩子,一面做些手艺帮补。
收留的那些孩子,女娃子就跟着学女红,也能打下手织布学着绣些简单的花样,做了寻常人家用的帕子去卖。男娃子再学些手工,刻些小玩意如挂线人偶之类的,扎些风筝什么的,再找个清贫的书生写几个字,也能换点钱。
三全负责教男娃子拳脚功夫,等男娃子大了,好点的可以出去谋个镖师武师之类的活儿,或做护院什么的。桂婶婶带出来的女娃子呢,有点手艺,又习些礼数,将来也不会太差,再不济也就是卖身去大户人家做个使女什么的,都比在外头流浪被人伢子捉去卖给勾栏院强。
这些打算,不懂得世态炎凉和世俗生活的阿囡原都是想不到的。
三全和桂婶婶说了之后,她才体会到个中深意。
卜摇知道以后,又提议索性再找个先生来授课,学些简单的学识更好了。
这代善堂才真正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云浮宫在贡州有家米粮店,每年总淘下不少陈米,也配些粗粮,够得上代善堂的人吃的。
省下了粮食的大头,再自力更生做些手工,发给游方小贩拿去桃江那边卖,乡土味的小玩意多少能讨些欢喜。换些小钱回来,几十口人也能将就过了。
就是有些拮据,攒不起钱来,逢年过节想添点东西时就犯难。
阿囡不愿意花费云浮宫的银钱,想再卖些金珠和首饰,满桂和三全均不同意,说那是郡主留给闺女的嫁妆。
寻常人家没点银子攒着过活,心里就不大踏实。每回阿囡来,总是免不了忧心这个。
看见她那与郡主极为相似的眉轻拧着,桂婶婶不由一阵心酸。别家闺秀都在为上好脂粉一掷千金的时候堂堂青阳王的外孙女,靖云郡主和大将军王嫡出的女儿,竟委屈她为一点银子发愁。
转念又想,三全说的也对,懂得生活疾苦的小姐才不容易吃亏,方压下心酸和怜惜。
于是便神秘地笑了笑,道出个好消息:
“好姑娘,你是不知道。冬天才过的时候,三全拉了两车风车啊风筝什么的去了安阳,换了不少零碎,还带了两个懂手艺的人回来呢。姑娘用不着发愁。”
又往几个媳妇子那边努努嘴,几乎是咬着牙齿嘴唇也不见动的说:“怕年底还要办喜事咧。”
说完自己先忍不住嘻嘻笑。
安阳?阿囡疑惑地眯起眼睛。
桂婶婶见她眯眼,低头拧了拧衣角,踌躇片刻终于低低地道:“象是大将军那边帮了一手……详细的,等三全回了姑娘自己问吧……”
阿囡这一听便明白了,三全和司罡那边还联系着呢。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那个父亲,难道惦记着自己么?
父母的事,桂婶婶应该也都是清楚的,必是怕她不高兴。
也不说什么,冲桂婶婶微微一笑,表示明白。
桂婶婶才释然地笑起来:“你去看看夫子那边罢,我去张罗晚饭去。去年埋下的野梅子酒也能吃了,姑娘是个爱吃酒的,我叫人挖两坛子来。”
立即招呼了几个寡妇,欢欢喜喜地去了。
那个踩着三寸金莲的背影,居然风风火火的,阿囡看得出神,心潮起伏。
满桂那样从大户人家出来的高等使女,原比一般人家的女儿还娇贵。出门乘轿,绫罗绸缎,锦衣玉食。如今却放了小脚,在这里过着如此朴素的日子,吃的是陈粮,穿的是粗布衣裳,然而每个笑容都是那样满足。
可见人要是心里快活了,就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样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幸福,即使是高贵如元菁菁,也要羡慕的吧。
顿时觉得心上满满的。这个代善堂真是办对了,虽不是多大的成就,但也是益己益人。
心满意足地笑着,迎上轻扬他们。
四人脸上还有未退的淡淡红晕,显然这三年里云浮宫待久了,一时不能适应如此热烈的欢迎。
阿囡嘴角挂着慧黠的笑,若没有这四只皮猴带来的新鲜,被难挡的热情包围的必定是她。她已半年没来,应付这么多个婶婶的关怀只怕顶不住。
眼看轻云就要发飙,她索性先发制人,笑眯眯地问道:“怎样,好玩么?不似素衣她们那样清冷吧?”
眼睛看的却是轻扬。
轻扬被闹得显然有些兴奋,呵呵乐着:“阿囡,这里是你弄的?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有这个所在?”
阿囡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说道:“好玩的还在后头呢,我带你们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