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怨(1 / 1)
墨城有一个习俗,每当有一个带着莲花印记的皇室男子出生之后,便要为他准备一壶酒。这壶酒以九十九种不同的莲花制成,具体的制作方法,只有炎朝御用的酿酒师才会知道。
其实这壶随着皇帝一起长大的莲花酿就和女儿红一样,常年都要被埋在泥土之中。而唯一不同的就是,女儿红是女儿出嫁时候才喝的,莲花酿则是在皇帝死后才能喝的。自然而然,这一坛莲花酿在皇帝出生到死的期间,是被埋在皇陵底下的。
这酒要等皇帝驾崩之后,新帝登基之时才能开封。那时候登基的皇帝,只能喝上一口。随后每年先帝的忌日,都要喝上那么一口,直到这个皇帝也驾崩了。
死对于这座城里的人而言并不可怕,因为他们都相信轮回。人死之后便要接受轮回,所谓的死,只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延伸罢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更应该是如此。所以每年先帝的忌日,皇上都要叫上大大小小所有官员,包括一切的皇亲国戚来到宫中聚一聚。
这个昔日皇帝死去的日子,在世人眼中看来,却是一个喜庆之日。
自从炎绝三岁登基以来,这个习俗已经持续了二十三年,今天也不在例外。
宫中烟火四放,宫外喜气沸腾。这是个世人同庆的日子。而那个一国之君,正站在一面宽大的镜子前面。
女子从身后拥住了他宽大的身躯,将面埋进了他的颈部:“皇上。”
他轻轻挥开了她的手:“有事?”
她是他的皇后,但他却从不正眼看她。她知道的,因为他的心里始终有那个人,纵使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纵使她已经永远没有了和她争夺皇后之位的资格。
其实她应该知足的,她原本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姬妾,却因为有幸能生下儿子才登上了皇后之位。但他真正想要的,却不只这些……地位,权力,她要的不只是这些东西,她要的,是他的爱。
但他从不给于他这些东西。
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那样冷漠,视若旁人。他从不会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就算是假的也好。
靠在炎绝的肩上,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爽朗,没有丝毫皇帝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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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这间屋子每日每夜,除了有宫女来给她送来三餐,便再也没有人来过了。她进宫已经有多久了?恐怕她自己都要忘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她是十四岁就进了宫的。
她生来就是要献给皇上的,她的命就和颜溪一样。但她很明白,她没有她那样的美,她也没有她那样的幸运,她的命,就是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姬妾。
午夜过后,房内烛火依旧。她已经习惯了失眠,既然都是睡不着的,那又何苦勉强。倒不如坐在窗下,望着天外比较自在。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她立刻转过头去:“谁?”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英俊非凡,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身份。她连忙上前,恭敬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足足三年了,她已经不敢奢望能够看到炎绝一眼。但他如今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她低着头,没有看见他唇角的一抹笑意。
炎绝伸出手来:“你想当皇后么?”
她登时被吓了一跳,不知如何是好:“我……”位高权重,母仪天下,哪个入宫的女子不想得到这样的身份?她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想。”
炎绝笑着将她扶了起来,用手托起她的脸蛋。她长的还算标致,但宫里头的女人都是标致的,这或许已经叫从小在宫中长大的炎绝对于美的概念有些模糊。
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她怕他已经因为自己刚才的言语大发雷霆了。但良久之后,她却听见了他那温柔如春风般的声音:“好,过了今晚之后,你便是我的皇后。”
那一夜是她第一次受宠,听说还是当朝皇帝长这么大,第一次亲近女色。那一夜过后她便有了身孕,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炎绝的皇后。她看上去是那样的风光,但其实谁又了解她的苦楚。她明白的,这个位置,原本怎么轮也轮不到自己。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可救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那个男子。她记得他的柔情,他温柔似水,给人那样的温馨,仿佛靠在他的怀里,就有了与全世界做敌的勇气。
即便,在那一晚他都不曾问过她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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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看了一眼眼前的他,她不由的湿了眼眶。
六年之后的炎绝,似乎早就变了一个人一般。他不再是那样的温柔,不再是那样的体贴,他是一个王者,是一个不可冒犯的王者。他的世界,是她永远都无法靠近半步的圣地。
即便如此,在百官眼中,他却是从一个顽固又果断的君主,变成了一个随和又好说话的领导。
不错,如今在他的眼里,只有天下。
他抿着嘴角理了理领口:“今天是父皇的大日子,待会你要看好尘儿,别让他乱跑。”
皇后越过他的身侧,挡在了镜子前面,直视着他的眼神:“尘儿已经六岁了,他有分寸的。”
炎绝却说:“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又看了一眼皇后今日忧愁满面的神色,忽然笑道:“你是不是担心,今天我会遇到颜溪?”
皇后容颜失色,立马否决:“不是,臣妾不敢。”
炎绝还是笑了,他虽不爱这个女子,但毕竟她是他名义上的皇后,他有必要稳住她的地位。他缓缓开口:“我说过了,今日我的皇后是你,今后我的皇后还是你。我炎绝的皇后,只有你一个。”
她勉强笑了笑:“臣妾知道。”
见她如此善解人意,炎绝不由的感到欢心。他这个皇帝,做得实在是有够舒服了。
太子炎尘是那样的乖巧懂事,他生来便带有炎氏皇位象征的莲花印记。也许是他小小年纪便得知了自己的职责,所以才会如此沉默寡言。人们都说,炎尘像极了当年刚刚登上皇位时的炎绝,整日只知道钻研如何处理国家大事,对于别的,甚至是一些其他同龄的孩子所感兴趣的的事物,丝毫都不曾在意。
不过幸好,炎绝已经变了。但大臣们还是不由的担心,炎尘会不会变得同以前的炎绝一样,冷漠到叫人有些害怕。但世人不知道,炎绝的冷漠只是他的武器,他并不想要冷漠。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想要这个皇位。
但奈何天意弄人,就在先帝的第三个儿子出生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怀疑,炎氏是不是不会再有一个带着莲花印记的皇子出生了。就连先帝也开始担忧,炎家掌管天下的气数,是不是已经尽了的时候,炎绝带着一朵莲花降临了这个无情的世间。
皇位非他莫属。
炎绝踏出了的寝宫,却没想正好瞧见炎尘在同一女子谈话。那女子的声音柔若溪流,轻轻说道:“尘儿,你长高了好多呢。”
炎尘一脸的冷漠,他似乎对于谁都是这般的冷漠。即便在他眼前的人,是那个叫天下都为之动心的女子,他的口气也依然不变:“尘儿见过表姨。”
在远处的炎绝一听便笑了。表姨,不知道又是哪家的无聊郡主跑来调侃这个冰山小太子了。他迈着方步上前,笑着对炎尘说道:“小孩子长得的确很快。”
炎尘一见炎绝来了,便立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能够做到如此冷漠,也是在是世间罕见,世间难得。
颜溪随着炎尘的声音转过身去,见到的果然是炎绝那一张几年不变的俊脸:“皇上。”
炎绝的表情却是僵硬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颜溪,你怎么来了……”
颜溪笑了笑:“今天是先皇的忌日,按理说,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要到席的。皇上莫不是……不欢迎我吧?”她抿着唇角笑了起来,那样子还是那么美丽,一如许多年前。
自从炎绝下令将她赐婚给古城,颜溪便对他再也没有反感了。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他不像以前那样讨人厌了。
炎绝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哪会,宴席就要开始了,你和尘儿快些过去吧。”
闻言,颜溪便带着炎尘离去了。六岁的炎尘从不喜欢被别人牵着手走路,不管是宫中的宫女,还是他的表姨,甚至他的父皇。
看着颜溪与炎尘两人一路走去的背影,炎绝不由的握紧了右拳。
他承认,过去的他,的确是对她有过好感。她的美,是叫所有人都无法不动心的。但过去毕竟只是过去,如今,他只想除去这个绝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