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瞬(1 / 1)
一片繁华之内,她在人群中找到了炎尘。轻步上前,她对他说:“尘儿,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很久呢。”
颜溪这才发现皇后的大驾,看着她笑了:“尘儿一直都在我这呢。”她抬眼看了看今日的皇后,许久不见,她仍是那样的高贵美丽。
皇后笑了:“皇上叫我看着尘儿,尘儿,来,跟着母后。”她轻轻牵起了炎尘白嫩的小手,就在那一瞬,颜溪清楚的看见了他左手背上那一朵淡粉色的莲花。盛开的那样妖娆。
炎尘迅速的将手缩了回去,这便是他不喜欢被他人牵着手走路的缘故。他从不为自己生来便带有的地位而感到骄傲,这朵莲花只能叫他感到自卑。
炎尘默默跟在皇后的身后,两人之间似乎不会有任何的交流。他一出生便是注定独孤的,即便是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曾与他们有过任何的交集。或者,是他不曾想过要与他们拥有任何交集。
人海中古城正在寻找着颜溪,这一年一度的声势,实在是聚集了太多的皇亲国戚。他并不讨厌热闹,但他讨厌没有颜溪在身边的感觉,他太怕了,太怕再次失去她。
只是茫茫人群中,他并没有找到颜溪,他看到的是,是那一身华贵的皇后。他的唇角笑了,她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怕有丝毫的差错。她与六年前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但他喜欢她的诚实。
他上前对着她笑了:“皇后,多日不见,你仍是那样的美丽。”
她抬眼看了一眼那个男子,她对他并没有好感,甚至她讨厌他。因为他有着一张和炎绝一摸一样的俊脸,不只是脸,就连声音都一摸一样。她轻蔑的笑了笑:“不敢当,谁不知道堂堂古先生的夫人颜溪,才是天下的第一美人啊。”
古城又是笑了:“皇后还是那样的诚实。”
她看着他的眼神,只能感到厌恶。她总能在他的眼神里看见异样的光芒,但又找不到理由去说明,这种光芒到底代表了什么。她不想被这个拥有与炎绝相同容貌的人如此凝视。
皇后勉强一笑,将一只玉也似的手轻轻放在了炎尘的肩膀上:“古先生,皇上要我好好看着尘儿,我便不与先生多聊了。”说罢就带着炎尘走去了宴席之上。
皇后一来,喧哗的场面便是立刻宁静下来。炎尘面无表情的坐在皇后身边,这种场面在他的生命里是不曾缺少的。
古城看着他不苟言笑的侧脸,不由的摇头笑了。短短六年,没想他已经是这般大人模样了。或许是他和自己幼时相似,他想,若是炎尘长大后也能像他一样幸运,或许便不会如此寂寞了。
对于古城而言,遇上了颜溪,便是他此生莫大的幸运。
炎绝心里满是颜溪方才的笑,其实他一直都不敢承认,他是喜欢她的,他也是爱她的。因为他害怕,害怕那股在心中隐藏了许久的东西,一旦得到了认同,就会汹涌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缓缓踏上了宴席之上,那个最为高贵的龙椅,是为他一人所准备的。他轻轻坐下,轻轻举手,嘴角仍是挂着一抹笑意,将早就摆在桌上的那一杯醇酒一饮而尽。他只是做了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但场下的人却是一片喧哗。有人高声欢呼,有人举杯同歌。
这一夜,可谓是个狂欢之夜了。
古城不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回,轻声问道:“小溪呢?”
燕回这才回过神来,微微的垂下头去:“我不知道。”
她本是从不奢望什么的,她本想就这么一生追随罢了。但是原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内心是那样的爱他,那样渴望也能够得到他的爱。但是如今他却后悔了,原来爱不是可以求来的东西。
有些事物,即便是山崩地裂,也无法改变。
古城愣了愣,他知道颜溪并不喜欢被约束的,但是他实在是害怕,他害怕有朝一日她还是会离开他的身边。因为他那么的爱她,他情愿去当一个整日提心吊胆的胆小鬼。他是自私的,爱也是自私的,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可以长寿的人,那就让他先离开她的世界好了。
毕竟,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头不由的热了起来,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害怕。他实在是太怕那种失去的痛苦了,他怕她就这样一去不回,他怕他从此无法再看见她美丽的脸颊。
但就在古城万般焦急的时候,颜溪从远处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只未开花的花蕾。
夜晚那样美丽,灯火如此明艳,她身着一身淡蓝色的衣裳,走在那黑暗之中,却是那样的耀眼夺目。她唇角带着笑意,缓缓的走进了古城。她抬起手,将那一朵花蕾放在了古城的面前。
古城笑了,她出现了,她出现了……
他牵过她手中的那一只花蕾,笑道:“什么花?”
颜溪道:“你不记得了?”
古城微微挑眉:“什么不记得了?”
颜溪嗔道:“昙花啊。”
古城想了想,这才笑开了:“这朵昙花还没开呢,都说昙花一现,这是个不长久的东西。”
颜溪看着他的脸颊:“但是很美,不是么。”
古城说:“没有你美,天下间所有的事物都没有你美。但我不要你像昙花那样短暂,我要你,永远。天荒地老,沧海桑田。”他总是可以无视地点无视旁人,包括在一旁的燕回,说出这种肉麻的话来。
颜溪笑了,笑的那样动人。古城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不由的感谢苍天。感谢苍天,叫他还能拥有她。
看着这样情深意浓的两人,燕回不由地也跟着笑了。不是讽刺,而是欣慰。她虽是古城的妻子,但她知道,她永远得不到古城的爱。她本就应该默默的守在他的身边,但她却没有做到,她想,她是错了。
炎绝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容貌的男子,和一个样貌绝尘的女子。他不由的握紧了右拳。他有了天下,有了一切,但他唯一得不到他想到的。他想要的是什么,是颜溪?不,他不会承认。
“啪”一声脆响,原本握在炎绝右手中的瓷杯忽然裂了开来。皇后是惊慌失措,大喜的日子,皇帝见血,是个不好的兆头。何况他本就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便是天子,天子是不能由任何伤害的。
皇后抓紧了他的手:“皇上,你流血了……”
被这么一说,炎绝才发现自己的确是用力了。他弯起了唇角,痛楚是什么,他不知道。
看见皇帝的右手受伤,席上席下登时是一片慌乱。
反而倒是皇后身边的炎尘最为冷静。父皇?不是父皇,那只是皇帝。等皇帝死了,他便是要接位的。抬手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粉色莲花,炎尘仍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他那幼小的心灵却如止水一般,任何事都无法在他心中惹起任何波澜。
颜溪将埋在古城怀里的脸蛋探出身去,看着炎绝那一脸蓦然,不由的笑了出来:“炎绝这是怎么了?好像越活越笨了。我记得他可是炎朝史上最年幼便登基了的皇帝,还是最聪明的皇帝。”
古城搂着颜溪,俯下头看了她一眼:“小溪,你不是很讨厌炎绝么,怎么倒是关心起他来了。”
颜溪回过头:“我只讨厌嫁给他。”
古城眼光闪了闪:“那若非当年,你不是要嫁给皇帝的,你便不会那样讨厌炎绝了?”
将侧脸靠在古城的胸膛上,颜溪笑了笑:“可我一出生就是要嫁给他的,这是命运,不管有没有别的,这都是命。这是你说的,古城。”
许久古城将下颚抵在了她的脑袋上:“你是我的。”
她的确是他的。但命,依旧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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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窗前,颜溪凝视着那一只从皇宫里带回来的昙花。
她记得古城是很爱昙花的,虽然那不过是个短暂的花朵。一夜华丽过后,便要永远枯萎。
可他如今,都已经不认识昙花长得什么样了。难道他是得了失忆症不成?
颜溪趴在了床边,比起昨夜的月圆,今晚的月亮,并没有那样明亮了。
下一个月圆……一个月,一个月也许够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桌边。她将那朵昙花放在了琉璃瓶中,比起琉璃的色彩,这朵不开花的昙花的确是要惭愧几分。
可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啥啥等待花开的女子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她,只能用那样无谓的反击去抵抗无从改变的命运,但是现在,已经不用那么辛苦了不是么?
不是么?……
颜溪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来,那昙花的花蕾,同时也开放出了颜色妖娆的花朵。
那样的纯白,却又诱人……
她想,即便是要狼心狗肺,万劫不复,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