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1 / 1）
夜色渐浓，雨势更强，风挟着雨打在身上阴寒入骨。我下定了决心再次去天字三号找曲然枫，这次不论他怎样羞辱我都要挺下来。避开蹿入的雨水，沿着墙前行，快靠近了。
可是，灯在这时候熄灭了，迎接我的是满眼的黑暗。
“曲然枫！”我敲门，这是他对我的刁难，无法拒绝，“曲然枫，你开门！”
“大小姐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在下已经歇下了。”清越中带着困意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
“曲然枫，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求你、求你救救他，我求你了。”我捶打着门，语带哭腔。
“吱呀！”门开了，曲然枫身着单衣，面色阴沉，冷冷看着我：“在下确实歇息了，大小姐莫要强人所难才是。”
“我……”我等等地看着他，吞咽了下口水，凄然道：“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曲然枫，曲神医，我求你把他的毒解了吧。”
“我说过了，就算你跪地求我也没用。”
“扑通”一声，是我双膝着地的声音：“我求你，我跪下求你。曲然枫，我求你救他，只要你肯救他，要我怎样都行。”
见我真的下跪，曲然枫无波无浪的眼似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但很快又消失无踪。他垂下眼敛，无情如黑蝶的睫毛微不可见地颤动几下，冷笑道：“你爱跪是你的事，不过想不到大小姐对个小乞丐动了凡心呢。真不知道京里那位殿下看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我不解，迷惑地看着他，只希望他能大发善心。
“既然大小姐你不肯走，曲某也不好打扰，在下要回房休息了，大小姐你随意。”说完他就当着我的面再次把门关上。
“曲然枫，你别走！”我惊呼，不敢相信他真如此绝情，“曲然枫你说到底要我怎样你才会救他？只要你说了，我一定会做到的。”我拍着门，嘶声承诺。
门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说过，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救他。”
“你——”我气结，却也无可奈何，最后一咬牙：“好，你不答应，你要不答应，我就在这里长跪不起，跪到你答应为止。”
“呵呵！”门内一阵轻笑，嘲笑着我的自不量力，“悉听尊便！”这是他给我的最后的回答，再后来就听到室内传出的低微的鼾声。
我跪在门外，浑身冻得冰冷，走廊上积溺的雨水浸湿了我的衣衫，刺激着我的膝关节，彻骨的寒意循着膝盖流过全身，冷得我簌簌直抖，牙齿再也咬不住苍白的唇瓣，上下胶合打着架，咯咯的声音听着诡谲无比。
“好冷！”我低喃着，意识有些模糊，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天牢。那时是冷风呼啸、饿得腹中绞痛，此刻是如同冬日里的冰水当头浇下，同样的痛苦，这一刻却显得特别难熬。有些后悔不该任性出走惹出人命是非，有些不甘为什么些许小事也不能顺心。以前，还有母亲会来看我，现在可好，怕是要冻死在这边镇野店了。我一边自怜，一边缩着身子想让自己暖和一点，得来的温暖在这雨夜恶寒里单薄得可笑。
好黑啊，好冷啊，黑暗中远远亮起了光，那光还散发着热气，禁不住温暖的诱惑向光亮处走去。
年轻的男子，温软的短发，休闲的服饰，只是一个背影就让人心生向往。“裕……”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呼唤出声。和影响中一样，男子优雅地转身，春风化雨的笑容那样地温暖动人。
“远！”简单地名字因他近乎呢喃的低沉性感声线下似有了生气。
“裕！”我伸出手向他靠近。
“远……”他却慢慢往后移开，渐渐消失在光亮的尽头。
“裕——”
……
“宁儿！”熟悉的嗓音让我一下子热泪盈眶。
“哲，是你吗？哲？”
“宁儿——”他叹息，一触温暖划过我的面颊，“怎么哭了？”
“哲！”我睁大眼睛看他，想把他好好看看清楚，事与愿违，面前人的影像越来越模糊，最后慢慢消失。“哲——”我转身四下寻找，遍寻不见方才出现的两人。
……
“殿下你看，那条，多可爱啊。呵呵。”女子娇柔轻快的声音响起，在她身旁长身立着的男子儒雅俊美，高贵温和。
“本宫觉得憬儿比它可爱的多呢。”宠溺地看着身边的人儿，男子毫不吝啬给与赞美。
“殿下好坏！”女子的娇嗔永远是慰藉男人骄傲的美酒。
……
“皇妹，本宫敬你一杯。”顶着温和的笑，哲的话冷淡疏离，幽黑的眸带着恨意。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我从天府回宫的那次接风宴。
“不，别这样对我，不要这样看我。……”无法克制地喊出了心里的恐惧，我有些歇斯底里。
……
“不，别走！”大叫着我坐起身，这才发现那不过是一场噩梦，汗湿了我的内衫，粘腻得很。
“你醒了。”正当我兀自对着一身不爽快发愣的当儿，旁边的人淡然地开口。蓦地回头，只见曲然枫慵懒地坐在床边，斜斜地趴在床栏上，微眯着眼，像是刚醒过来。
刚醒过来？我迷惑不解。
“这是哪？”我问。
“天字三号房。”他回道，手头一丝不乱地拿过在一旁炉上热着的药，绕过我伸出的手，直接送到我嘴边，“你刚好手上没力气，我可不想再去熬药。”
我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一股暖流流到了心间，突然觉得这药也不是那么苦。等喝完药，他又让我躺下休息：“你早些复原，我才可以肆意去游历。”虽然知道他这都是借口，却没了和他较劲的兴奋劲儿，于是顺从地躺下，享受着得来不易的照顾。
“那个，曲然枫。小豆子他……”想到那可怜的小乞丐，我撑起了身子，目光不知道该摆在何处。
“他没事，我给了他一些银两打发他走了，你躺下。”他停下手上收拾得动作，过来制止我想要起身的企图。
“他真的没事了？”我有些怀疑，这么好通融，不太像他的为人。
“我给他的本就不是什么食蛊，不过是帮他杀肚子里的虫子的药罢了。”他有些得意，“偏生你就相信了。”
我无力地倒下，头一次被人耍得这么惨，差点赔上一条命。既然骗我为什么还要那样折损我呢，令人费解的男人。我有些恼，用被子蒙上头，心底的庆幸不可忽视地冒头：总算没有害了无辜性命。
“曲然枫，我饿了。”
“我让小二熬了粥，你先忍忍。”他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曲然枫，为什么我喝粥，你吃肉。”
“病人没有挑剔的资格。”
“曲然枫，给我一块肉吧，就一小块。”
“不行！”
“曲然枫……”
“我说不行就不行！”最终还是不耐烦了呢。
“可是，真的很难过啊，不能沐浴的话。”我无辜地眨着眼睛，看到了难得的奇观：曲然枫的脸红了。比起他一贯的平板苍白，此刻的他，双颊泛着红晕，表情生动，可爱极了。
“我，你等着，我让小二给你送水来。”逃难一般，曲然枫快速地离开了房间，没有理会到身后的我脸上虚弱的笑容。客栈的效率不错，没多大会儿功夫，热水和木桶就送来了，意料之中，到我沐浴完毕，曲然枫仍然不知所踪。
一觉醒来，日已西沉，暮霭里曲然枫的身影清晰高大。
“你回来了。”我招呼着，刚睡醒的声音有些低哑。
像被我惊到，他身形有一瞬的僵硬，旋即又恢复正常：“你醒了，正好趁热把粥喝了。”他缓步走到床前，手里端的是叫我无法不唾弃的白粥。认命的接过受，一小勺一小勺泄愤地塞进嘴巴。看着我孩子气的模样，他似乎很高兴，居然把我垂到脸上的几缕头发拨到了耳际。
“你之前患过重病？”虽是问句，语气中的肯定却不容置疑。
我点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大夫。”他撇我一眼，指出被我忽视的一项事实。
“看你的样子，很难想象居然也吃过苦头。”三句话不到，本性就暴露了。瞧，又讽刺上了。曲然枫果然是与温柔无缘的，我在心里惋惜。
“那是意外，我让父皇关进了天牢。”我笑着没有和他争辩，“三天没进食，大冬天的，差点没有死掉。”
“他们不给你吃的？”他问得有些急切，隐隐夹杂着一些怒气。
“不是，”我否认，笑得有些尴尬，“是我吃不惯牢里的饭菜。”
他无言，我松了口气。要是他再来一句讽刺，我不知还有没有那气度一笑而过。
一连几日，我都被曲然枫要求躺在床上度过，整个人懒洋洋的，颓废无比。好在他不再硬要求我不许吃肉，好歹多撑了几日，后来实在是撑不住了。
“曲然枫，我都好了，再不走我父皇都要找来了。”我对他晓以利害。
“那就让他把你带回去调养。”淡漠的语气能气死人。
“我是真的好了，不信我起来走几步给你看。”
“你是不是真的好了，我比你清楚。”这就是身为医者的骄傲啊，我哀叹。
“至少给我一个没有好的理由吧。”
“你的体质偏寒，以前又受寒气侵袭，虽然痊愈，调养不善，寒毒还是积在体内，随时有可能病发。这次淋雨顶多是受些风寒，就因你体内的寒毒被重新勾起，差点送了性命。”曲然枫脸色少有的凝重，大概是想起我差点因他一个谎言送了性命。真是现世报。
“所以，我要你呆在床上好好调养，至少也要待在屋里，免得着凉，寒气加重。”
想不到他还挺关心我的。“我要调养到什么时候？”时间太长本小姐可不奉陪。
“再过十天吧。”他瞧了我一眼，好像猜到我心中所想，笑了笑。他真心笑的时候有些蛊惑人心的味道。十天啊？还在我的容忍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