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交友(下)(1 / 1)
我终究是忍他不住,趁着晚间子奎为我捏腰的档儿询问起他今日和颜悦色的缘由来。唔,无关好奇无关好奇,本上神只是心心念念地盼着自家儿子日日开心罢了,故而才如此热心地寻着这秘方。
子奎推拿按摩的力道着实是不轻不重拿捏地极好,使得我舒服地忍不住喟叹出声来。腰上的手微微一僵,子奎渐变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温温热热的气流:“没什么别的缘由……只是望能求你欢心……”
闻言,我翻过身一个饿虎扑食(谁才是饿虎啊喂?= =)将子奎压倒在榻,压在他身上蹭着他柔嫩的脸颊得瑟道:“好子奎——你可真是会讨人欢心。你这般我很欢喜。”
这话似是撞到了他的软肋,原先嚣张凌厉的气势霎时软了下来,两手软软地回抱我的腰身,红着脸讷讷道:“只要你开心……那便好……”
见状,我立刻打蛇上棍趁热打铁,软糯着声音撒起娇来:“子奎子奎好子奎——娘亲有事相求~~”
每说一个字,子奎搭在我腰上的两只胳膊便收紧一分,连声音也越发地低沉起来,婉婉转转风情万种地“嗯~?”了一声反问。
我便又是一扑,顺势圈住他脖子提议道:“娘亲许久不曾与你一同困觉了,今夜你可否……”
本以为这孩子会别扭一番再从了我(从?!),谁知子奎闻言却是一把将我推开,红着脸喘着气凌乱着银白长发恶声恶气道:“我现在,已经是个‘男、人’了!不准再提这种要求,不然我便会——可恶!”话未说完便摔门离去。
我哀怨地扯着被角目送他出了门,心中哀叹——小孩子啊,果然还是小时候讨人喜欢,黏人得紧也腻人得紧,哪像如今这般……不提也罢。
翌日我难得起了个早,随意梳洗一番后打着哈欠便出了房门。唔,谁让我住的是公家的地盘吃的是公家的饭,上头有令便不得不从呀。
一路碎碎念着磨蹭到子奎的书房,透过大敞着的梨花木剔红云纹窗便见他端坐着看书的认真态势。兽类的五感一向敏锐,几乎是在我行至窗前的瞬间便抬起头来,衬着桌上新绿的盆景暗红的窗框甚是惊艳。红唇一勾,露出雪白贝齿,声音似是被晨露染得湿润了几分:“奇了怪了,今儿个竟起得恁早。可是要进来坐坐?”
我点头走了进去,挑了张离他最近的凳子坐下:“虽然今日是做了奇了怪了的事,但为的却是正经缘由。我来便是告知与你的。”
子奎不接话,而是兀自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皱眉道:“你还真是……不拘小节。”说罢起身行至我背后为我重新绾起发来。
我对发式衣装之类外物一向随意,虽不是不喜美貌整洁的另类女子,却也不甚上心,能将就便将就。往往一根松松垮垮的发带便可了了事。
约莫是昨夜睡姿不好的缘故,头发较平日乱了些,却仍是随意将就地扎了起来,是以子奎见了不大顺心。许是我这尊容伤了他的自尊看不过眼了吧。(= =他只是想讨好你而已)
子奎从怀中掏出把墨玉材质阳雕芙蕖的扇形小梳为我顺起发来,这一头及膝青丝打理起来我都嫌烦,他却未有丝毫不耐。表情虽是淡漠冷然,手上的动作确是极不相称的温柔轻巧。
我好奇心起便打探道:“往日可不曾见你随身带些精致物什,可是哪位姑娘送你的定情之物?”我估摸着,此刻我的表情定是像极了织羽,真是惭愧。
子奎手上动作微微一顿,继续梳着回道:“跟随师尊学习时偶尔得了空雕的,瞧着模样不赖,丢了可惜,便留着自个儿用了段时日。现下看来……”手腕灵巧地翻了几翻,便将我的发绾成简单的髻,小梳子嵌与其中作了发饰,只留出墨玉色的芙蓉花样来,子奎接着道:“送与你倒是不错。”声音已透出几分笑意,应是极满意的。
我化出水镜左右看了几眼,欢喜道:“子奎,你将来定是极能讨女孩子欢心的贤夫。”
子奎端起桌上的“洗髓雪绒”轻抿一口道:“大清早找我作甚?早知真该事先准备一番,免得是惊非喜被你吓着。”
我赶紧摆手解释道:“昨夜天帝突然传音于我,说是衍文要下凡考察一番,顺便带着两位天子历练历练。你晓得的,他们既是天子,自然是得好好护着。天庭有能力的神仙一时都抽不开身,便差我去顶替位置了。”
子奎面色平平,一直安静地听我说完,而后温浅一笑道:“既然是天帝的指令,哪有不听的道理?可知何时能够回来?”
我庆幸于他这回反常的温和好说话,怕他作悔,赶紧接道:“不足一时辰便要出发了,此行虽繁杂,但论法大会前必得回来的。据闻往年历届法会都是衍文舌灿莲花出尽风头,天帝约莫是盼着他们能临时长点见识,在法会上出出风头拢拢民心吧。”说到这,我不由抓住他的手认真道:“为娘昨日费心为你牵了线,你可别轻易断了联系啊。”(是交友不是相亲啊喂)
子奎笑道:“我自不会白费你的苦心。难得下凡,你尽管好好玩乐吧。”
我心中甚是欣慰,颇有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但仍是忍不住难过,儿啊,为娘在你眼中就这般不务正业么?
损归损,该孝顺的时候这孩子比谁都贴心,临行前特地往无止壶中灌了整四大坛清风醉,向乾坤袋中扔了大批我爱吃的糕点,道:“也不知你去的凡世与天庭的时间差的是个什么数,多带些总是好的,回来的时候可千万别让我瞧见你瘦了。”
我甚是感动,反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若不嫌弃凡物,为娘便为你在凡世寻上一寻。”
子奎低着头浅笑,声音轻柔:“我想要的,自始至终无非也就那么一样罢了。”
我偏头想了想,道:“莫非又是茶?”
茶者,淡则风雅无边,浓则回味无穷,向来为君子之选。
子奎这孩子其实无趣的很,从小到大便不曾见他特特欢喜过什么。他保持至今日的习惯里,除了刻苦修炼,便当属品茶一事了。
九重天上什么稀罕物品没有?便是茶叶也给能翻出365个品种九九八十一般泡法来。怪只怪人在天庭,这小日子当真是闲适无聊得紧,以至于那些无聊的人整日整日都研究这些无聊事儿,聊以□□。唔,本上神不才,闲暇时为它翻新了两种煮法,各适用于两种茶叶。而这两种茶,恰恰是子奎喜爱的。
第一种名为“洗髓雪绒”,乃是形似莲花的一种火红色小花,品茶之人最喜倒入冷水,欣赏花苞吸水渐渐绽放的美景,期间红色渐褪,将茶水晕染得嫣红熨烫得温热。而原本的殷红小花则褪至一片雪白,如初冬新雪亮白。茶水温热三个时辰不退,饮下便有种连脊髓都被暖过一番的舒畅,故称“洗髓雪绒”。
本上神偏爱逆行倒施,每每灌泡的都是热水,以热气孕养花苞,雪绒更显鲜红,而茶水则会迅速冷却。茶水虽是被泡得别有一股冷香,我却是从来只挑泡红的花苞作零嘴吃的。我家子奎则是相反,独爱这股冷茶余香。问他缘由,子奎吞吐犹疑了几番才道出——说是茶香同我体香相似。唔,本上神猜测,他估计是对我这失败的母亲敢怒不敢言,便将这茶水作我生吞活剥了。啧,小心眼的孩子。
第二种茶叶则是唤作“白泽三思”。白泽乃是传说中上古神兽,浑身雪白,能口吐人言,通万物之情。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否则便无迹可寻了。其实见着他的圣人,开天辟地以来独独黄帝一人而已,若不是翻过《轩辕本纪》,本上神当真要怀疑它的存在。
扯远了。白泽乃是贤兽,一日三思以正己身博古今。这“白泽三思”便是白泽曾栖息过的林地生长的竹,一节生一茎,一茎分三叶。竹叶细长狭窄,中间分别生有金线、银线、红线。据说是蕴含了白泽的大道体悟的,喝多了,兴许能蒙蒙福荫悟点大道,指不定便跃了几个品阶。天庭因此便也流传着这么一句骂人的话:“阁下是该赶紧喝些‘白泽三思’了。”言下之意——兄台您脑子不大好使。
自从神兽白泽离去之后,这茶叶便被采集来喝,不过味道却不甚如何,也不见有甚功效。但却因攀了个神兽的高名,又是采一片少一片的珍贵物,因此倒也奇货可居。一般的仙家都会收那么一小罐作收藏品显摆,少有人喝。
偏生子奎极好此道,他爱好本就少,还都是被我这不负责任的母亲给害的。作为补偿,我便厚着脸皮把天帝一家挨个借了个遍,最后竟在衍文家发现不少存货。贤人称贤兽,很是相配,因此不少人都巴巴地送上门来。想当初我看到那大半桌的“白泽三思”,便立刻整个人都挂到了衍文身上,低声下气地求道:“衍文衍文,咱俩这么铁的关系,你就送与我吧。反正你脑子好使,不需要补脑的。”
衍文当时生生将我扯下,叹着气道:“你确实是该补补脑子。”说着不理我张牙舞爪的模样将桌上形形□□的木盒瓷罐一股脑儿塞到我怀里:“都拿去吧。以后若有人送我,你看见多少拿多少便是。”
那也是子奎难得一次接受了衍文的馈赠。
记得当时我咪了口尝了尝味儿,奇道:“这白泽三思除了标榜身份,便鸡肋得很。真不知你是迷上它哪点了。”
子奎的脸氤氲在腾腾热气中看不真切,但语气却是极柔和的:“总觉得我以前是喝过的,就跟上辈子的事儿似的,亲切得很。”
我当时便支着下巴追问:“怀念?是你出生的灵山么?”彼时子奎还未游学,不过堪堪20来岁,还真没什么别的可怀念的。
然子奎软嫩的童音竟透出几分苍老凄凉来,牛头不对马嘴地接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混沌之初,一帝一方……”
我朝他竖起两根手指,啧啧道:“你翻来覆去也就喜欢那么两种茶叶,其余茶不论是浓的淡的苦的甘的冷的热的都能将就。我还真不知寻什么茶叶会令你高兴。”
子奎将一口气叹得老长老长,看样子似乎很是无奈:“不是茶叶啊……算了,我看就是说白了你也不能给我。你只管顾好自己完完整整地回来便是了。”
我深受打击,抿着唇问:“为娘看起来就这般迷糊么?”
子奎挑眉咦道:“你有过精明的时候么?我倒是不曾瞧见过。”
呜呜呜,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