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不愿分离的决定（1 / 1）
晚上大家躺下睡觉，不久就听到她们几个均匀的呼吸声了。我却还为明天的签约而激动万分，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后才慢慢地也觉得很累，身体慢慢往下沉，往下沉，慢慢地，睡着了……
“嗡嗡嗡……”床边的手机突然把我震醒了。
妈妈的电话。半夜三更的，肯定是有十万火急的事，不然妈妈不会这个时候来电话的。
赶紧爬下床，跑到宿舍门外接电话，免得吵醒她们几个。
“妈，什么事？”
“小夏……”妈妈的声音哽咽了。
我瞬间有些害怕。怎么了？妈妈从不轻易在我面前掉泪的，现在却……
“妈，什么……事？”
“你外婆……”妈妈终于忍不住哭了。
“外婆怎么了？”我急了。外婆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回校之前还跟她老人家去酒店吃饭，还很健康很硬朗的。
“脑，溢血……住院了……”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什么时候？”我努力不哭。
“中午，到现在都……昏迷不醒，今晚呼吸越来越弱……恐怖不行了……”妈妈哭得很厉害。我从没看过妈妈哭得这么伤心。
“我天亮就回家，我要见外婆最后一面！”
……
“妈，别哭……外婆会好的……”
我努力忍着，安慰妈妈，但是眼泪早就滴落到地面了，我的视线已经模糊了，我看不清走廊外面的那些树，原本很青翠的，但是现在看不清了，它们都蒙上了一层雾，好模糊，好模糊……
坐在宿舍门口，我突然不知道地板是阴冷的，我无声地哭着。
怎么人要生病？可不可以不要生病？不要离开，永远在身边，不要老去……
妈妈说外婆昏迷着，呼吸越来越弱，越弱……越弱……这代表什么？老天啊，你告诉我，这代表什么？是外婆要离开了么？要抛下我吗走了吗？她忍心吗？
前天还给外婆打电话，她还有说有笑的，还说要等我找到工作的时候请她上酒店吃饭的，她说一定要吃我请的饭的。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外婆，不要丢下我，等我，等我！
天亮，我拿起行李包立刻去客运站坐大巴回家。
车上，我已经不知道路有多远，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要快点到家，快点见到外婆。必须看到她老人家。
她一定会醒过来看我的，她最疼我的，每次有好吃的东西都会留着，等我放假的时候让去吃。不能久放的还让妈妈快递给我。什么都留给我，而给自己留了什么呢？外婆，千万不要那么快走，等我！
一下车，立刻给妈妈打电话：“妈，我到了。马上去医院。”
“小夏……”妈妈泣不成声，我突然害怕了，真的有点怕了。
“外婆？……”
“你外婆走了……”妈妈再也说不出话了。
我也说不出话。我要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能让外婆不走呢？为什么不等我，外婆，你骗人，骗人！
奔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头的床上只有被褥，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你们这些医生是做什么的？连一个老人都救不了吗？难道你们就真的救不了一个老人的生命吗？医院还要你们来干什么呢……
好讨厌你们这些医生，好讨厌！……
妈妈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哭得声音都沙哑了，爸爸抱着妈妈，眼圈也红红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妈妈，我不懂安慰，我不懂……
为什么人的生命这么脆弱，明明还好好的跟我讲电话，过了一天就突然脑溢血，就这样走了。
外婆，您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我们对您的呼唤，您听到了吗？听到的话请您回到我们身边好不好？不要让我们再哭了，我们只想好好跟您在一起。
外婆！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吧。您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您能回来。不要丢下我一个，我怕见到只有外公一个人的家，我要继续听您数落外公喝太多酒，您数落他吧，您说吧！不要什么都不说了，好不好……
您不是说您要在外公之后才走吗？不是说要为外公送终才走吗？怎么突然就撒手了呢？
您向来说话算数的，这句话我记着，记了好久的，怎么这一次您就言而无信了呢？
您是不是不爱我们了，才忍心丢下我们的？
您不爱我们了，是不是？
外婆，您回答我，回答我呀！说话，好不好？……
外婆走了。永远地走了，再也见不到她了，没办法握着她粗糙的手了，没办法为她梳头了，没办法跟她说一个早上的话了。
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躺在床上，什么东西都不吃。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不断地流泪。
我和爸爸看着饭桌上的菜，却拿不起筷子。
我看到的都是外婆以前做给我吃的东西。
外婆，您过年蒸的年糕最好吃了。您做的白菜鱼头汤最鲜美了。您做的炒饭很简单，却很香。
您知道我喜欢芋头蒸排骨，每次放假都给我做。看着我吃完，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以后，都只剩回忆了……
爸爸说，爱外婆，就让她老人家安心地走。不要抓住她的衣角不放，得让外婆安心地去天堂，不要哭，不要让她走得不安心……
外婆，在天堂一定要开心啊，这样我才能不哭！
外婆的离开让我突然害怕再跟亲人分离。我不想再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任何亲人。在我有生之年，我要守在他们身边，一直到老。
“妈，我不想留在广州了！”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妈妈对我的转变感到意外，因为之前我一直不肯回家乡工作。
“因为，我不想以后好久好久的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你跟爸爸。”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在外面闯吗？”
“以前是，现在不想了。我只想安定地过生活了。”我诚实地回答。
“傻孩子，是你外婆才让你改变主意的吧？”
还是妈妈了解我。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并且她早就这样想的了。不然，她不会那么希望我毕业回家乡工作，不然不会老是叮嘱我觉得外面不好的时候就回来。她也一直都想天天看着我的。只是我太年轻，没有经历过生生死死，不懂得这些，才那么执着地想着闯事业。现在，我知道妈妈的心了。我懂了，第一次懂了，明白这种感觉就守护！
“苏亚尼，我不回学校了。我在家这边找工作！”我打电话回宿舍。
“啊？！……”
“我说不想留广州了。我回家这边上班。”
“但是你不是一直都说要留的吗？而且这几个月的求职，什么样的挫败都不怕。现在都已经拿到岱夫娜公司的入门券了，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外婆走了，我回来这一趟让我懂得守在亲人身边的安心和平静。我不想离家人太远，我要在他们身边，就这么简单！”
“但是岱夫娜公司很牛的，你不回来的话就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了！恐怕你家乡那边没这么好的机遇了……”苏亚尼在说服我不要放弃岱夫娜。
“我放弃它了。现在没什么能够比亲人重要的。”
“羽夏，你变得真快……”看来我的改变是吓到苏亚尼了。
“是顿悟！哈哈……行了，你和笑希也加油，希望你们快快定下来！”
“哦哦！”
那边还在愕然中。
“那我挂电话了。88！”我很快便挂了电话，不想让苏亚尼再劝我回去。
然后我继续在家乡找工作。这里的日子没广州压力那么大，大街上的人走路没那么行色匆匆像要去夺宝，这里的天比广州蓝，云比广州白，星星比广州多，也比广州亮。最重要的是，我的家人在这里。
妈妈说，工作慢慢找就好了，家里不等着我挣钱。只要我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是其次。
妈妈真好！
但是我还是必须尽快找到单位，不能老拖着，虽然妈妈这样说，但还是希望我能顺利踏上社会的，不是吗？
给好几家公司投了简历。等着回音。
这几天上网的时候，看到印晓辰一直也在线。
他的Q在的我的好友列表里躺了4年，我一直都没有点开那个对话窗口。一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很少写Q签，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心，是不是伤心，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在电脑前面看着某个人的□□头像而一直没有点开对话窗口，也像我一样，看着发呆而已。
但是这几天，他突然每天都写Q签了。但却不是我最想看到的，上面的文字都写着他找工作时候的焦急，辛苦和漫长的等待。
如果说我因为你曾经的离去而伤透了心的话，那么我似乎应该恨你才对。那么我现在看到你找工作辛苦而烦恼的时候，我似乎应该很开心，还应该骂你活该，谁让你那么无情。但是我却一点幸灾乐祸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我也知道为了面包而奔波的劳累，那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容易让人的心疲惫，沧桑。
我希望你能顺利一点，不要饱经坎坷才能拿到你最心仪的offer。
在这段继续奔忙的日子里，我依然每天都关注你的Q签。但是它每天都是那么失落的写照。看着你不开心的心情，其实我很难过，虽然曾经不想你过得比我开心很多，但是现在看着闷闷不乐的你，我却也高兴不起来，反而也跟着难过。
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你也是非常爱家的，你也十分珍惜父母的亲情。这些是你说过的。我都记得。不然当时你也不会说你答应你爸爸要认真学习。
这一刻，我懂了。那是对亲人的爱，不忍看他们伤心与失望，所以要努力让他们安心。
你说过，你去过很多地方旅游，那些地方都很漂亮，但是，你最喜欢的却是我们都在其中那个生活过20年的小城市。你说你想长久地呆在这里。
那么你也是会回这里的。
远方的人啊，我祝你一切安好！
“小夏，吃饭了！”
“好的，就来。”
“你妈做了你喜欢的板栗汤，你看！”爸爸掀开锅盖的时候，我看到他比我还享受的表情，那一刻，我想说，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但是我说不出来。我只是帮他们盛了饭，说饭菜的味道太美了。也许，这已经能令妈妈非常开心了吧？
“妈，你为什么能把饭菜做得这么好吃呢？是不是有什么诀窍？”我边吃边问。
“诀窍？……用心做就可以了呀！”
哦！原来用心做的饭菜就会美味了。
“小夏，你也这么大了，应该学着做菜了！不然以后结婚了都不懂做饭那怎么行。”爸爸看着我认真地说。
“啊？……”我愕然，僵在那里好一会儿，“爸，你是要赶我出去了吧？是不是觉得这房子有些窄，让我滚蛋了你们可以住得开阔些？”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喜欢家里当然好啊，但是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难道你想一辈子守着我们两个老头啊？”爸爸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
“守着你们有什么不好？你们给吃给住，我很是享受呢！哈哈……”
“老大不小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妈妈也说我一句。
“如果我嫁人了，你们会寂寞吗？”
……
爸妈都没说话了。
我知道，肯定会的。
妈妈说，她当时结婚的时候，还哭了呢。看着自己住了20几年的家，踏出家门的那一刻，外婆和她都流泪了。
妈妈说这些的时候我还小，我总是觉得奇怪，结婚都是很高兴的场面，电视里头都是好开心的一大帮人搞party一样的，特别浪漫特别high，怎么还会哭呢？
慢慢长大，也就知道了。踏出家门的时候，意味着，你的家已经搬到另外一个人的家里了。那里就是你以后长长久久住的地方，而这个你从出生就住的房子却要被称为“娘家”，偶尔才回来一趟。再也不是那个早上你一睁开眼就看到的家了。
“那我结婚了，你们搬来跟我一起住啊！这样就不会寂寞了嘛，真是笨，多容易的办法呢！居然没想到！”
爸妈看着我，蕴意很深的笑了笑。说我很傻。
“爸，我投了八家公司！”
“那么多！”
“广撒网嘛！还不知道他们要不要我呢……”
“肯定会有要的。”爸爸生性乐观。
“爸，你真乐观！”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自己必须去经历的许许多多的阶段，会有成功，会有失败，有时顺利，有时坎坷，这是难免的，看你怎么对待！”
“爸，你可以去讲课了，说得真好。”
“等你再大一些，就会懂得更多的。爸爸也是从你这样的年龄过来的。”
“那如果找到了工作，却不是自己最想做的，那做不做？”
“如果你觉得为了生活，必须找个地方做事，那么就做。如果你觉得要同时做得开心，那么就不要勉强自己。”
我看着爸爸，他只有高中文凭，但是他说的话却很有道理。能够让我安心，平静，能让我对一些事情有更深的认识。爸爸虽然长得不算高大，但是他从来都是我心中伟大的保护神！
是的，爸爸说，要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
投的那几家公司，有三家已经给我电话，让我去面试。去看了他们公司之后，觉得不是很喜欢，虽然薪金还不错，但是工作人员都很冷漠，让我看着难受，我怕进去了会变成他们那样的人。我不要！所以我都放弃了。
爸爸说，再等等，还有机会的。
“你最期待去那一家公司呢？”爸爸问我。
“卡莫服装有限公司。”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喜欢服装这个行业，所以希望去服装公司啊！我在广州拿到offer的那一份也是服装公司，而且还是广州那边很有实力的一家呢！我当然还是坚持我的初衷。”
“嗯。喜欢就会用心，用心就会做好！”
“不过，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还没通知面试，不知道是不是没选中我呢……当时看到一起去面试的有3个研究生，还很有经验的样子，我就觉得没多少底气了……”
“别急。真金不怕火炼！”
“老爸，你老是说套话！哄哄孩子还是挺有用的，你真的可以去教书了！”
哈哈……
两天后，接到卡莫的电话。十分激动地换好衣服，化好淡妆，然后自信地出门。
公司环境还不错，人事主管还挺和气的，至少没有高高在上的气势。
“羽夏，请进来！”
听到喊我名字，有些兴奋，有些紧张。深呼吸，然后大步走进去……
出来的时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想着回家等消息吧。
紧张地度过了两天，一直看手机，都没有电话，有些不安了。我最喜欢的工作，我最喜欢的公司，如果不要我，那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下一个喜欢的呢？我在家里惴惴不安地走来走去，电视看不进去，书更看不进去，睡觉睡不着！真的不知道做什么好。
爸爸妈妈老是说，别急，耐心点。但是我无法平静啊……
就在我上洗手间的时候，妈妈在外面喊：“小夏，你手机响了。”
“什么号码？”
妈妈念了一串数字，我一听，天啊！那是卡莫公司的号码！我在乎到连他们公司的电话号码都能背下来了。怎么偏偏在我上洗手间的时候打电话来，我在旁边等着的时候就是不响，太可恶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洗了手跑出来立刻抢过电话：“喂，你好！我是羽夏。”
“羽夏，我是卡莫公司人事部主管。经过我们面试官的讨论，决定聘用你了！”
“谢谢！非常感谢！”听到这句话，我激动得不得了。
“听起来，你很喜欢这份工作？”
“是的。非常喜欢！”
“好，那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表现。明天下午两点半到经理办公室，她要亲自跟你聊聊。”
那一夜又是失眠！我总是为一些令人激动的事情而失眠，从来都是这样。幸好即使失眠也不会长黑眼圈，这令苏亚尼整整四年都心理不平衡，因为她只要睡眠质量一差，马上就脸色发黄，眼袋暴大，最可恶的就是黑眼圈很明显。所以她经常抱怨为什么我熬夜到3点都不会长黑眼圈，怎么那么不公平。说上帝对人不公，偏袒得太多。还怪自己为什么不近视，如果近视了就要每天都戴眼镜，可以稍微遮住黑眼圈……我听到她这个理由的时候，我几乎晕倒！实在是强人才能想出的理由。
去到经理办公室门口，竟然紧张到有点不敢敲门。在通道里止步不前。
“小姐，请问你是想找人吗？”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清洁人员。
“你想找谁？他们的办公室我都知道。你说个名字，我告诉你在哪里！”阿姨亲切地对我说。
“谢谢！我找经理。我马上进去了。谢谢！”
敲了门进去。
经理看起来挺年轻的，大概35岁的样子。打扮大方得体，很有白领的高贵气质。整个人给我感觉很清爽利落，又不失优雅。真不错。
她朝我微笑，打手势让我坐下。
我在她对面坐下。
问了我几个问题，当然，是关于服装业务的东西，也有谈到对他们公司的看法。还有，前几天都做足了功夫，自我感觉回答得挺好的。说完了这些空泛的东西，她居然亲自泡了杯茶给我，这让我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住。
“经理，我自己来就行了。怎么好意思让你来！”
“羽夏，坐下，不用客气！”依然是很优雅地微笑。
“工作的事情，已经没什么问题了，现在签合同吧。”
她递给我一份合同，我正看着。
“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包括薪金待遇都可以问。”经理和气地说。
我想了想，说：“经理，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这么幸运被挑中？”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挑中任何一个研究生而是让我这个本科生上了。
“你还记得我问你为什么来应聘这份工作的时候，你怎么答的吗？”
“我说……因为这是我真正喜欢的工作，做喜欢的事情可以非常用心，用心了就能做得很好。”
“对。就是这句话，让我对你印象很深。他们几个都是说认为他们自己适合这份工作，只有你说喜欢！一个人只有喜欢一件事情，才会花心思去做。我们要的就是爱自己事业的人，能够快乐地去工作，而不是任务式的完成。”
“谢谢！……”
我望着经理，想着，这是爸爸说的。是他让我懂得这个道理，是他无形中帮助我拿到这份offer！我生命中第一个重要的男人，我的爸爸，我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