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1）
从海南回来后，元越的心情一直很好，她仍然像从前一样埋头写小说。闲的时候，我们也聊她的小说，虽然故事沉闷了些，但不可否认，元越的文笔是相当好的。一直好奇，元越的脑子里怎么就装了那么多惨兮兮的故事，难不成她的成长过程也有类似的经历。她给我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她说，其实也并不想写这一类的故事，但当写作成为糊口的工具时，就不能按自己的心愿写一些自己真正想写的故事。不能讨好读者，也就没人看，没人看也就卖不到钱，卖不到钱也就没饭吃。我似乎有些理解，但仍然觉得作者就应该写自己所喜欢写的，那才是最真实的感受。那样的感受能够感动自己，也就一定能感动别人。
后来元越给我看了她大学时写的一些散文和小小说，是我比较喜欢的那一类文章。不过元越说，这些东西卖不到钱，与文笔的好坏无关，主要是不对编辑的味口。有些汗颜，但又充分理解。生活，谁都不容易，咱们也就理解编辑吧。
闵浩偶尔会来接我下班，虽然屈指可数，但我仍然很高兴。他再也没有提哥哥的初恋，有那么几次，我挺想问问哥哥跟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可又怕弄得他心情不好，所以都忍住了。想想也对，我干嘛管那么多闲事。我也不认识闵浩的哥哥，更不认识那个女孩，他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只是，站在女人的立场，我有些同情闵浩的嫂子。自己深爱的老公，心里却装着别的女人，我想这是任何作为妻子的人都难以接受的。
那天李洁突然问我，为什么最近都没人送花来了。她的这个问题引得办公室同事的关注。
“没准，是人家发现自己一直送错了人，当然也就不再送了。”
我的回答自然不能让同事满意，但我确实也不知道原因。
“搞不好，花店老板破产了。”倪尚依然那样乌鸦。
“你们想啊，老那样送花，谁亏得起啊。就说那第一天送来的百合吧。你们知道那花多少钱吗？六百多块呢！”倪尚继续乌鸦，而他的破理论居然还得到了一部分同事的认同。这家伙，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胡说八道。
“倪经理，你怎么知道那花要六百多块？”一个同事问道。
一下子，我把目光转移到倪尚身上，这小子真的很可疑，难不成那花真是他送的。
“这还不简单。随便找个花店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倪经理，那百合不会是你送的吧？”同事仍不放弃。
“我？你们还真以为我钱多了。那么贵的花，凭什么买给罗菲？”
听倪尚这样说，好像也有道理。而且，他好像也真的没有必要花钱恶作剧。
“倪经理，这还需要理由吗？”同事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哄笑。
“当然需要理由。”
大家笑了笑没有再说。反正，在他们眼里，我跟倪尚还就是一对，不管你说破天也好，说破嘴皮也好，人家也就那样认定了。
当倪尚发现我盯着他的时候，他的表情就显得很无奈，好像那意思是：我要疯了，我就会给你买花。我撇了撇嘴，给了他一个不屑的表情。
后来倪尚说，如果那小子再送花来，他一定得查出背后的送花人来，不然他就背黑锅了。
遇见闵浩的嫂子纯属偶然。晚上，我和闵浩吃过饭出来时正好遇上闵浩的嫂子也去那里吃饭。虽然只是跟她打了个招呼，但我能感觉出她是个好女人。她好像对闵浩很好，对我也挺客气，还让闵浩带我去家里玩。
“你哥在成都？”
“嗯。”
“哥哥供你上学，很不容易吧？”
他回头看我，然后笑了。
“怎么突然问这个？”
“看到你嫂子，就想起你去世的父母来，所以觉得你哥身兼父母之职，应该是很不容易的。”
“父母刚去世的那会真的很困难。哥哥的工资也不多，除了他自己生活还要供我上学。父母去世后领到的赔偿金并不多，哥哥没敢动，说是存着给我上大学，那些日子哥哥真的挺苦。”
我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大学的学费那么贵，四年下来，总得花个好几万吧，你哥哥考虑得很周到。”
“是。不过，后来哥哥也没动那笔钱。”
“没动那笔钱？”
“有时候觉得老天爷也是公平的。”闵浩突然这样感叹了一句。“高二那年，哥哥因为买彩票，中了大奖，于是我们的生活有了质的改变。”
闵浩的话听起来像是天方夜潭。虽然也没少在报纸上看到有人买彩票中大奖的新闻，可从没想到这事曾发生在我认识的人身上。
“开玩笑吧？”我不太确定闵浩说的是真的。
“很有戏剧性吧？”他冲我笑着，“我也觉得！”
后来的后来，生活就如同想象的那样。哥哥中奖的钱一部分给了闵浩做教育基金，另一部分去做投资，还在成都市区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哥哥的投资也算顺利，虽然没有赚很多钱，但他们的生活已经很好了。考上大学那年秋天，哥哥跟嫂子结婚了，然后一直到现在。
兄弟俩的经历真的很传奇。一年内，人生从天降厄运到天降财神，翻天覆地，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当倪尚通知李洁去人事部签合同时，李洁挺高兴。李洁说，一直担心三个月试用期过了会不会被录用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签合同了。
“李洁，应该好好谢谢倪经理！”一个同事提醒道。
李洁愣了一下，像是没太明白。
“李洁，你是应该谢谢倪经理。要是没他在人事经理那边给你说好话，你可没那么快签合同哦！”我补充了一句。
李洁听了我的话后赶快跑到倪尚面前说谢谢。倪尚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告诉她以后好好做事就行。
倪尚这家伙，在工作上确实没什么表现，但是，他在公司的人际关系相当好，而且在对部门的管理上真的可以说是相当人性化。说来也奇怪了，像他这种空降来的人，大凡都不太受欢迎的，加上他对工作也实在不上心，也没做什么事，但在公司的口碑却很不错。我们这个部门虽然看似不重要，但实际上却操控着每个月各部门奖金的多少。我们的工作主要是做市场善后这块，同时也监督各部门的工作情况。所以，哪怕是总经办那帮天天跟在老总屁股后面的人也对我们客客气气。倪尚这个市场部经理，事实上权利是很大的。不过，他在这个位置上也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各个部门的考核，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就是两回事了。每个月哪个部门不出点什么差错，可哪个部门都不想因为那点差错被扣奖金，这中间的关系要如何去处理，真是一门学问。我不知道倪尚是如何去处理这些关系的，但事实证明他处理得很好。
晚上，倪尚请办公室的同事吃饭，说是为了欢迎李洁的正式加入，也是慰劳大家的辛苦工作。我不得不说，倪尚真的很会做人。当然，对于他来说，钱不是问题，他也不靠那点工资生活。
晚饭后，一帮人又去了KTV，在那里嚎叫一番后才各自回家。倪尚总是跟酒过不去，无论是在饭桌上还是在KTV里，酒总是没少喝。我驾着车送他回家的时候，他还叫嚷着没有尽兴，说是要找个地方再喝。我想，你就这样过日子吧，看看哪天是尽头。
成都的夏天并不比重庆好过多少，虽然太阳没有那么恶毒，但一样能把皮肤晒黑晒伤。其实，我更怀念重庆的夏天。记忆中，重庆的夏天，太阳总是恶狠狠的挂在天上，晒得大地发烫，晒得人头发着火，但是午夜到凌晨，总是比较凉爽。还记得家门前的那一笼茉莉花，每年夏天，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摘茉莉花，然后把它们穿成串挂在脖子上，会清香一天。
半夜，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空气里透着一股股热气，像是要把我热晕过去。窗台上那盆不知道谁送的茉莉花在午夜里散发着清香，闻着花香，不由自主想起家里的小院，还有那些在院子里乘凉的日子。元越开门上卫生间，打断了我的思绪。看到我站在窗前，问了一句怎么还没睡，便冲进了卫生间。我想，我应该找到地方避避暑，这种鬼天气，不找个凉快的地方肯定会要人命的。
“元越，周末去避暑吧！”当元越从卫生间出来时，我提议道。
“去哪儿？”
我想了想，只有两天时间，也不能去太远了。
“银厂沟吧！”
“行啊！上大学的时候去过，那里的夏天是特别凉爽的。”
都说重庆人是不怕热的，因为重庆自来有火炉之称。但是，在离开重庆后，生活在成都的日子里，我却一年比一年怕热，一年比一年讨厌夏天。所以，自从工作后，每年夏天都会利用周末去避避暑。成都周围避暑的地方很多，而且大都很凉爽，消费也不贵，我想这也是成都人生活休闲的原因吧。再说了，人挣钱做什么，不就是为了消费嘛。
闵浩这些天都在忙着同学聚会，而六月的校园里也充满了离别的氛围。闵浩说，与同学相处的四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对于整个人生，那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起点，是一生里最最美好的时光。我同意他的看法，因为我也是过来人。只是，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谁和谁都不可能一辈子不分离。分离，也是人生的一种体验，没有离别的伤感，又何来重逢的喜悦。
原本想让闵浩一起去周末避暑的，但他说宿舍的兄弟可能要聚会一下，暂时不能确定是不是要去。虽然有那么点失望，我也能理解。想到自己坐车去银厂沟不那么方便，所以有车一族的倪尚自然也就成了我邀请的对象。但是，这个一向好耍的家伙，居然对我提议有些迟疑。后来我才知道，江成贺约了他周末去龙泉赛车。赛车？我怎么不知道这家伙还有爱好？
“天那么热，还赛什么车啊？”
“已经答应成贺了，不好爽约吧！”
“我打电话跟江成贺说，不去赛车了，去银厂沟避暑。”
“你说，他自然是不会有意见。这样吧，叫成贺一起去避暑，让他把老婆也带上。”
“老婆？”
“听说他老婆温柔娴淑，让他带出来看看，也让咱以后找老婆的时候作个参考。”
“行啊！我也一直说要跟他们夫妻俩吃个饭，可也一直没机会。那就这样，我去打电话，取消周末的赛车，让他携夫人去银厂沟避暑。”
在与倪尚说定以后我便给江成贺打了电话。对于取消赛车去银厂沟避暑的事，他挺赞同。只是当我提及让他带夫人一起来时，他略有些犹豫，没有明确答应夫人会不会来。
想到周末要去避暑，心情就好起来。遗憾的是闵浩可能无法参加，多少让我觉得失望。我期望跟闵浩有那么一次愉快的旅行，因为爱情已经在心中滋长，并且日渐强盛。
去银厂沟的路上心情是雀跃的。闵浩终是没有来成，在失望之余，也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江成贺的夫人倒是来了，但我最终也没见到她。当江成贺和倪尚都把车停在我家楼下等我和元越时，成贺的确携夫人一起来的，而倪尚也有见到他的夫人。但是，还没等我们下楼来，成贺的夫人就接到朋友一个电话离去了，所以我最终也没能见到他那温柔娴淑的夫人。后来倪尚给我的描述是这样的：看到她，你就觉得她就是代表‘温柔娴淑’这个词。说实在的，我没有办法去想象，因为这个词也太抽象了。倪尚却挖苦我说，因为我与那个词差得太远，而且浑身上下除了长得像女人外，也找不出别的女人的特质，肯定是想象不到的。甚至还信誓旦旦的说，娶老婆就得娶江老贺老婆那样的女人。
我突然急踩刹车，让没有系上安全带的倪尚重重的撞在了前挡玻璃上，以抗议倪尚对我的挖苦和我心中的不满。
“喂，有你这样刹车的嘛，想杀人啊！”倪尚冲我大吼。
虽然觉得自己那样做有些过份了，但已经做了事，也没办法去弥补。
“谁让你说话那么尖酸刻薄！”
“我一向都如此，难道你今天才认识我。”是的，倪尚一直都是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我浑身上下，除了长得像女人外，找不出一点女人的特质来，我的心里就如同有把无名火在烧。所以，一气之下，我开门下了车。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江成贺也从他的车上下来，询问我怎么回事。
“成贺，我坐你的车！”我扔下这话，就开门上车了。元越回过头来问我出什么事了，我只是抱怨了倪尚两句。看到倪尚从前面的车上下车，然后冲我喊了一句‘你不开拉倒’，便转到左边上了车。元越情况不对又下了车，然后跑上前去坐进了倪尚的车里。
当倪尚的车开出去后，江成贺也把车发动了。他没有再问我怎么回事，只是说那样突然刹车很危险。是的，事后想想自己也觉得挺危险。如果后面的车跟得太紧，那么刚才我那样刹车肯定会导致车祸发生，没准我驾的车还会被后面急驶而来的车撞进旁边的白水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