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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有什么地方传来鼓掌的声音。
我却听不真切，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分不清，甚至，就连我心底希望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都不明了。
眼睛里的血色瞬间疯涌上来，跟往常不同的，这次，那片猩红色，在眨眼间就席卷了我的世界。
海水涨潮了，起起落落，一点点扑打在我的身上，我低头看着身边萦绕过来的猩红色的海水，还有脚下猩红色的沙滩，抬头，还有同样猩红色的天空以及莫振东，是梦吧？
我在梦魇中，找不到出口。
可是，那阵阵鼓掌的声音，却让我一点点清晰起来，不是梦啊，莫绯，不是梦。
*
唐禹龙站在莫振东身后不远的地方，在我的眼里，一身猩红的出现。
我闭眼又睁开，希望这恼人的血色尽快退去，可是，没有，猩红依旧。
“真是让人感动的父女相见阿~”唐禹龙的声音透过血色的空气不远不近的传过来，“又见面啦，莫小姐”
我站起身，不顾身上被海水沾湿的粘腻，原来莫振东是他带来的，嘴角露出讥笑，我也真是苯，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发现。
不过，发现什么都无所谓了。
还有什么更糟糕的需要我发现么？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的需要我发现么？
不需要了啊，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了，我呆呆得站在那里，不做任何回应，莫振东也没有理他，只是看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枪，血红色的枪口正对着我，他的脸上有种终于完满结束的微笑。
砰的一声枪响，耳边有海鸥翅膀仓皇拍打的声音，我不动，从头到尾冷冷得看着唐禹龙掏出枪来，杀死了他。
莫振东的嘴角有笑，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会笑得这么幸福，原来死亡对他来说，却是个圆满而幸福的结局。
唐禹龙擦擦枪，随手扔进海里，口气还是那么无所谓，“莫小姐不介意吧”
见我不回答，他一点点地走近我，“也是，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也是应该的”
说着，伸手就来捏我的下巴，我一偏头，躲过了。
唐禹龙也不在意，嗤笑着双手环胸，“我这儿都等了莫小姐好些天了，也不见你动静，只好用这个法子请请你了，”微顿，他弯身靠近我，身上带着淡淡的跟他完全不合的茶香，“咱们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呵呵，这顿豆腐可真没白等，”唐禹龙又低低的嗤笑一声，口气里带着愉悦，“真是意外的收获啊”
被踩中痛处，下意识的反击，我伸手猛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杀意，他却也不恼，站稳身体后，耸耸肩，口气里全是惋惜，“脾气还挺差”
“走吧”不顾我吃人的目光，唐禹龙伸手来拉我胳膊，我向后退，只是瞪他。
“别瞪我啊，”他看向海滩边的公路，那儿停着一辆黑色的车，“有人要见你”
“光看我可是不会有结果的，”说着，他又伸手来拉我，不允许我挣扎，我被他拉着一点点地远离那个沙滩远离莫振东的尸体，我想要挣脱，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的力气都用来去接受莫振东给我的现实了，精疲力尽的我没听到他在继续说什么，“要见你的可是一个故人~”
刚上车，唐禹龙的电话响了，只听他恩了几声，态度无比正经。
电话刚一放下，他胳膊搭过来，靠在我坐的位子上，姿势有些暧昧，口气却正常了些，“恩~莫莫，今天不行了，改天吧。”
说完，也不等我回话，发动车子。
我看着窗外不停变幻的景色，脑子里全是莫振东的“孽种”，一声大过一声，压得我几乎要窒息而亡。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唐禹龙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我猛地回神警觉地看他，他却不看我，只是摆摆手，“下去吧，改天再找你”
我打开车门，又听到他的声音，“也甭躲着我，东区那事儿就算过去了”
我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他的话了，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好好的藏起来。
*
下了车，才发现，他把我送回了莫宅，我站在那栋别墅面前，突然很想笑，兜兜转转，我竟然只能回到这里，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别墅很安静，我打开暗房的门，里面有黑黑的布帘，正好遮住我猩红色的世界，那些黑暗正是我所需要的，可以把我牢牢的藏起来，让自己也看不到。
“你这个孽种”
“你该叫我爸爸还是爷爷呢”
“她怎么会爱你？”
我缩在墙角，眼睛烫的生疼，却没有半点眼泪落下来。
我突然想找回九岁前的记忆，突然很执拗的想要去肯定我曾经知道过幸福和快乐是什么，不想让自己活得这么可笑和狼狈，如此不堪。
可是我的记忆在哪里？
眼角终于有灼热灼热粘腻而沉重的液体缓缓流下来，我低低笑出声来，喃喃自语，“别着急，等你快死的时候，就知道了”
*
我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没人看得见我，更甚至有人从我的身体里穿透，我低头看着自己被穿过的身体，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这里，只是个虚无的梦境，没有人看得到我，没有人认识我，这样的环境让我下意识的放松，终于可以让我躲开那可怕的乱伦怪胎的窒息，就仿佛，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人，不管怎么狼狈不堪，都只有我一人知道。
比上次更清晰些，因为我能看得见几个人的脸，虽然依然不是很清晰，却比上次好多了。
我在街上慢慢的走着，从没见过的那么灿烂的太阳照在身上，我奇怪，居然能感受到那么温暖的温度。
我身边穿梭的人群越走越快，瞬间，只剩下光影，当我闭眼在睁开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又在了莫家的别墅。
下意识，想要逃开这里，却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落地大窗照进来，那红色厚重的地毯，第一次在我眼里觉得不那么可怕。
我继续向前走着，直到走进客厅，穿过长长的旋转楼梯，到了同样安静的二层。
没人？
心里松口气，转身的一瞬，突然听到细小的呜咽声，我的脚步一顿，还是转身，向那声音的地方走去。
是莫斐的房间？
穿过门，那呜咽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走过卧室，来到一旁的书房，这才终于看到上次那个头发垂垂的小女孩，她正窝在软椅上，怀里抱着一件白色的男孩衬衫，极力小声地偷偷哭着，我看向她，却依然看不清她的脸，模糊一片。
呜咽的声音突然停止，我更加靠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她突然抬起头来，我一惊，以为她看到我，女孩却手忙脚乱的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有些慌得从软椅上爬起来，立正站好，这期间，还不是的打个小嗝，像是被吓倒了。
我又这么可怕吗？正低头看自己的着装，却听到女孩糯糯的声音，带着鼻音，“哥，哥哥”
我一怔，下意识的转身，果然，上次出现的少年，就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只是，我居然能看到他的脸，无比清晰，莫斐。
向后退了几步，直觉得像要躲开，却突然想起，这不过是个梦，他根本不会看到我。
饶是这样，我还是向旁边挪了挪，在离他最远的阳台的位置上站定，与此同时，女孩突然反应过来手里还抓着他的衣服，两只小手向身后一藏，只可惜，晚了。
莫斐站了一会，他的脸上是我之前从没有看过的冷漠，如果这不是莫斐的脸，我几乎不能相信他就是莫斐，那个天使般温暖的莫斐。
挪开眼睛，让自己不去看他，只是个梦，我告诉自己。
女孩终于低下头，我看得到猩红色的地毯上，晕染了一个黑黑的小圈，然后两个，三个……
莫斐走近她，像是在挣扎，最终还是抬手摸上她的小脑袋，轻轻地把她抱起来，“别怕，哥哥在”
他说，语气微凉，却让人异常安心。
女孩终于松开手里他的衬衫，伸出胳膊，紧紧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哥哥不要不理莫莫”
我仿佛被人击中了脑后，一阵让人作呕的晕眩袭来，莫莫？哪个莫莫？
我问自己，却不敢回答。
一点点的抬头，我看向女孩，她的面容由之前的模糊在我眼里渐渐清晰起来，一点点地，我看得到她哭得有些发红的小鼻子，抿得紧紧的嘴巴，刘海下的那双熟悉的没有办法再熟悉的眼睛。
我迷惑了。
为什么我会在自己的梦里，为什么会是到肩的发，为什么要抱着莫斐的衣服，为什么要抱住莫斐那么依赖的叫哥哥，以及，莫斐那句我听得几乎发腻的话，“别怕，哥哥在”
我又后退一步，身子穿透落地窗，隔着玻璃站在阳台里看着他们，太可怕了，究竟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我现在，究竟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妈妈为什么要推我？”隔着玻璃，声音细小了许多，她抬头，手还是抱着莫斐的脖子，被泪水浸湿的黑色眼睛里带着疑问还有难过。
莫斐抿唇，刚要说话，她又问，好奇的成分居多起来，“哥哥，什么是怪胎？”
我闭上眼睛，明明没有实体，握紧的手心却依然感觉到疼痛。
“呆瓜”莫斐的声音还是微冷，语速却奇慢，然后这两个字，就被他说出了轻柔疼惜的味道，我睁开眼睛，看他，他认真的看着女孩，一字一句，“喜欢我吗？”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奇怪，之前伤心的注意力完全被分散，立刻脆生生的肯定，“喜欢，最喜欢斐斐了”说完，还讨好的附带一个甜甜的笑。
我的眼前有点黑，原来，之前梦里的，不是非非，而是，斐斐，莫斐。
“喜欢我就不可以再喜欢别人”莫斐的语速还是慢吞吞的，像是要让她听清楚，想清楚，“也不可以在乎别人喜不喜欢你”
“哦”她低头，片刻又抬起来看他，“那，是不是妈妈不喜欢我，推我，我也不可以在乎？”
“嗯”莫斐坐下来，抬手替她擦着被泪水弄得有些乱七八糟的脸。
她歪头想了会儿，只是重复，“莫莫最喜欢哥哥了，只喜欢哥哥一个人”
莫斐没再说话，我却看到他嘴角有了笑，倾国倾城。
*
我几乎是被惊醒的，睁开眼睛，身后全是冷汗。
暗房里还是一片黑暗，我依然缩在那个角落里，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地让我害怕，还好只是梦……
脑子里有白光闪过，我突然想起莫斐浴室里的那只黄色的小鸭子，黑暗中，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我仓惶的几乎是跌撞着跑出暗房，外面，太阳很大，我顾不上眯眼，疯了一样的跑上二层，撞开莫斐的房门，直到手握上浴室的门，才终于停下来。
手不听话，抖得厉害，我告诉自己，一定梦，之前的那个，还有现在的这个，都是梦，都是。
推开浴室的门，蓝色的浴室里，那抹黄颜色的小鸭子鲜明的刺进我眼里，我抓起它，翻过身来，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送给哥哥。
手一松，鸭子落到了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我后退数步，如同看到最可怕的怪物。
停了停，我又疯了一样闯进自己的房间，掀翻了有的东西，直到最后，才在床下的角落里，看到同样黄色的一只鸭子。
我想起梦里女孩手里还藏着的另一只小鸭子，闭眼，睁开，现在，它就在我的手里，背面，同样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莫莫的。
我被定在原地，寸步不得动弹，直到身后传来何妈惊讶的声音，“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强迫自己转身，可是身体不听使唤，于是，我只能继续听她的声音传过来，“少爷最近是不是公司有事儿？这两天都没看见他回来……”
原来，她还不知道莫斐的事情，也好，我松开手里的鸭子，落地的小鸭子，轻微嘎嘎的作响。
“过几天他就回来了”我听到自己这么说，像是个被命运操纵的玩偶。
转身，我听到何妈的惊呼，抬头，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两道干涸的血痕粘在脸颊，先前自眼里流下的，灼热而沉重的液体，竟然不是泪水。
在何妈惊吓的目光里，我看到镜中的自己疯子一般的轻轻笑起来…
我错了，是吗？
从头到尾，错的离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