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20（1 / 1）
莫斐变了。
*
一夜无眠，烙饼一般。
一大早我就匆忙的洗漱完毕，几乎是跑着下楼，主屋的门开着，我兴冲冲的冲到外院，刚要开别墅的大门，门两侧突然多了一圈大约十个黑衣人，齐刷刷的双手背后，站在那，也不说话，眼睛像是看不到我一样，整齐的看向远方。
心里微怒，“让开！”
一排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挡在门前，我定定站了会儿，转身，回了屋子，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看到莫斐从楼上慢慢踱了下来，我抬头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起的这么早。
他的脸色好了些，也许是刚睡醒，脸颊微微有些红晕，让他看起来越发的俊美。
一圈圈的阶梯在他脚下臣服着，我突然觉得那是条通往天国的阶梯，只有莫斐这样的天使才能站在上面，低头，不知道是自惭形秽还是嫉妒。
直到，那修长的腿站到我的面前，再看他，眼里的情绪都藏好，他垂头看我，脸上没有笑，就连一直跟随的优雅温润也一并没了，我愣了愣，心下微跳，难道知道我偷听了什么？还是莫振东的电话？做了心虚的事情，毕竟还是没底，只是那个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瞒着莫斐的事情，就已经不再是无谓，而成了一种愧疚的心虚。
“想出去？”微微清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腾，莫斐却也不等我回话，只是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捏得有些疼，那样的力道像是在生气，我仔细看他的表情，却没有一点点发怒的迹象，他根本面无表情，幽深的黑眸看我，没有情绪，“是不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听我话？既然你不想去上学，那就呆在家里吧。”
我的眼睛里一定有震惊流露出来，刚要反驳，下巴一痛，莫斐弯腰靠近了些，声音冷的像把刀，“哪儿，你都不能去”
“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要叫哥哥。
“不准叫我哥！！”他几乎是从嗓子里低吼出这句话，我只觉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却被他更用力的捏住下巴，莫斐的眼睛墨玉一般，里面有些被藏得好好的像是绝望的伤痛一闪而过，声音低沉下来，呢喃咒语似的，却让我觉得这样的他比那个午夜的他更加可怕，“莫绯，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我应该挣扎的，应该大叫的对他说我不是任何人的，应该给他难堪的讥讽嘲笑他莫名奇妙的不伦，应该用力推开他冰凉的手，应该……
可是什么都没有，我看着他，然后空气里突然多了一种叫做绝望的窒息。
*
莫斐不再去公司，所有的事情秘书都会带来宅子给他解决，二楼右侧尽头的那个不起眼的书房就这样突然繁忙起来。
蹩脚中文依然住在这里，我明白，他是为了莫斐，我看得到那种所谓的友谊在他的眼里闪烁，突然我又开始嫉妒莫斐，嫉妒他会有这样的朋友，这样为了他从遥远美国赶来的朋友。
我不再对他做什么，墨蓝早就没有在用了，buck更是放在枕头下没再动过，暗房太久我也没有去过了，仿佛瞬间，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空白的让人感受不到生命的存在。
可是，世间还是在以一种慢性自杀的方式残忍的前进着，距莫振东所说的第三日，马上就要到了，可我依然离不开宅子，里里外外，都是灭痕的黑衣人，逃离，只能有一次机会，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所幸这两日莫斐也没在找过我，我们住在一所房子里，却只有在三餐的时候会遇到，莫斐变了，跟之前那个如春风的天使相比，现在的他沉默而清冷，身体四周散发着一种巨人于千里外的冷漠，不知为什么，我却觉得对这样的他更熟悉些，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我盘腿坐在摇椅上，在一来一晃间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摇椅突然停下来，我睁开眼，就看到k一身乱糟糟的坐在地上，手里正抓着摇椅的扶手。
“哎~~”见我打量完他又闭上眼睛，k又开始夸张的叹息，“莫莫你太无情了~”
“哦”我又看他，果然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泽，眼角的泪痣在午夜散发着诱惑。
“你老公我费了个把小时冒死偷溜进来，你就没点表示？”说完，贼笑着看我，片刻后见我果然没有任何要表示的意思，这才握住我的手，语气里的萧瑟似真似假，“真是残忍，叫我来干嘛？”
*
这是约定的最后一日。
早餐后，我离开餐桌，只是一步，然后身体就像块石头一样栽倒在地。
我安静的闭上眼睛，药效发作了，是k昨天带来的一款迷药，身体无法动弹，意识却很清晰…想来不是用在什么好地方的，可是此刻却着实帮了我一把，如果让我自己装成无意识，实在不太现实。
倒下的瞬间，我听到身后噼里啪啦桌椅和餐盘碰撞的声音，听起来挺吓人的，几乎在我刚倒下，有个稍微清凉的怀抱托住我，他的手在轻轻得发抖，“eric!eric!”
原来蹩脚中文叫这个。
Eric沉稳的声音在一旁，“莫，放开她，我来”
我心中嗤笑，装得还挺像，没错，他知道这都是假的，连同昨天k的混入，他也帮了不少忙，也许，他是真的希望我离莫斐远些吧，越远越好。
抱着我的手没动，只是在颤，eric的声音更沉了些，“莫，放开她”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听到莫斐的声音，他没有放开我，只是让我依在他怀里，眼皮被翻开，又是一串医生例行的检查，eric果然按照昨天所说，“她得去趟医院，应该是之前注射药品的感染”
身后清冷的身体僵了僵，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我被针孔填堵的像个塞子的静脉时的表情，就像是温驯的小鹿终于要吃人似的凶狠，我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要吃人，没有办法想象。
只是很快的，莫斐抱起我，我终于听见他的声音，阴沉的厉害，“车！”
车子很快的开来，eric像是被关在门外，一个劲的大喊，“小心点，小心点！”
当然要小心，好不容易骗过一个天才，只半个小时的药效，药效后当然要小心点不让他发现什么都是假的，否则，后果，我没有办法想象。
不管如何，我已经出了莫宅，离开了那硕大别墅所在的地方，车速飞快，渐渐的，我听到只有市区才有的那种哄闹，就在我以为马上就可以到达医院暗暗焦急的时候，车子在这是猛地一个打弯，爆出一阵摩擦地面的声音，司机的声音从黑暗里飘来，“少爷，咱们被盯上…”
话没说完，子弹撞击车身的声音，怦怦沉闷的响起来，这车是防弹的，倒也没什么可怕，莫斐抱紧我，之前还轻颤的胳膊，此刻却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港湾，有抹温凉的柔软覆在我额头，“别怕，有我在”
我只觉得胸口狠狠地一抽，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手指已经开始有微麻的知觉，然后是胳膊，双脚双腿，很快的，只要在五分钟，药效就会彻底退去，我听着车外的枪声，路人的惊声尖叫，还有莫斐沉稳对司机说话的声音，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场冗长的梦。
直到砰的一声，车窗玻璃华丽破碎，直到莫斐立刻挡住我的身体微微僵硬，直到我听见那么分明钢弹陷入身体的声音，直到有温热的东西飞溅到我的脸上，我感觉到莫斐冰凉的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声音微颤，像是在绝望里盼望着无望的希望，“莫莫，莫莫”
他的手上上下下把我摸了遍，直到确定我没有任何事情，这才抱紧我从正在不停躲避飞驰的车上跳下来，我只觉得天翻地覆，却没有一个地方在痛，莫斐抱着我，应该是在奔跑，恢复知觉的手微微握紧，为什么还不放下我，你不是天才吗？为什么还不放下我？
又是一阵强烈的吵杂，像是在人群里，慢慢的，吵杂的声音一点点淡去，药效在这漫长的五分钟里终于退去，我一点点睁开眼睛，昏暗的狭小空间里，莫斐白色的衬衣沾满了灰尘和鲜红色的血，心脏像是被人捏了把，我低哼一声，莫斐正抱着我坐在地上，我这一哼，他几乎同时摸上我的脸，声音很轻，微微喘息“莫莫，莫莫，哪疼？啊？告诉哥哥，哪疼？”
一点点地，我觉得右边靠近他怀抱的胳膊在漫漫湿濡，我的头正搁在莫斐的肩膀上，眼睛向下看，胸口抽疼得厉害，他右边胸口靠下的位置，有个小小的洞，正一点点地往外渗着血，我抬头看他，他这才知道我醒了，脸色透明眼睛里却没有了冷漠，满满的都是幸福？我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会是幸福？
莫斐轻轻吐气，像是安心一样，对我轻轻笑，“哪疼？不要怕，哥哥在，一会儿就不疼了”
我突然觉得他不是天才，他根本就是个傻瓜。
眼眶灼热发疼，我垂眼，克制自己不去看他，一会儿eric就会来了，我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所有的这些在他眼里都是意外，只有我知道，都是假的，都是安排好的，只是那本来应该扫在我身上的弹头全让他挡住了，也好，我用力的告诉自己，像是在催眠，也好，真的，这样就更方便我离开，离开他，离开宅子。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杀死他了，甚至连看着他去死的力气，都渐渐消失，我恨他，慢慢的，也开始恨自己。
*
莫斐见我垂眼，以为我在害怕，他轻轻吻我的发顶，有种舒服的冰凉，“莫莫，是哥哥不对，哥哥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你，再也不会吼你，凶你，再也不会逼你”
他的身体又开始轻轻的颤抖，应该是失血过多而引起的，“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他问我，好不好，再也不离开。
我再也听不到他还再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他问我不要离开，好不好，而我，却没有办法回答。
那种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熟悉的被撕裂的感觉拥挤上来，我突然感觉到了之前莫斐的绝望。
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他会死，不是枪伤，而是失血过多。
我抬头，不再依偎在他肩膀，莫斐还在轻轻得说着，“……我们以后离开这里，去瑞士好不好，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一起……”
我们，我们，我们。
没有我们，莫斐，从来都不会有我们。
我挣扎着要站起来，他却一把抱紧我的腰，像是感觉到什么，一直在说话，我没见过莫斐说过这么多话，“……挪威呢？就是有些冷，莫莫不喜欢冷，那我们就不去……”
我闭闭眼，伸手用力按在他胳膊的伤口上，他脸色白了些，环我的胳膊却越发的用力，我身体轻动，想是碰了他胸口的伤，他轻哼一声，脸越发的惨白。
“不要再离开，不要再离开”
他不再设想虚无的未来，只是死死的抱紧我，突然，他身体顿住，已经有点没有焦距的黑眼睛慢慢合上，身后，一头长发的k背光而立，像是来自地狱的使者。
“别担心，只是镇定剂”k撩了撩头发，声音有着无所谓，第一次，我厌恶他这样的无所谓。
eric跟在他的身后，看见莫斐立刻走上前来，我回头看他，他的眉皱起来，长长的黑色睫毛微颤，脸色几乎是透明，我一根根掰开他扣紧的双手，终于，从那个怀抱里站起身来。
“那枪是怎么回事？！”我走到k的身前，那些子弹应该从左边的窗□□进来，可如今却是右侧的防弹窗被换。
“……”k不说话，只是看我，琥珀色的眼睛琉璃闪耀，“我说过，能碰你的，只有我”
说完，k揽过我，就要往外走，eric已经被吓呆了，他根本不知道会有这场突袭，还好，他的专业精神让他迅速有效的为莫斐作好了处理.
而我，僵直的向前走。
不回头，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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