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12章 异教徒（1 / 1）

——玫瑰在哀默——

回到十一城，民众对这位领导人英明的离别赠言大表颂扬，他们满是战争创伤的脸对着固守的土地露出得意的笑。

艾锡亚站在硝烟中的岩石上，举目远眺。蓦地仰头望入天空，铅云密布的天空就在这一刹那风起云涌，泄下数道明亮阳光，映照得满目疮痍的大地波斓壮阔。

艾锡亚张开双臂，深深深深吸了口气。我回来了。人群暴发欢呼。

艾锡亚成了战士，她退下红妆握起宝剑，她彻夜批公文，百折不挠进行和战外交，小小的十一城因有了她，成为观注的焦点。

人们议论她感叹她，少了抵毁多了认可。当她因没日没夜的谈判而在握手时无法站稳，那个国家的统帅绕过长桌抓住她，深深看着她，对她说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向她鞠躬，一辈子忘不了她。

可当尤利耶由衷赞扬她，当他们将所听到的颂扬她的话转达时，艾锡亚只是淡淡地说：谁与我生死与共？只有他们，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艾锡亚接受了至深苦难的洗礼，如破茧而出的蝴蝶，沙勒礼宰相对他的国王陛下说，娶不到她你会遗憾一辈子。

沙勒礼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艾锡亚，看惯了她的坏她的恶，蓦地发现在坏与恶的另一面艾锡亚却有极至的洁白与光辉，连他都心悸了。

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少有男人配得起。尤利耶对此不加评判，他只是默默陪在艾锡亚身边。

一年后艾锡亚与尤利耶又有了一个孩子，这回的孩子幸运地活了下来。

艾锡亚一夜间是女王也是母亲，她一边批公文一边哺乳，所有人都在猜测孩子的父亲是谁，指责父亲不懂替女王分忧。

梅加诺宫庭中尤利耶无奈中有些委屈。艾锡亚压根不想让他照管孩子，理直气壮地说梅加诺帝国政务比她的十一城多百倍 ，如果她没空，那尤利耶更没空，而且孩子归母亲管天经地义。

艾锡亚看孩子时会变得少见的温柔，她说她要让她地狱的母亲羞愧。尤利耶知道艾锡亚有个不怎么样的孩提，她在自己的下一代身上投注美好希翼，她希翼她的孩子生活的时代明亮平和。

五年一次的华更尤丝大祭祀又开始了。艾锡亚抱着孩子，她甚至不让保姆抱，昂首挺胸出场，大人物瞠目结舌，华更尤丝的平民却给了她掌声和欢呼。

艾锡亚未经传话进入教庭，十字军没人上前阻挡，他们见识过这个女人压倒性的气势，他们渐渐对她的气势有了亲切感，他们承认强者。

艾锡亚踏过刻着默示录的七级大理石。至死忠诚？她冷笑。赐予生命的华冠？她觑着教皇，给我加冕怎样的华冠？假如我对你至死忠诚，你会把教皇的华冠赐予我么？

教皇站在那里，那张精致美丽的脸明明如同一个美好的梦，可他的内在为何那么阴暗？暗到失盲。

教皇看着艾锡亚，这个女人来的时候只是棵毫无力量的藤蔓，没有依附无法直立，现在却成了可以杀人的花丛。他这么想的时候，露出微笑，很有些成就感。

他也许真是个智慧超群的人，只是没有用在正确的地方。是的，教皇的优异艾锡亚很早就见识到，当时她便敬畏于他的出色。只是教皇很多时懒于表现懒于参与，而如果是他想要的，必会得到。一个人，有了他这样的地位和头脑，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所以他那样无聊，一切随手可得。

教皇明显是被权力地位宠坏的人，被毁了的人。

艾锡亚没有耐心同教皇玩文字游戏，她一向是直白的，她要求减免十一城额外赋税。教皇此回没给她一巴掌当回礼，他淡淡地说，小小十一座城的税根本如海中一个浪花，要不要无所谓。

艾锡亚反感他的无所谓，她冷笑。民众交纳重税付出的血汗付出的生命累加起来足于平了他这座教庭，他无所谓，成千上万的人却都在饥饿中挣扎。

她的激动对教皇没有影响，他说，我只是奇怪，你何时有了同情心。艾锡亚的自私贪婪冷酷他再清楚不过，她只关心自己，只看得见自己。但艾锡亚变了，开口闭口民众，不是任何私心的借口，是真的为民众。

他听见她回答：不是同情，他们是我的责任。

教皇轻轻一笑，但不是我的。

教皇们只享用权利，没有义务。亘古以来似乎就如此了，人们也仿佛麻木，没有人质疑。灵性主义甚至认为教皇是神赐给人类的重大考验，忍耐住就可以得上天青眼。

荒唐。艾锡亚争锋相对。那样的一类人，还存在做什么？依她现实主义的观点，教皇这个只知享乐作孽，不知劳作付出的人，早该除去。他的存在是全人类的大不幸。不幸都将被消灭。

教皇听到这番叛逆之言，仰面大笑，那一刻，他觉得艾锡亚不再可厌。

从一开始教皇就知道艾锡亚有意思，在她身上充满可能性，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最后连他也没拿她没办法。她太执着太顽固，像个钉子一样往目标钻，他没有这样的专注力量，终其一生他也可以确定自己达不到艾锡亚这样舍生忘死的执着。

十字军中有人对教皇说，您不是拿她没办法，只是永远在最后放过了她。

教皇用他俊俏的脸面对十字军，后者立刻下跪，但教皇只是若有所思之后微微一笑。

艾锡亚走出教庭辉煌门徽时一个女人刚好要走入教庭一个侧门，那个女人与艾锡亚交换了视线，这个女人在艾锡亚不曾涉足的纯女性世界称雄，历史上肯定会有她的名字：涅赫耶罗。

绝世美人涅赫耶罗是红衣主教之妹，嫁给了华更尤丝著名的建筑师，才子佳人的佳话一直沿续到涅赫耶罗公开进入教庭偏门为止。

作为徘徊在两个竭然不同男人之间的女性，涅赫耶罗为自己赢得了传奇性名声，带着争议始终受瞩目。但艾锡亚没把她放进眼里，美貌之于艾锡亚不过刹那芳华之物，她只对永恒的事物有兴趣。可是，看懂她的美对这教庭的影响，她眼神有点黯然。

作为女人，艾锡亚和涅赫耶罗在各自擅长的领域一路领先，本来像平行线一样，却在高洁与世俗、神与人、阴暗与明媚的教庭得到交集。

教庭。从正门里夹裹着风走出来的艾锡亚，从侧门意态优雅准备进入的涅赫耶罗。正门与侧门，女王与美人，交集的视线里艾锡亚的优势耀眼夺目，令涅赫耶罗的心隐隐作痛。

涅赫耶罗知道艾锡亚，她不否认她的了不起，有时她也曾觉得艾锡亚是女性的骄傲。但是，这么的突然，在教庭巨大影子里她们见面了。在艾锡亚一晃而过的目光中，涅赫耶罗突然觉得她逼得她走投无路，没有立足之处。教庭，被艾锡亚霸占了。

很多人开始觉察教皇对十一城的艾锡亚另眼相待，谣言四起的时候尤利耶总看到艾锡亚不屑的冷笑。可尤利耶不觉可笑，教皇与艾锡亚存在着某种奇异的牵绊，似有若无，但坚不可摧。他们都是强者，有人所忘尘莫及的气势，这样强大的两个人，尤利耶相信他们的灵魂会相互吸引。

对此艾锡亚坦然承认，没有错，教皇吸引她，她点着自己的心，他时刻在这里。

然而在承认的同时她的眼神特别寂寞，艾锡亚记得教皇推开她，告诉她他不要她。艾锡亚还没感觉到教皇有人的心，她对这个男人不抱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