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名刺客(1 / 1)
红其拉甫,真是个要命的地方,而且是个要男人命的地方。
门口的姑娘摆动着杨柳细腰,纤纤玉臂只用一笼轻纱裹着,且先不说这种打扮会勾起男人原始的欲望,光是冷到发抖的天,穿得薄如纱翼,能不让男人们怜香惜玉么?
佐骨立在红其拉甫客栈顶楼房间的窗前,思虑此行墨都最为重要的事情,今年冬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十分难熬,几场生死争战,让原本生活困难的人家雪上加霜,贝迪家族为了弥补打仗带来的损失,强行压低皮毛,香料的价钱,囤积货物,图谋暴利,如此下去,并非好事。他到底要不要接受清姑娘的劝箴,同他们一起,稳定货价,对抗贝迪家族?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墨都城,除了市面的事情外,还要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窗前飘过一袭白影,他急忙掠出去,紧紧跟在后面,想一看究竟。
贝府中灵湖宫一般模样,天幕刚刚降下时,歌舞已经开始,有来自萨玛王朝的葡萄美酒,更有来自东方帝国的黄封女儿红,上好的竹叶青,菜色更是精美,一桌酒席,菜只是过过场,之后全部倒掉,参加宴席的人,两眼没离开过舞娘细嫩的腰肢和突起的胸脯。
不远处却卷缩着两位以乞讨度日的老者,身上的破衣都结了霜,寒风吹起,冷得瑟瑟发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天下之大,处处都是有失公平之事,他也是个商者,赚取利益无可厚非,可眼前的一切,让他感到心寒
佐骨公子的府上,也是如此情形?
拉起佐骨的衣袖,到城北面,那里住着的多贫苦的百姓,冬天将至,他们的日子也是愈加难过,贝迪家的人,前两天刚从这里以莫须有的理由,搜走了他们用来换取过冬所需的皮毛和香料,并且打伤了好几人。
几近破败的草屋,看似等不到明年春暖花开。孩子哇哇的哭声此起彼伏,尔后,是娘亲或者姆嬷的歌谣,如哭声一般,让人心生凄凉: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穹室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东家刚停,西家又喝起: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勿毁我室。。。。风雨所漂摇,予唯音哓哓。
佐骨公子唉叹连连,这里刚刚遭受过劫难,歌谣如同心境。
“听听牧民的哀歌,才能知道他们过的有多苦!辛苦一年,流尽汗水,所得不过分文而已,无德商者却是盆满钵溢,日日醉生梦死!佐骨公子,有何感受?”
“心酸之余,更是无奈,弄权之人一旦丧失公德心和良知,后果不堪设想。”
她低眉思虑,佐骨公子是意有所指,贝迪家族玩权弄术,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权利和欲望,能让很多人失去理智,自古有多少人,都因此而亡国灭家,贝迪家族只是其中小小一部分,但是下一个人呢,谁能保证下一个不会如此,大约他对清风心有防备。
“姑娘这双乌黑有神眼睛,让我有种似曾相识有感觉?”
“是么?”戎稚一点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也许是清风的眼睛罢,清风跟他见过几次面,想必是糊涂公子弄混淆了。
“让我想想,是在哪里。”
佐骨公子拍拍额头,不停地来回踱步,大概是绞尽脑汁在过往记忆里搜寻这样一双乌黑的眼眸。
“对了,想起来了,是在四王子府!上次我们一起从哪里逃出来的。”他双掌互击一下,惊叫道,紧绷着的脸变得柔和了许多。
“啊,是你!”呵呵,竟然是跟她一起爬过狗洞的男人,缘份真奇妙。
“没想到还能再见面,你还是那样顽皮么?”佐骨公子高兴之余,一把握住她的手,像多年未曾谋面的好朋友一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
她怔了怔,面露尴尬,小心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她已是有夫之妇,在荒郊野外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被人发现,将是百口莫辩。
“我何曾顽皮过?”她自认还算娴淑,若真要调皮,早掀翻夜昆仑的皇宫了。
“一个姑娘家钻狗洞,还不算调皮么?”
“这个啊,不算罢!”
“对了,你家住哪里,天太晚,我送你回去!”他禁不住又拉起她的手。
戎稚皱了下眉头,心道:我敢让你送么,这人也怪,口口声声叫别人姑娘家,还总拉别人的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么?
她是不想让他误会,更重要的,她要让他同意清风的计划,就不能用这种模能两可的态度左右的他的意志。虽然用感情去诱惑一个男人,成事的可能性高于用言辞去说服。
异域的晚上是刺骨的冷,他的手很温暖,像石遥哥的手,可惜,她不能贪恋这种温暖,否则,会粉身碎骨。
“佐骨公子,今晚我邀你走一番,用意你能明白么?”
“我明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照着清姑娘提议的去做,毁掉的可是贝迪家族百年的基业,清姑娘背后的主人是谁,尚且不知,倘若是个有心之人,佐骨纵是万死,也担当不起这个罪责。”
她明白他在迟疑什么,清风行事谨慎,口风严密,让他无法查证背后的主人,才一再推辞,如他所想,万一是个有心之人,一手掌控财路,毁掉乌国也只旦夕之间。
“公子,俗话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贝迪家族若是勤于业,精于俭,倒也罢了,可如今是什么样子,你也见过了,仗着贵族公室势力,无恶不作,已是自埋祸根,公子只为穷苦百姓搭条无欺无诈的路,将来的七香街也许会更繁华,为何不试目以待呢?”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姑娘是何人,为何对乌国的事情了如指掌?”他开始警觉。
她弯起唇角,浅浅一笑,道:“公子应该看得出,我不是乌国人,但是我的家,在墨都灯火深处!”灯火深处,正是皇宫周围数十里。
“如果你是清姑娘的主子,我倒想放手一博!”他笑道。
“如果我真是呢?”戎稚抬头盯着他,甜甜一笑。
“佐骨愿为姑娘效劳!”他抱起拳,微微欠身。
“公子不必如此,担当不起!”她心中有愧,更不敢接受他的礼,有一日他知道了她的目的,会如何想?唉,希望不会有那样一天。
“姑娘所想跟我不谋而合,只是,我与贝迪家族并无冲突,如此做法多少有些不够光明磊落。”
戎稚莞尔一笑,道:“我与贝迪家族也无恩怨!”还有半句她藏在嘴里没说出来,那就是在不久的将来,我跟乌国每个人都会有恩怨。戎,乌两国正式交锋的时候,乌国人大概恨不得把她油煎了才解恨。
“说了半天,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戎稚低下头,暗暗思量,若说姓冯,必定会想到冯夫人,若说姓戎,亦会知道是戎国皇族,迟疑半晌,吐出两个字:“寒露!”那是她的乳名,母亲哄她睡觉时嘴里才会念叨念叨,其他人并不知晓。转身之际,灯火深处的高楼上,闪起一股火光,直冲云宵。她只轻轻扫了一眼,并未在意。
佐骨沉浸在思绪里,耳中不停地回响着一句话:“寒露滴清响,秋霜赛明月。”实难想清这句话来自何方,是何时听到,好似冥冥之中印在脑海深处,只教别人一提起,就能蹦出来。
她叹息一声,悠悠开口道:“佐骨公子,我该走了!”
“明天晚上如果有空,还请再来一趟。”他回过神,两手抚住她的肩,眼里尽是期待,让人不忍拒绝。
戎稚退开一步,道:“公子相邀,寒露不敢推辞,只是红其拉甫不欢迎女客,还请公子换个清静的地方。”
“闹中取静,才是个好去处,明晚我让他们给你开角门。”
她笑道:“莫非?”
他拍手道:“正是!”
她猜的不错,红其拉甫是属于佐骨家族的。
分别后,她特意绕了远路回宫,为的是不让佐骨公子猜到她的去处,刚才闪起的火光可不是小孩子闹着玩,宫里出了事情,否则,清风是不敢放信号给她,夜昆仑何其聪明,还会想不到?
城北较偏,距离皇宫有段路程,她提起推动内力,全力奔赴,但愿曼纱公主的温香软玉能多留他片刻,她不要求太长的时间,一柱香,一柱香的功夫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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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王后娘娘武功那么好,您还担什么心呐!别让几个小毛贼扫了兴。”曼纱举起酒杯,送到他的嘴边,浓密略卷的头发像波浪一般,匍在他坚实有胸膛上,她的手脚将他缠得很紧,生怕一放手,国王陛下会飞了。
“小青鸟好厉害,竟然不用看就知道是几个小毛贼!孤王深感佩服!”他眼里寒光闪烁,将曼纱扯开的衣服拉好,脸上还挂着春风般的笑容。能闯入皇宫的,会是几个小毛贼么?曼纱口气也太大了点。
曼纱自知失言,立刻放开手脚,眼圈微微泛红,几颗晶莹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夜昆仑穿好衣袍,坐直身子,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邪笑道:“青儿如果要卖弄风情,欠点火侯;若是嚎哭撒娇,年纪好像大了那么点,不够可爱。聪明的女人知道在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
曼纱的眼泪马上要流下来了,却被他这句话给堵了回去,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笑道:“陛下您可真会说笑。”她神态转变之快,反倒使夜昆仑感到愕然。
一个人的态度神情能在刹那间转变,尤其是一个女人,至少也要在风尘中打过几年滚,因此他重新打量了一下倚在榻上几近半裸曼纱,在她的脸上已经找不到一丝的愠色、一丝的委屈。
“青儿,你倒底多大了?”他凑过去,挨在她耳边,脸上的表情,跟孩子渴望某件东西一样。
“陛下喜欢青儿多大,青儿就多大了!”曼纱微微笑着,显得十分娇柔,温婉。
“好生等着,孤王去去就来!”
夜昆仑挥退侍从,独自一人转过廊角,运功掠上屋脊,刚刚站定,恰好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宫墙跳下去,消失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中,他立刻想到,他的王后又偷偷出宫了。从御花园绕回王后宫,需要点时间,殿前的打斗声还很激烈,估计她只能从宫殿后门潜进来,既如此,他来个守株待兔,等会看她要如何解释。
刚刚踏上石阶,一股强大的剑气从侧面扑过来,她急急退出几步,长剑钉在宫门前朱红的圆柱上,拦住了她的去路,若不是躲得及时,肯定被剑气所伤。接着是脸色铁青的他从另一边转出来。
“又犯病了?”冷冷的声音,跟刚才完全不同,简直变成了两个人。
赶得太急,心都快跳不动了,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平静心绪,一时间也不知怎么答复。真是倒霉,怎么偏偏碰上他,她现在是宁愿见鬼也不愿见他,这回被他逮了个正着,再若撒谎,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大方承认罢发,既不甘心又不敢。
她呼出的白气在眼前萦绕,直直盯着他不吭声。无法解释或是不能解释,她选择沉默,任他自己去猜测,至于结果么,好坏也只能接受了。
“哑巴了?”
“在这里!”屋脊上一位彪形大汉喝了一声,月色下又多了几条人影,都朝她扑了过来,看身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难怪缠斗了这么长时间。
戎稚也顾不得许多,飞身上前,拔下圆柱上的长剑,抖出一个剑花,与他们缠斗。清风从前殿赶来,捂着手臂的指缝里还渗着血,看来受伤的伤不轻。见王后被围,拔出剑跳入圈中,拼死博斗。
刺客们每一刀都用了十分的内力,且是冲着要命的地方,在皇宫杀了她,是无法带走尸体,血也无法带到魔域,这说明,这此刺客并不是江湖中人,至少杀她不是为财,贝迪家族不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感觉到是她在幕后指使人挖他们的墙。那么刺客们又是受何人指使?
两人女人,一个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赶紧了十几里路,另一个,胳膊受了重伤,打五六个大男人,而且是五六个武功上乘的大男人,自然是处于下风。
“状态这么差,你倒底赶了多少路?还是去哪找野男人了?”他跳进剑圈,赤手空拳,戎稚还时不时的要帮他挡一下刀剑,气得她快要跳脚。
“你要帮就帮,不帮给我闪开!”她杵了他一胳膊肘,可恨的男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说风凉话!
“无论何时,你的嘴也不会变软,对不对,求孤王一声,你会死么?”
他右闪右避,在戎稚周围晃动,根本无视那几个刺客的存在,瞬间移到身形,速度快到人无法用眼力分辩。她真想一脚把他踹到边上歇着,碍事!
清风后痛处被划伤了,血渗出衣衫,因气力不济,她的脸色变得惨白,夜昆仑接过她手中剑,并且一掌将她送到安全处。他有心帮忙,很快扭转局面,戎稚也省了一份心,不用担忧,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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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心里,只会有一个人,但那个人不是本公主!”
“怎么会不是您,陛下不是天天都来看您么!”
“哼哼,看,用的是眼睛,不是心。”
“这座皇宫里,最不受待见的是戎国公主,恰恰他心里只有戎国公主,他骗得了任何人,但骗不了我曼纱!”
“公主为何这样说?”
“贝妃不仅蠢,而且也过于势利,想法,心思全写在脸上,这样的女人,再美有何用,没有男人喜欢;珏夫人城府太深,心机也重,这样的女人,不想害人倒也罢了,若是害起人来,比狐狸精都强上几百倍;只有戎稚,让本公主一时猜不透,她眼里倒底是真无邪,还是假单纯。”
“管她是真是假,肯定不是公主您的对手!”
“不,今晚初见分晓,恐怕本公主斗她不过呢。”
这是曼纱公主和陪嫁侍女的一段对话,王宫里,莫名地多了一位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