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后加冕（1 / 1）
王后的加冕仪式非常隆重，王族及宗室的命妇，凡是有过封赏和爵位的，全部要入宫朝拜，乌国的属国，也要礼贺新王。戎稚从楼阁高处的圆顶窗柩外，看到了浩浩荡荡的队伍，香车宝马，红男绿女，庞大的人群让出入王宫的道路显得特别拥挤，她单手托着下巴，两条秀眉拧成结，还在思虑着今夜跟三师哥见面的事情，心情被这纷乱的声音扰得烦燥起来。
离别之时，戎戈曾叮嘱过，在她加冕的那天，会派十四弟过来，顺便送上一份大礼，不知是否是真的，戎国那么穷，根本拿不出什么大礼，除非他又去抢了。战事刚刚结束不久，各国都在休养生息，他也没理由去找别人麻烦，极有可能又想糊弄她一回。
“王后娘娘，时辰到了，请您换装！”侍女官过来请她，声音里没有一丁点的感情。
戎稚撇撇嘴，面无表情地回内室更衣。火红的朝服，黑丝滚的边，绣满了金雀花纹，侍女官用纱条将戎稚的腰缠了一圈又一圈，勒得她气都喘不上来，当沉重的霞衣披到身上时，她感觉像披上了枷锁，禁锢自由和灵魂的枷锁。她拒绝侍女为她戴上夜昆仑赏赐的发环，在接受王后桂冠之前，她不想连头也抬不起来。
她解下一头乌发，任其披在肩头，因为长时间的圈绕，已经弯成了波浪形，像被风吹皱了的雁鸣湖，克罗依按照戎国的习俗，为她梳理了头发，其实就是用八宝丝络从额头抹过，在脑后打个结子，将耳边的发丝用宝珠串箍成束。
一切就绪，要进大殿接受封赐，站起来时，她才发觉，衣裙稍短了寸许，看来并不是为她准备的，也无关紧要，相信也没人察觉。她倒好奇，这新衣是他为谁准备的？那个女人应该比自己矮点，也会圆润许多，要不侍女官怎么会在自己腰间缠个七八层纱条？她倒替他身后默默坚守的女人感到可惜，如果能回到从前，她们还会教自己的夫婿封王觅侯么？
丝竹，风笛，都塔尔，不断地吹弹着动人心弦的曲子，戎稚缓缓从大殿中走过，晨光使她的霞衣光芒四射，夜昆仑高高在上，瞰视一切，华衣盛装的戎稚确有风采，墨缎一般光滑油亮的黑发，的确无需金环玉钗来配饰，最为可惜的是，她白皙的脸庞上完全是个皮笑肉不笑，僵硬而没有感情的笑容。他知道，即便是这样的笑容，在看到他那个时刻肯定会消失，果不其然，戎稚在登上高台之前，脸变得风平浪静。
一切十分进行的顺利，夜昆仑睨了一眼双膝跪地的戎稚，心中却大叹可惜：如此可人的美娇娘，自己却无法消受。祭司双手递过金冠，他没有迟疑，将那沉甸甸的金冠戴在了她头上，从此之后，戎稚就是被收进笼子的金丝雀儿，标上了乌国的号。
昆仑稍稍俯身，扶起戎稚，牵着她的手走向御座，他脸上的笑意足可以使任何女人折腰，戎稚并不陌生他的笑，因为它曾在伊孤的脸上出现过，如果他不是金冠锦衣站在这里，或许，她会为之怦然心动，他笑很迷人，但也假的厉害。戎稚自认装腔做势的本式没他好，所以，不咸不淡的瞟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
按理说，一个女人，到这个位置，应该对身边的男人感激涕零，千恩万谢才对，戎稚却不卑不亢地坐在他身侧，连个笑脸都不舍得给，一双乌眸搜寻着这霞衣原本的主人。
“恭喜国王陛下万岁，贺喜王后娘娘千岁！”台下如雷的声音响起。
“众卿平身！”
戎稚微微一笑，回味着夜昆仑刚才的表现：声音沉稳，充满霸气，威摄力十足，又有那么点骄傲，得意，已呈现出睥睨天的姿态。情有可原，虽说是费尽心机得来的王位，毕竟付出的努力比别的王子要多上几倍，夜离并非年老糊涂，才弃长立幼，夜昆仑应该是有他可取之处。
各国朝贺的使臣已经在门外等候，夜昆仑吩咐内侍官宣他们觐见。礼官大声宣读使臣的身份，戎稚立刻在脑中搜寻每位使臣所在王国的分布地位，夜昆仑不动声色地降伏了戎国与浩月之间的几个小部落，更让她吃惊的是，与戎国近在咫尺的梭梭国也对乌国伏首称臣，这等同于牵住了戎国的左臂，她不禁暗问，难道戎戈没有察觉么？她转过头去看他，却发觉他盯着御台下一名盛装的女子出神，顺着他的眸光，戎稚仔细打量那位女子，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妃子，衣衫上的金雀花纹饰十分明显，她的眼神那么得让人心疼，戎稚只看了一眼，心里开始愧疚，这比亲手刺夜昆仑的那一刀更让她不安，因为那位妃子就是金冠霞衣原本的主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委屈，褐色的眼眸水汪汪的，像氲在泉里即将流出的清水，戎稚握紧了双手，低下高昂的头，不忍再看。
夜昆仑斜睨了她一眼，心下怀疑她的忐忑不安倒底所为何事，难道是因为梭梭国的暗中投靠阻挡了戎国称霸河西的路？看来这个已经被父兄抛出的卒子，还没有明白她所处的位置，若是安安份份的，尚还可以，如果再不识好歹，就不能怪他人无情。不过，这些天戎国出奇地安静，以戎戈的为人，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四处布棋而按兵不动，可又猜不出他会在何方下手，等待对方出手，实在是太过痛苦。
“戎国十四王子到。”
戎稚立刻抬头去看，十四弟戎装在身，随后跟着的是福贴儿设，参礼过后，戎戟命人奉上贺礼，用卢城美玉制成的盒子，戎稚实在想不出，一个小小盒子里能有戎戈所谓的什么大礼？
礼官打开玉盒之后，惊得嘴半天没有合拢，抖抖索索地回话：“禀奏陛下，戎国十四王子的贺礼乃是。。。。。”
“是何物，奏上来便是！”夜昆仑语气里的怒意十分明显。
戎稚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看福伯眼里的疲惫，十四弟佩刀上的血渍，他们不是割了谁的头送过来了罢！
“是亓国的王玺！”
大殿陷入了安静，群臣的眼光都投向了新王后，顷刻之间，戎稚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新婚时日，自己的兄长公然违背了鹿苑的盟约，在别人休生养息时节，举兵攻占别国国土，还当做送给自己妹妹的贺礼。亓国是浩月的属国，浩月跟乌国有姻亲关系，戎戈此举等于是捣毁了夜昆仑小舅子家的后花园。戎稚恨不得敲开戎戈的脑门，看看他倒底在想什么，做这种事还要如此招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狂妄！
“乌王陛下，亓国在河东的几处城池和草场，权当做是七皇姐的贺礼，至于我大皇兄为何要灭掉是亓国，原因想必诸位都能理解，当初七国联盟在喀纳迪抗击外寇，格尔萨却乘机偷袭戎国，致使戎国士卒死伤无数，此仇不报，何以安慰无辜死去的亡魂！”
戎戟理直气壮地说完，挺着胸膛站得笔直，十岁的孩子，嘴里吐出这样的话，多少有点让人忍俊不禁，夜昆仑半眯着眸子，呵呵轻笑，这十岁的孩子不可小觑，也许十年后又是一个戎戈。
这令夜昆仑有些措手不及，要不，他的脸色不会阴得那么难看，直到加冕结束，他也未再回头看戎稚一眼，亓国的灭亡相当于梭梭国给戎戈的打击，王玺送给戎稚，相当于她的有了自己的封地，可以自拥二军（上军，下军），这个不正常的女人，指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戎戈这棋出的也相当不错。
晚膳过了半个时辰，未见他来，对戎稚来说，看着热呼呼的膳食慢慢的变凉，那跟看着一个人慢慢死去一样令人痛苦，因上次走火入魔伤了心脉之后，身体越来越娇气，饿也经不住，动不动就头晕眼花，她已经没有耐心再等，摒退侍女官，掩上宫门，独自一个享用，一边用膳一边还在想着，夜昆仑应该在安抚他的妃子们罢，尤其是日间所见的那位，她会哭诉不公么？他又会怎样安慰她？他柔情起来是何模样？
自己这一生大约就是这个样子了么？无人宠溺，也无人怜惜，疼爱，注定要孤独一生，心头涌上莫名的惆怅，扔下筷箸，举目望去，王后宫殿流光溢彩，富丽堂皇，即便是这样，对她而言，也只是个华美的墓室，这世上，最可悲的女子，恐怕就是她这样的，拥有无尽的荣华，却永远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距离子时尚早，无聊之际，打开十四弟送来的贺礼，王玺下压竞着一封书信，没有属名。戎戈好大的胆子，就不怕别人看到么？
急忙拆开来看：
皇妹芳鉴：
兄无奈之下自作主张，将妹许于乌王，不求能得到谅解，但请皇妹务必坚持三年，三年之后，皇妹便可自由，浪迹天涯时也无需要再有牵挂。
兄：戈
戎稚拔开宫灯，将信烧掉，抛去刚才的忧伤，三年时间，在这危局四设的皇宫之中，过起来并非易事，三年时间，戎戈会处理好一切，到那时，她和石遥哥一起离开异域，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隐居，也未尝不可。她开始兴奋，活着总能看到希望，这话一点也不假，有希望总是好事。
他今夜不会再来，那个美娇娘也不会让他离开罢。她着急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师哥，于是趁克罗依不注意，封了她的穴道，吹息宫灯。
跃上殿顶，她的宫殿最为清冷，前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这是她新婚，并且加冕为后的日子，夫君却在别处寻欢。除却公主，或是王后的身份，她亦是普通的女子，渴望能够得到夫婿的疼爱，这并不为过。夜昆仑不想给的，她也不打算要，你不来也好，我也乐得清静，各自逍遥罢！
戎稚莞尔一笑，纤巧的身影消失在宫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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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台上，夜昆仑盯着那个影子，一声长笑，一旁的侍卫浑身颤抖，夜昆仑到承天台之后，就跟平日里完全不同，此刻的他幽眸猩红，脾气暴戾，戎稚偷偷出宫，更让他恼火，也许该教训一下，让她长点记性。
他挥了挥手，两名黑衣女子从承天台跃出，像冲出天幕的黯夜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