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新婚较量(1 / 1)
青河公主要出嫁了!
卢城的人小心议论着这件事,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悦,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公主能活多久。皇宫中的人忙忙碌碌地准备,这是他们十年来唯一长成的公主,嫁到乌国去,自然要隆重些,以免乌国人笑话。
冯夫人派人从东都送来上等锦缎,棉帛,彩纱,在宫人的巧手下变成一件件衣袍,短衫,长裙,戎稚面无喜色,跟着侍女官学习宫规礼仪,那些东西在她看来,比练十年的功夫还要累人,弹琴,跳舞,更令她苦恼,她曾用白绫绕倒了善跳旋舞的金子,现在却轮到她自己,乐师舞师无奈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公主,公主无心学习,师者再是高明也无用。
众侍者退去后,戎稚的寝宫巡安静了许多,这是她在卢城的最后一夜,明日,她将起程,再次奔赴乌国,踏出这一步,回青城将永生无望,也许,本就无望,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给自己希望。
站得腿脚酸软,自行换了衣衫就寝。克罗依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被窝里十分温暖,戎稚躺下去,拉紧被子蒙住头。
进来换暖炉的克罗依看见公主在被中颤抖,于是轻声问道:“公主,您是冷吗?”
戎稚深吸了一口气,回道:“不,不冷。”
克罗依掀开床帷,将暖炉塞到胡床底下,悄悄退下,刚到宫门口时,公主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立刻回去听命。
“克罗依,父王是否安寝了?”
“回公主,国王陛下在怡静园饮酒,不曾安寝。”
她挥挥手,克罗依自行退下。父王这几日神色抑郁,想来也是担忧自己女儿的将来。毕竟,她嫁的是一个她不想嫁的,却又不得不嫁的人。
戎稚下床,打开衣橱,寻找她来时母亲赠送的那件衣衫,好不容易才从角落里翻出来,有了新做的衣裳,侍女们也把它搁一边了,看来喜新厌旧亦是人之本性。而她要去的,是一个容易让人厌弃,遗忘的地方,心酸,是什么滋味,只有真正体味过,才能知道,她没想过要哭,心紧紧一缩,泪水还是会流下来,拭了拭眼睛,掩上宫门独自出去。
异域初秋的夜,冷意可随意渗入四肢百骸。练功之人,自有内力护体,因此,戎稚还是挺直腰板,行走在夜空下。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家,亭台水榭,简洁大方,自成一派,精致的雕木花纹,却无不在说明戎族曾经的辉煌。
怡静园是后花园中的一所别苑,平日只有几位侍卫看守,没有父王的特旨,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到底是因何如此,也只有父王一人知道。
侍卫通报过后,传她入内。
戎王看见女儿款款行来时,神情有些晃惚,二十几年前,一位相同模样的女子满目深情的从怡静园门口走向他。皓白轻柔的裙衫,外罩一件稍短寸许葱绿纱袍,犀牛小皮靴,墨玉一般光滑的长发随风飘舞,眸中隐着淡淡的忧伤,这是他还没来得及疼爱的女儿,转眼又嫁给别人了。
“父王,儿臣可否陪您饮一杯?”
戎王点点头,道:“好!父王为你斟酒。”
一杯酒下去后,戎稚觉得腹中火辣辣的灼烧感,头有点炫晕,还不错,怪不得男人喜欢喝酒,真是个好东西呢。
“稚儿,你恨父王吗?”戎王试探着问她
戎稚低沉眼眸,道:“儿臣,没有恨过父王。”
“稚儿,父王重伤之际,隐约听到你的话,父王很高兴,至少,你一直是个想要爹的孩子,父王记得,你是十六年瓣寒露那天出生的,,父王得胜归来,刚走到怡静园的门口,听见了你的哭声,那声音真大。听宫人说是戈儿偷偷捏了一下你的脸,才惹得你大哭不止。父王把你抱在怀里,你握紧的小拳头乱舞,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那模样叫人十分心疼。父王还没来得急赐你名字,也没有好好再看看你一眼,就在那天夜里,你和你唯一的姐姐被歹人盗走,父王立刻赶到雅尔丹,一场生死博杀,却没能救你回来,自那以后,父王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后来,是在无意之中,父王才知你还活着的消息。父王中毒后,十分想见一面,才差人将你从青城接回,不想戈儿私自做主,将你送去和亲,父王曾责罚于他,你就不要再怪他了,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父王,不要说这些伤心事,儿臣今日新学了歌舞,跳给父王看。”戎稚抹去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道。
戎王点头默许。
白衣粉靴绿纱罩,两道锦虹绕身周。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
舞动的戎稚如同喀喇山上圣洁的雪莲,戎王无比心伤,低头不忍再看。
。。。。。。。。。。。。。。。。。。。。。。。。。
乌国有个习俗,新娘在婚礼的那天,要换上新郞亲手准备嫁衣,戎稚被直接送进皇宫的大浴池。侍女参拜过后,全部板着脸退出,戎稚苦叹,这才刚开始,就不招人待见,以后可如何好?她伸手试试水温,刚刚好。水气氤氲,笼着整个浴室。
“哗”的一声,重重的帷帘被放了下来,遮去日光,戎稚心中一惊,喝道:“谁?”
“公主珊珊来迟,害得孤王一番苦等!”暗中响起夜昆仑的声音,他换了称谓,显然,王权已经握在手中,言语之间霸气更浓。
戎稚戒备心起,运气护体。
“对孤王,你总是如此防备,来,放松点。”说罢,他一手搭在戎稚肩头,另一只手,从背后穿过,放肆地在戎稚腰间抚摸。青铜面具搁着戎稚的后脑,冰冷让她轻微颤抖了一下,不敢回身,咬紧牙关忍耐他的无礼。那是克罗依告诉她宫帷生存的一字决。
“让孤王为你解衣。”他的声音低沉,充满了挑逗,手攀上戎稚的衣带,她紧张地捂住衣带,不想让他拉开,身体硬得跟胡杨木一般。
“新娘进门之前沐浴更衣,这是本国的习俗,孤王今天是新郞,还请公主莫要拒绝的好!”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喜悦,更多的是嘲弄。
戎稚实难忍受这种煎熬,挣脱他的手,向前迈出一步,道:“不劳陛下动手,戎稚自行宽衣。”
戎稚想直接跳进水里算了,免得尴尬。夜昆仑伸手将她拖了回去,不再言语,十分粗暴地撕扯她的衣衫,她边躲边退,并且出手阻止。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夜昆仑,他一掌将戎稚推进浴池,自己也跟着跳进去。戎稚不会水,落下去后呛到了,钻出水面时,咳得面红耳赤,未等平息过来,夜昆仑便死死将她禁锢在怀中,只手去剥她的衣衫。戎稚挣扎一下,他就将她按入水中,几近窒息时才松开手。如此一番折腾,戎稚总算明白,他是一国之王,不允许别人违抗他的意愿,她的后位是戎戈要挟而来,此刻,他更要她顺从。
戎稚咬牙抬起头,双眸满含怒意,任他褪去衣衫,她现在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夜昆仑撕扯完之后,勾起戎稚的下巴,沉声道:“不要再一次试探孤王的耐心,那样,你只会更绝望!戎稚,你不笨,想想怎样能让孤王对你好点。”
戎稚冷笑一声,推开夜昆仑的手,道:“让陛下失望了!戎稚没学过如何取悦于人,陛下如有不满,大可将戎稚送回,免得日后徒添烦恼。”
“你就死了那条心罢!”他窜出浴池,折入屏风后,唤来宫人更换衣物。
新婚的第一次较量,戎稚感觉自己彻底输了。
为她梳妆的侍女,个个都阴着脸,克罗依站在一边,无法插手,戎稚从菱花镜中看到她满含委屈欲言又止的样子,心知她有事要禀,可周围都是夜昆仑派来的侍女,只能再忍忍。这一忍,就是两个时辰。
在歌舞升平的空当中,克罗依贴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戎稚的脸上立刻失了笑容,转头狠狠地瞪了夜昆仑一眼,夜昆仑似有察觉,回过头正好对上她的怒意,他一点也不在意,戎稚要恨就恨,自己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要恨也只能咬牙切齿,总不能不顾身份,跳起来找他算帐。
原来,夜昆仑将她陪嫁带来的侍女,护卫,凡是会点功夫的,轻车简骑全部打发回去,刚才克罗依着急跟她说的,正是此事。没有那些护卫,侍女,她就如同待宰的羔羊,连个出宫报信的人都没有了,叫她如何能不恨?
酒宴结束后,戎稚被送回寝宫,皇宫内的小道甚多,七弯八拐之后,才到王后的宫殿,暮色下的宫殿沉稳庄重,拱门漆成朱色,殿内悬挂了诸多金色花结,绣的都是夜昆仑王徽上特有的花样。克罗依被侍女官留在外殿听命,她们促拥着新王后进了寝宫,并七脚八手的开始为她卸衣,戎稚冷眼看着这些板着脸的侍女,心中暗骂道:先让你们得瑟着,本公主日后再跟你们算帐!
脱到最后一件中衣时,她哼了哼鼻子,侍女们很懂规距,都停了手,低眉敛目等待新王后吩咐。戎稚怯怯地问了句话:“要全脱掉?”
侍女官点点头,接着剥去了她仅剩衣物,戎稚倒吸了一口冷气,闭上眼睛任她们摆布,外头走廊上的男子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宫人们在床上铺了一张洁白的锦缎,收理好换下的衣衫后,鱼贯而出,偌大的宫室内只有她一人。将她原本的衣物脱光,只换了件新的纱衣,她的配刀,环簪,珠钗全部收走,说是尖利之器会对新人不祥,其实,是怕她谋杀新国王,侍女们不懂,杀人并非一定要用利器,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了。
迎面闪吹过一阵暖风,有葡萄酒,迷迭香,姻脂水粉,等好几种味道,不用想,就知道是他来了。
戎稚全身僵硬,心扑嗵嗵乱跳,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墨眸中尽是恐慌,不知是冷,还是害怕,自他一进门,她就开始颤抖,胸口像堵了块东西,呼吸都不能顺畅,脑中一阵阵的炫晕。一双靴子停在她面前,她不敢抬头,死死盯着靴子上绣的金雀花发呆。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拿开孤王的面具么?”
戎稚举眸,细看了一眼青铜雕饰的面具,认真点点头,她确实很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那张脸。
“今晚你可以拿下孤王的面具。”
戎稚伸手去揭,到了半途,却又停了手,叹息一声,罢了,罢了,看了又能如何?
他粗鲁地钳住她的手腕,强拉她到怀中,戎稚立足未稳,跌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撞得鼻子发酸,眼泪差点流下来。正欲斥责,他却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面具上触去。触碰到那丝毫没有人气的冰凉凉的东西,不由的握紧了手,用力挣脱,再也不想去碰。
“这一生,没有人能揭开孤王面具,现今给你这个机会,为何不把握?”
戎稚低下头,今天,他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密香的味道,不愿揭开面具是实在不敢承认他是那个曾经倒在自己刀下的男人。她叹道:“陛下,我,我已经没有从前那样好奇。”
“是吗?是不好奇,还是不敢面对曾经自私的你自己?”
“对我来说,这一切都不在有意义了!”
谁还能不为自己想一想?
夜昆仑捏着她手的力道越来越重,但她始终不松开。两人在新婚夜里开始了第二轮较劲。戎稚显然处于下风,一路风尘仆仆赶到乌国,倘未来得及休息,随嫁的宫人,侍卫全被送了回去,沐浴更衣,三俗五礼,她是马不停蹄地进行这繁锁的过程,水也没喝一口,膳食就更别提了,再加上离别父王是伤心难过,哪还是夜昆仑的对手。
“你到底要怎样?”她有些承受不住,怒问道。
“王后似乎是忘记身份了!”夜昆仑嘲道。
一句话,问得戎稚呆若木鸡,她是忘记身份了,忘记如何去称呼他,也忘记了自己已经嫁做人妇,不在是初出双雁山的那个懵懂少女。她违背了自己亲口许给石遥的誓言,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也不会爱自己的男人,这似乎只是一转眼就发生了的事情。
“请陛下恕罪!”
“孤王并未生气,稚儿,抬起头,看看孤王的模样是否让会让你失望。”他的声音没有之前那样冷漠,变得轻柔了许多。那声稚儿唤得十分动情,戎稚的心情因此放松了几分。
青铜面具掉落在地上,沉闷的声音让打破了寝宫的宁静。
戎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半晌,颤抖着说道:“果然是你,我应该早猜到是你才对。”
伊孤俊秀的脸庞,幽幽的青眸,浓密微卷的褐发,明明吐血而亡的人,又重新出现在面前,一直以为是对手,原来一直是朋友,这让她日后如何自处?恨不能恨,爱不能爱。炫晕一阵阵的来袭,心中有一口气被抽了出来,她在也没有力气站稳,直挺挺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