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思绪纷纷的水莲(一)(1 / 1)
今天是星期一,店休日。
水莲一上午都窝在书房做忘年会和新年会的菜单。菜单是和王先生研究了一个星期定下的,总共3套,三千日元,五千日元和七千日元一份的套餐,按日本习惯分别叫松,竹,梅。水莲针对组织忘、新年会的干事,把松竹梅三份套餐的介绍放在一起做一份,方便带回去参考。针对店内用餐的客人每一个套餐单独做一份。
连设计带做,修修改改,到下午两点才算作出套满意的。印出来看看觉得可以,又仔细在纸上检查一遍,确定没错误后考进CD,装进背包里,准备给供酒的酒店送去。
酒店的竞争激烈,为了争取新的饭店客户,不遣余力的做各种馈赠,例如看板招牌,全套餐具,小型业务冰箱等等。有的酒店甚至根究饭店规模的大小,直接给20万到50万日元的现金回报。后来有关饮食营业方面法律的修改,有些做法变得抵触一些规定条例,这一年收敛了许多。现在给水莲供酒的地方提供免费印菜单的服务。
出门时已近下午三点。早餐只吃了一片土司,一个苹果的水莲早就饥肠辘辘。在楼下的喫茶店吃了份三明治,喝了杯玉米浓汤,才算有力气走出大厦。
送完CD,又去修了头发,做了面部美容。然后去超市买了些食品,和一瓶今年刚上市的宝朱莉回家。她并不是特别喜欢宝朱莉,其实只要不是涩酸的便宜红酒,三千日元以上的对她来说都差不多。只是每年十一月里解禁的宝朱莉总是让她感到时光的匆匆,年华的流逝。几乎每年都是一样的感慨:这么快,又到这个季节了。
回家后换完衣服,打开红酒放在一边醒。水莲把刚买来的食物一盒盒拿出来,掀去朔胶盖子一一摆进托盘,一盒切得薄薄的roast beef,一小盒腌黑橄榄和sun dried tomato,一盒绿色蔬菜色拉,还有几片筑田煮海带。看看托盘里的菜,就酒很好,不过都是凉的。就装了杯米放进电饭煲。为了省事,水莲都是买不用淘的无洗米。加了水,按下做粥的按钮。
又从储物室里拿出个电炉子,是个仿炭火电炉子,陶瓷炉子里堆着仿造的炭块,通上电后炭块会红,发热。这是几年前和林伟逛跳蚤市时发现的,她让水莲想起住农村时用的火盆。很喜欢就买了回来。
把托盘直接放在客厅地板上,打开地板的暖房,关掉空调和灯,抱着沙发靠垫儿水莲借着电炉子的光自斟自饮。
这个炉子平时看不怎么样,接上电后,炭火慢慢的明暗转换,黑夜里看很逼真,很有气氛。
自己曾无数次和林伟冬夜相拥于炉子前,饮酒、喝茶、吃零食。说些有的没的。那些岁月并不遥远,曾经是那么真实,触手可及的平淡温暖的幸福,今晚回想起来竟如梦如幻。
水莲从不认为自己软弱。出生在七十年代贫困的东北农村,生长在一个不富裕的家庭。14岁丧母,18岁单身赴异乡留学,开始自己养活自己。大三时父亲辞世,唯一的亲人--哥哥让自己的寒心。种种的生活的艰辛,命运的多难没有打倒她。以至于后来工作后,职场上钩心斗角的你来我往从来伤不到已经过早经历了过多风风雨雨的她。但是林伟对婚姻的背叛,却给了她致命的打击,让她差点从此起不来。他们的爱情不只是她全部的感情生活,更是她的信仰,她心中的一片净土,是她在这个纷乱繁杂、不断变换的世界里认定的唯一不变的真实。所以对她来说,一年半前,那个被毁掉的不是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家庭中的一个,是她用二十八年的人生建起来的整个世界。
今晚一个人对着火炉想这些,尽管心中还有些苦涩,但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可以平静的面对。不禁想起了那时梅梅劝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一年来地也就淡了。一年半,自己终于完全爬了起来。甩一下头,“为爬起来干杯。”水莲冲炉子举杯喝净杯中最后一口。看瓶中还剩一半,再喝胃会不舒服,明天也会头疼。
放下高脚杯,起身去厨房拿粥。
水莲往粥里拌些酸梅粉仍旧端回客厅,盘腿坐在电炉子前吃。拌了酸梅粉的粥酸酸甜甜略有咸味,很适合酒后吃。
酸梅粉是黄华生从台湾带给她的。一次饭后上的果盘里有西瓜,水莲受本地人影响喜欢在西瓜上撒些许盐让它吃起来变得更甜些,就请侍者拿些盐来。黄华生说见过吃西瓜撒酸梅粉的却是第一次见到撒盐的。水莲却和他相反第一次听到酸梅粉就西瓜一说,她虽吃过梅干,却从没见过酸梅粉。于是下次见面的时候,水莲就得到“一架”酸梅粉。说是一架,因为那是一架白玉雕的立体倭瓜秧,叶,蔓,须,瓜皆有,细致、精巧。有一大一小两个倭瓜,小的还在藤上,旁边大些的倭瓜已经离蔓,瓜蒂是盖子,里面装着被喧宾夺主了的酸梅粉。
“买椟还珠。”水莲嘟囔一句。
“小姐,买椟还珠不该这样用。”黄华生接道。尽管他十几岁开始在西方上学,在国学上应是受过正统的教育。不然不会不知道何为“花船”却懂得买椟还珠这水莲上高中后才学的成语。
自己和黄华生的关系,最近在他的刻意经营下有些变化。这让水莲有些担心,怕偏离了初衷的轨道。
黄华生第一次在自己家过夜的第二天早上。水莲还在梦中的时候,觉得身边的人似乎起来了,水莲装做不知道接着睡,希望他就此离开。一来因为前一天晚上很荒唐,以至于睏乏得很。二来因为前一天晚上太荒唐,有些羞于面对。
可是过一会,他又转回卧室,坐到了床上。水莲不能再装睡了,睁开眼道:“怎么还不去上班?”
黄华生不说话,拿着茶杯也不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
水莲有些脸红。为掩饰尴尬她忽地坐起来,从黄华生手中拿过他的茶倚在床头和他并做在床上开始喝茶,这样可以不必面对他。
可黄华生却拧身下床,拉过旁边的椅子面对她坐下,并伸手帮她把被往上拉一拉。
“这次要住一个礼拜,我搬过来住可好。”
水莲差点儿没呛着,这可比晚间要过来喝杯茶严重多了。
连忙摆手道:“不好,不好。”
等咳嗽完了才说:”我要保留看新闻刷牙,上厕所不关门的习惯。你不可以搬过来。”
黄华生接过她的茶杯摇头微笑:“不过明天得去大阪,三天后回来。”
这人怎么把经商那套虚虚实实用在她身上,不觉生气。重新躺下把被蒙到脸上闷声说:“你快走,免得被我掐死。”
“怎么生这样大的气,可是我昨晚做得不好。”说着把水莲蒙在头上的被子拉下。
水莲闭着眼不答,脸却红了。
黄华生的手抚上她的脸,摩挲了会说:“从大阪回来后,会有两天的闲,我们去箱根好不好,我在那有幢带天然温泉的别墅。”
冬天去箱根泡温泉很好,但是去他的别墅就不喜欢。他的太太肯定用过,或许还有他的孩子。最不喜欢的是得走进他的地盘。
“箱根很好啊,”水莲抓住黄华生在自己脸上手,扳着他的手指说:“我们得去看大涌谷喷烟,吃那的温泉鸡蛋。我还要去本箱根的芦之湖,据说那里是眺望富士山好地方。我们还要去乘坐登山铁路,是大正八年开通的,有一百年的历史呢。”看看话题转的差不多了,水莲接着说:“我前几天看电视的温泉专题节目,里面介绍一家有百年历史的温泉旅馆,古香古色的。我打电话订那的房间好不好?”箱根自古以来就是温泉疗养圣地,百年的旅馆应该不难找。
“你安排吧,我们礼拜六早上出发,最好是礼拜天晚上能回来,我礼拜一上午的飞机回台北。”黄华生心中不觉轻叹:试探的结果和想的一样,水莲是千方百计的避免进入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