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昏灯暗杀(1 / 1)
寒逝默默地骑着马,墨追不愧是名马,懂得主人的心思,一路上都是缓步浅行,并没有产生多大的颠簸。
寒逝又接到了玄渊的任务,即使贵为城主,一样受制于人,毫无乞丐般自由。
“喂。你怎么不说话,哦,虽然你本来就不喜欢说话,可是这次特别奇怪。”像是自言自语般,焰珏在寒逝耳边碎碎念着,他骑的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和主人倒是相得益彰的和谐。
“难道是因为你弟弟,真是可怜的小孩,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个样子啊?”焰珏继续说。
“难道是说了什么类似与,我讨厌焰珏这样的话。”他说。
“宿寒是很难治愈,老是用琼华玉压着也不是办法。”然后,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寒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一提到宿寒症的事,她的确什么都乱了。
宿寒症即是从小折磨着云宣的病痛。
“你是怎么知道的?”寒逝问。
“如果你活得久了,你也会知道很多。”语气里居然是从未有过的沧桑。
寒逝突然觉得那一句,“活得久了”非常好笑,焰珏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可是突然又想到他是个妖怪。
“焰珏,如何治愈?”
“你总是在我有用的时候,才想到我,不过被你利用我心甘情愿。”焰珏如此诚恳地说出来,可是寒逝不信。
“云宣说,他不喜欢你。”寒逝突然说。
焰珏有些故作忧伤地抚了抚眉毛:“我干嘛要他喜欢啊,我又不喜欢男人。”语气义正严词。
寒逝看了他一眼。
“我只要寒逝喜欢就好了。”他并没有问,寒逝喜不喜欢他。
“怎么样才能治愈?”寒逝依旧问。
“他的病痛从母亲身体里带来,自血液里散发出来。”焰珏每一句话都和药曾经说过的一模一样。
“怎样治愈?”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为了治好他不惜一切代价?”焰珏突然严肃地问。
“不惜一切代价。”寒逝说,淡淡的,轻柔的语气就像在擦拭着她的武器。
“如果我说是换血呢?”焰珏又摩挲了下眉毛。
“换!”寒逝说的果决。
“换的是他全身的血,而这世上和他的血最相似的,就是你的。”焰珏有些狡黠地看着她,“你死他活。”
他笑笑。
寒逝调转了马头。
“喂,你干什么去。”焰珏跟了上去。
“换血。”这是寒逝的回答,和以往一眼坚决而冷漠。
“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焰珏忙说。
一瞬间,算是一个心痛的表情在寒逝的脸上闪现,璀璨地让人觉得生动的美丽。
焰珏的心突然筋挛了一下。
“连药这样天下第一的神医都没有什么办法,我又怎么会有。”焰珏解释。
“明明你刚才说了。”
“我只是知道一些症状,即是我不是人,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焰珏突然侧过脸去,寒逝看不到他悲伤的表情。
可回过头时,看到的依旧是一张笑颜。
寒逝突然觉得,这个人果然不适合忧伤。可是故作快乐的表情更加不适合他。
“走吧。”寒逝说。依旧踏上自己的路。
后面,焰珏相随。
寂静的夜里,更人的鼓声四散开,回荡在黑暗的巷子里。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夜枭在枝头嘶叫。
食腐的鸟在等待猎物的奖励。
一盏昏黄的灯,照亮黑暗的路,寻梦楼的后门永远是幽闭而漆黑的,前面的光亮丝毫影响不到这里。
只是今夜,它突然被开启,一盏昏灯照亮的一切。
一位如少女般美丽的少年,穿着雪色的衣服,被人带上一顶普通的轿子,寒逝要做的即是不留痕迹地狙杀这位少年。
本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玄渊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下这么一道平凡的命令。
他的指示是,杀了少年,在少年要去的府邸里。
这世上,有人爱男人,有人爱女人,而这少年即是为了让男人来爱的。
本朝虽民风开放,但依旧有很多东西隐藏在黑暗里,显贵里也多的是喜爱男人的,却不敢放在明处。
上一任的皇帝居然爱的也是个男人。
而那男人不但封侯拜相,还被赐予御姓,甚至皇帝还允许他留下子嗣。那男人年少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年老色衰时的落魄,可是一直到他死去,皇帝的恩宠犹在。
那也算是一种神话了。
轿子由最初的疾步渐渐放缓,而后终于停下。
这里是五王爷府的后门,想不到他居然也是此道之人。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寒逝的身影很快就隐没在夜色里,灰色才是最好的保护色,不被黑暗排斥,也不被清明影响。
王府的戒备今日格外森严,寒逝在暗处已经不得不杀死了好些侍卫。她从不愿意让往昔染上多余的血。
可此时,它却在嗡动,因为过多的血液的滋润。
少年的轿子一直停在那里,无人去揭开轿门,亦无人来引导少年,周围看似空旷,寒逝却无法接近一步。
突然轿门开了。
出来的却是寒逝怎么样也想不到的人——焰珏。
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睡了很久,而后,他向寒逝的那个方向笑笑,一盏孤灯的光,霎时辉煌。
焰珏就这么走到了寒逝隐藏的暗处,一点都不怕她被发现一样。
“小诗啊,你怎么现在才来,楼里的东西都拿来了吗,我忘记了,难道你也能忘记。”仿佛训话一样,而后,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忘寒逝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她把匕首藏在了袖子里,而后被焰珏从暗处拉了出来,灯光下一看却是一件舞衣。
亏的寒逝妆容朴素,又没穿黑衣,否则此时早已被射成刺猬。
“拿来了。”寒逝把衣服给焰珏看了看,自然也是给躲在暗处的侍卫们看的。
而后就被拉近了轿子里。焰珏重重的关上了轿门。
十足十的一个被宠坏了的头牌。
黑暗的轿子里,只听得到焰珏还带着笑意的喘息,一线光从缝里射了进来。此时的寒逝的心突然静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声音极浅。她明明已经把他药晕在客栈。
“药人的药,怎么能弄晕我,不过那时的确实是累,所以睡一会。”
“那个少年呢?”这才是她所关心的。
“喏。”他指了指座位下面。
“活着?”
“死了。”焰珏有些无谓的回答。
空气里突然散发出一点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突然沉默。
“焰珏。”寒逝突然叫了下他的名字。
“怎么?”
“你怕吗?”
“怕什么。”焰珏有些疑惑地问她,“怕我座位下的人来找我?”仿佛早知道一样,他这样问着。
寒逝点了点头,她忘记了在黑暗里,他是看不见她的动作的。
可是他却回答:“我不怕。”而后他反问,“你怕?”
“我不怕他们来找我,我怕他们找我弟弟。”
“你还真是爱护你弟弟。”焰珏的语调是吃味的。
她说:“这是我母亲和我欠他的,母亲不能再还了,我总要还上。”
门被打开了。
来人居然是五王爷,他居然亲自来接个小倌!
当他看到焰珏的脸时,居然愣了一下,而后连叫:“可惜啊,可惜•••••••”
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而后便来了两个佣人检查他们身上是不是藏匿着武器。
焰珏把舞衣放在位子上,张开了双手示意其中一个来检查,两个人你争我,我争你的,最后有一个挤了出来,焰珏皱着眉头被检查完了,中途还被吃了好几下豆腐。
而后轮到寒逝了,不过,她没有忘记袖子里还藏着名叫往昔的匕首。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架势,等待它被找到的那一瞬间。
可是没有,那人检查好之后,居然没有发现往昔。
寒逝正疑惑之际,却发现焰珏正对着她狡黠地浅笑。他拿起位子上的舞衣把她放在寒逝怀里,而后跟着他们离去。
舞衣里似乎有什么,仅是凭着那份寒意,寒逝就猜到了——那是她的匕首,往昔。
寒逝看着焰珏远去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黑夜里,一点一点的消失,斑驳的红色像是一株株在黑夜盛开的曼珠沙华,又仿佛会迅速枯萎一样。
寒逝突然追了上去,她喊:“公子,你的舞衣忘带了。”
••••••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寂寥的空寂,只有焰珏跪着,其他人,如此时身份是丫鬟的寒逝也能站在一旁。
焰珏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他抬头,看到的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和玄渊有着几乎一样的脸。
他抬起焰珏的下巴,依旧是一分惊艳,一分震惊,即是是看惯了天下美人的他也不能免俗。
“可惜阿,可惜••••••”这句话五王爷也曾经说过,可是他没有说可惜了什么,那人看着五王爷说,“老五,你一定没见过他,若你见过他的话,他便不会见过我了,老五,我为你可惜。”
“您言重了。”
他的手指挑起了焰珏的下巴,就这么仿佛在端详着一件名器。
焰珏起身,很简单得躲开了他的手指,然后移步到寒逝所在的地方。他对着她微微一笑,好像在对她说,一切都会好的一样。
寒逝的心突然筋挛了一下。
那人好像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景。在幽黑的影子里他居然发现有一个少女在那里,她灰色的衣服几乎融进了每一寸影子里,那稀薄的存在感使她仿佛在这个空间里消失了一样。
焰珏在寒逝的帮助下穿上了舞衣。
那是一种无声的舞蹈,不需要声音,衣服婆娑的影子即是最好的音调,焰珏美的如一只炎蝴蝶般翩跹地舞蹈,那种美丽几乎震撼人心。
她突然想到了他们初见时的场景,不是在玄渊的府邸里,而是在荒凉的大漠中,美丽的海市蜃楼里,他也如此时一般美丽的舞蹈——四周是凄凉的风。
“你的舞蹈真美。”男人夸赞,一种不言的威严自明。然后他的焰珏扶起。
几乎所有人都看到焰珏附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男人的脸色不变,只是笑笑,他说:“今晚先送他回去吧。”然后他看着焰珏笑笑,“明晚我们继续。”
焰珏不语。
与来时的轿子一样的黑暗。
焰珏说:“我知道你一定在奇怪为什么那人会送我回来。”
他看了看寒逝,虽然在黑暗里看不到她的脸,但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是当朝的皇帝••••••”
“我知道。”寒逝打断他,“他和玄渊长得很像。”
“我只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说,我现在不想呆在这里,我的指甲在你们都看不到的地方抵住了他的喉咙。我知道他怕,这个位子上的人都怕的。可他又不能杀了我,寒逝也知道吧,美丽即是一种武器,不能杀人,却能迷惑人,他不会舍得我在他面前死掉的。”他看着寒逝,“但外面的人,却是要我们死在路上的。”
“这便是我们的生路。”仿佛为了印证焰珏的话一样,门被打开了——明晃晃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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