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五十一 五十二（1 / 1）
五十一
……迦，阿斯帝迦……
突然睁开双眼，喘着粗气，禁不住地颤抖。她看到他被砍下单翼，自天空坠落，她想救他，但是不记得有没有抓住他。
“你醒了。”尤利耶尔轻声说，“我暂时还不能带你回去七天。”
“阿斯帝迦呢？”戈薇抓住他的袖口，仍旧在颤抖。
“在地牢，对不起，我不能救他。”尤利耶尔仍旧看着她。
“……”戈薇迟疑了一秒，翻身下床，往门口跑去。
“等等。”尤利耶尔起身消失在原地，又出现在她面前，按住大门，脸上是说不清的情绪，空旷的房间，回荡着空灵的铃声。
“尤利耶尔，我要见他，现在！必须！”戈薇想推开他，他却闪身站到她面前，只是摇摇头，指了指旁边。
戈薇疑惑地看看了他，回过头，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子，几乎占据了半面墙，但是戈薇看到了让她无法相信的一幕。
金色的长发微卷及腰，白色的长裙几乎及地，隐隐约约露出没有穿鞋的脚，相貌完全没有变化，只是换了发色，就看上去差很多。戈薇张开翅膀，金色的光芒瞬间洒满了房间，甚至让人有些张不开眼睛，黄金六翼。
“尤利耶尔……这是？”戈薇回过头，看着尤利耶尔。
“你，已经做出了选择，父神说意识既是存在。即使你没有说，有些决定是无法更变的。”尤利耶尔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他好看的眼睛。
“我不懂你说什么，你告诉我，怎么变回去？”
“戈薇。”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在魔界的名字，“你动用了羽毛的力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是变不回去的。就算这个样子，你还想见他么？”
“……”戈薇握住门把的手渐渐松开。
记忆突然纷至沓来，一张张熟悉陌生的脸，破碎的记忆，清晰的模糊的，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想起了。身体失去支撑的力气，靠着门缓缓滑下。
想起那一年的神界，燃尽一切的火焰还有光的陨落。落了漫天的白色玫瑰花瓣下面，一个金发少年站在她身后，表情忧伤。雾气氤氲去他应该很清秀的容颜，熟悉，但是记不起他的名字，也记不起他的一切。
突然那些曾经遥远的人，远远近近地叫她的名字，庄严的，温柔的，崇敬的。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们叫她，加百列。
看着她的表情，他突然有种想把她揽进怀里的冲动。
“如果你愿意，过几天我可以送他回魔界。”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尤利耶尔突然抬起手，接住她落下的泪，透明的水在手心缓缓划过，沿着掌纹滑落到地上，表情滞了滞，继续擦干净她的脸颊，金色的断发缠绕住他修长的指尖。
抬手接眼泪的动作似曾相识。
“尤利耶尔，我……给我最后两天，好不好。”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他怎么能忍下心拒绝。
滴嗒，滴嗒……
声音好像由远及近地传来，还有背后火燎般的痛。
阿斯帝迦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抬手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水下，被一层结界包围，支撑着坐起来，又扯痛了背上的伤。
顿了顿，还是站了起来，水不是很深没到腰际，离开水面的一刹那，结界自动消失。
环顾四周，房间很大，墙面雪白，屋顶是繁复的浮雕，念动咒文，淡光一闪即逝，完全没有作用，周围不知道有多少结界，看来是没办法自己出去了。
“你出不去的。”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偌大的空旷房间，竟然忽视了角落的死角。
“你怎么会在这里。”阿斯帝迦有些差异在这里见到她。
“那只天使把那个小贱人带来这里的时候，把我一起带来了，然后一直关在这里。”叶莉莎娜手腕处有这银色透明结界，将她挂在半空，发髻凌乱，很狼狈的样子，被水完全洗去妆容的脸，看上去比以往少了一丝妩媚，多了一份少女般的纯真。
“叶莉莎娜，停止你幼稚的行为。”阿斯帝迦淡淡地警告。
“哈，现在那个小贱人到这里来，为了那只天使，她肯定不会跟你回去。”
“闭嘴。”
“就算不是这样，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她有自尊，就不会再去找你。”
“什么意思？”
“哼哼，什么意思？”她扬起下巴，笑得无邪，“意思就是那天晚上，我找人，好好招待了那个小贱人。”
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咽喉。
“我让人□□了她！哈哈哈！”叶莉莎娜弯着双眼，样子完全没有风度。
“……”阿斯帝迦皱了皱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血色的双瞳充满杀气，“我说过，你再伤害她，我会杀了你。”
这就是她执意留在这里不愿回去的原因？
“能死在……你……手上，是我的……荣幸。”因为被掐住脖子，呼吸不顺，涨红了脸。
“……”渐渐松开了手，杀了她又如何呢。
“你杀我呀，杀了我，就不会再有人伤害她。”现在的叶莉莎娜，丝毫看不出平日的优雅。
“没有人能伤害她，除非她愿意。”阿斯帝迦无力地笑笑，转身走向房间的另一头。
“你……受伤了？”叶莉莎娜突然冷静下来，看到他背上血迹，虽然他穿了黑衣，但是仍旧映出一大片暗红，以及，衣角滴落的血。伤口又裂开了。
“……”他没有回答。
“谁干的？”她继续问。
“与你无关。”
“是不是那个小贱人？”
“不关戈薇的事。”
“那还有谁能伤的了你。”
“……”
“我要杀了她。”她突然冷冷地说。
“别做梦了，这里根本不可能用咒文。”他一如既往冷冷地回答她。
“不，精灵族的咒文，不受神族的限制。”
“精灵族的咒文，根本没有杀伤力。”
“可是，”叶莉莎娜突然笑了，“我是变成魔族的精灵族。”
语毕，左手突然爆发出青蓝色的光芒。
阿斯帝迦只是皱了皱眉，不急不缓地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箭翎在修长的指尖划过，转瞬已经穿透她的身体，“虽然不能咒文，但是我的箭还在。”
“哼，”血从嘴角溢出，光芒自手中减弱，“阿斯帝迦，你错就错在心太好，又不说出来。”
没有理她。
“你喜欢她，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一样得不到她。就像现在，你明知道我要杀她，你也只是阻止我，为什么不杀我？”叶莉莎娜几乎是控诉，连泪都带着血。
“对不起，你不该爱我。”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对她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如果……没有她，你会不会爱我？”
他摇摇头，“如果没有她，或许也不会有我。”
叶莉莎娜闭上眼睛，低下头，再看不到她绝望的表情，“如果，当初你没有救我，就好了。”
看到她手心的光再次亮起，阿斯帝迦举起手，将弓拉满，完全不顾背上的伤带来的痛，脸色苍白，咬紧牙关。
“阿斯帝迦，就连这一刻，你想的还是她。如果，我的咒文攻击的对象是你的话……”叶莉莎娜轻笑，手中的光就向阿斯帝迦迎面击去。来不及做任何防御，身体动弹不得。
竟然要死在这种地方？
阿斯帝迦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身体被一层青蓝色的光包围，驱走了凉意，有些不可置信，叶莉莎娜正在缓缓消失。
“你……”
“我恨她，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杀了她，但是我知道只要你活着，就不可能，所以，我更恨她。”叶莉莎娜眼角带着血泪，有些狰狞，“阿斯帝迦，我好恨你，可是……”
可是我爱你。
最后没有说出口的话，化作一团光，凝成一颗光球，缓缓落下，落到他面前。
光消失了，身后的伤口结了痂，不再流血，她最后耗尽生命念的咒文，竟然是回复咒文。
光球好像一滴眼泪，顿了顿，最终落进水中，消失不见。
盛大的光闪过之后，视线恢复了正常，正前方的墙中央，裂开一道整齐的缝隙，门慢慢打开，水一下子流动起来，再熟悉不过的感觉。
阿斯帝迦看着徐徐步入房间的人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时间静止了一般。
掌心宽的银色长带挽起胸前雪白的绸缎，几层褶皱，没有束腰的长裙随着身体的线条垂直而下，约接近地面就约透明，若隐若现修长的腿，衣角淡淡纹着金色的百合，没入水中看不清楚，金色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不加任何装饰，一直到腰际以下，远看，就好像女神一般，让人移不开视线。
甚至以为是幻觉，如果不是他听到她叫他的名字。
“阿斯帝迦。”
五十二
“阿斯帝迦。”她淡笑着，嘴角已经看不见那小巧但是妖娆的獠牙。
“……”这不是记忆中的她，却又似曾相识。
“你想离开这里么？”虽然化过妆，但是走近了还是看得到她红红的眼眶。
“戈薇。”不回答她的话，皱了皱眉，这个名字，是这几千年来第一次叫出口，事实上却已叫了无数次。
“我送你回去。”她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瞳孔，黑黑一片。
“你跟我一起走。”他说。
“……”她怔了怔，随即又恢复平静，“别开玩笑了。”
“跟我一起走。”他重复一遍，握住她的手，手心炙热。
“我不会跟你走的。”她想挣脱他的手，他的力气却出奇的大，完全不像受过伤的人。
“哼。”他突然冷笑一声，“那我不会一个人回去的。”
“……”戈薇低下头，继续想挣开他的手，他不放手，两人就互相推搡，水波流转。
“哗——”一声水声，因为重心不稳而倒到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
“呃。”牵动到伤口，阿斯帝迦不由皱了皱眉。
他不懂，她也不敢动，她知道他受伤了。
水一直没过头顶，却没有不适的感觉，这是她的结界。
手肘支撑着，戈薇趴在他身上，金色的长发带着依然熟悉的微香，散落在他胸口，调皮的几束翘起，抵着他的鼻尖，搔地脸颊有些痒，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近看她，红红的眼眶，水蓝色的双眼，让肩上的蓝宝石都失去光芒，柔软的眼神，仿佛世界都化成了水。
霎时间，甚至忘记了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阿斯帝迦突然笑了，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索性躺下，把她抱在胸前。
“放……放手。”戈薇微微挣扎，仍旧怕伤了他，他却死死抱住，任由她撒野。
她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料他反身压到她身上，捉住她乱舞的手。
“对不起。”阿斯帝迦把脸埋在她的脖子，轻轻说。
“什么……”戈薇僵了僵，不再挣扎。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不在，对不起。”
“……”
“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是，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你知道什么了？”有些不解，她低头看他。
“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我都知道了。”
“……”戈薇又僵了僵，咬了咬嘴角，又乱挥着手想推开他。
他淡笑着，静静看着她，让她安静下来。
“我……我已经……已经不是……”难以启齿，又有些无地自容。
“你明知道我不介意。”他依旧把脸埋在她的脖子，仍由她张牙舞爪，看不到他的表情。
“可是，我介意。”戈薇小声嘀咕，两个人好像在千年之前，自己家里闹别扭一般。
“都过去了，忘掉，好不好。”他抬头看她，血色的双瞳亮晶晶的，这是好久没有见过的，如同孩子一般的表情。
“不好。”戈薇扁着嘴巴，“我不要，我有次等了你好久哦，结果你和别人去约会了，喝醉酒和我乱告白，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跑来祝福我和别人要好好在一起。后来我要搬去和你一起住，你还要把我赶出去，和很多漂亮的女人约会来气我，我跳楼也不来救我。我被……被……那个……，我拼命叫你的名字，你……嗯……”
话没有说完，就被他吻住，连差点掉出来的眼泪，也被吓了回去。
一开始是轻轻的吻，到后来，他狡猾地撬开她的嘴巴，舌头肆意地与她嬉戏，左手手指淹没在她浓密的金发中，右手优雅地搂住她的腰。
这次和以往都不同，他是认真的。
“呃。”舌尖一阵刺痛，他皱了皱眉，看着她，两人都呼吸有些急促。
“我们总要在中途停下来吗？”他有些好笑，像哄小孩那样揉乱她的头发。
“你以为，我是随便给别人上的么？”她有些生气地看着他，眼眶依旧红红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天晚上，我为我说的那些话表示抱歉。”包容地笑笑。
“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让你有亵渎圣物的感觉，很爽？”依旧是得理不饶人。她想说的明明还是不是这个意思。
“别乱想。”他摸摸她的头，好像哄小孩子那样。
“你总是变得很快，一会对我很冷淡，一会又很温柔，我讨厌这样。”她微微沙哑的声音，却意外地好听。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他舔舔嘴角的獠牙，眨了眨眼睛。
“还有，你说你不喜欢我……”戈薇有些委屈，低下头。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神族，后来以赛亚来到魔界，我以为，你心里还是喜欢神族。”他有些自嘲地笑笑，似乎又有些无奈。
“你总是乱猜别人在想什么，然后自己下决定。然后还干脆把什么都忘掉。”
“说到这个，还要怪你。”阿斯帝迦说，“你给我的记忆下的封印太强，我根本就不记得你，后来随着你的恢复才慢慢恢复，你还让他们都不要告诉我真相，误导我将那段记忆幻化成幻像，一直到不久前，玛门捏碎它，我才想起全部。不过……”
他顿了顿，拨开她额头的刘海，印上一个吻，“即使在想不起你的日子里，我还是，又一次爱上你了。”
“你骗人，你明明说你不喜欢我。”
“我没有。”他笑笑，轻吻她湛蓝的双眼。
“我以前那样你都不喜欢我，我现在都变成了这个样子，尤利耶尔说都变不回去了，你肯定更加不喜欢我。”几乎是无理取闹。
“傻瓜。”抬起手，在她面前松开，一道银色的光一闪而逝，晶莹的链条滑下，他握住一段，“那天，你根本没有丢掉它，还偷偷带了好多年。”戈薇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别开头不看他，阿斯帝迦抓住她的手，把银色结界扣了上去。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水声潺潺，双眸微微垂下的样子很好看。
“骗人，在我是科林姐姐的那段时间里，你对我很不好。”
“我以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啊。”似乎有些说不清，“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以前就是个木头。还有你说你不喜欢我。”
“恩，我是不喜欢你。”他难得坏笑，双手把她锁在怀中，“我爱你。”
“你……无赖。”突然有些动容。
“我，一直都爱你。”他声音有些沙哑，再次吻上她，含含糊糊地问，“如果这样，你还不愿意，我会停手。”
唇齿轻碰，无尽的索取和吸吮，舌尖敏锐的触感，搅出莫名的情愫。原本就单薄的衣服，已经褪去了大半，结界柔软地包围着他们，水柔软地包围着结界。
他们曾经接吻拥抱甚至睡在一起，却都从不曾□□。
但是这个时候，这个样子，这个状况下，他问她，你要不要我停下来。
“我知道……你以为，我喜欢以……以赛亚，还有好久以前……你一直以为我喜欢玛门。”戈薇推推他，微喘，脸颊红红的，“笨蛋，所以……你一直拒绝我。其实，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只喜欢你。”说完之后，象征性地往他胸口捶了一记。
微微顿了顿，阿斯帝迦与她额头相抵，轻轻问道，“你，是在跟我告白吗？”
银色的结界熠熠生辉，如同她眼角几乎要落下的泪。
“随便啦。”她别过头去，有些害臊。
水声依旧潺潺，扬起轻微的波纹，看似平静。结界在水底散发着淡光。
“我爱你。”衣服彻底褪下。
“我……也爱你。”接下来的事，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