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十二 三十三（1 / 1）
三十二
“……”阿斯帝迦一直没有说话。
“你何必那么担心呢？那只小天使看上去喜欢你的戈薇也喜欢地紧呢。”叶丽莎娜笑着。
“不关你的事。”阿斯帝迦冷冷地回答。
“真是很奇怪呢，你明明喜欢她，又知道我想杀她，你却还来找我。”
“……”
“我说，刚才她好像误会了呢？她那种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真是好笑。”
“闭嘴。”心烦意乱。
“万一她真的喜欢上那只温柔的小天使了，你怎么办呢？阿斯帝迦殿下。”
“我叫你闭嘴。”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到底……为什么要我的精灵咒文？”叶丽莎娜微微仰头看着他，庆典刚刚结束不久，走在繁华散尽的街道上，如果有旁人一定觉得他们看上去很般配。
为什么？……阿斯帝迦没有回答。
昨天下午，从玛门家里出来后，离堕天日的典礼还有一段时间，虽然玛门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阿斯帝迦还是决定再去找魔王陛下一次。
“陛下，打扰您了。”
“我们的小朋友没有闹事么？”
“？”阿斯帝迦诧异地抬头，看着魔界至高无上的存在。
“戈薇带一只六翼回来，你觉得我会不知道？”路西法双腿交迭着坐在沙发上，一手支在腿上，撑着下颚微笑，语气里没有丝毫责怪。
“对不起。”阿斯帝迦有些悻然。
“没关系，就算你们不带他回来，他也会自己来。”
“陛下您都知道了？”
“恩，神界要来取回他们的东西。”
“那东西真的在戈薇身上？”
魔王优雅地点头，仪态万千，嘴角仍旧带着淡笑，“老实说，我也不希望她死。”
“您有办法？”阿斯帝迦感到突然有了希望。
“办法，玛门不是都告诉你了么……”
“就算是您，也无能为力么？”希望破灭了。
“阿斯帝迦，就算是创世神，也许也不是万能的吧。”
“陛下，我失礼了。”
“虽然精灵族即使到了精灵界也很难找到，但是你们……”
不是拣过一只回来么？
和玛门说的一模一样。
他记得陛下最后说，有些事我们可能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想想怎样不让它变得更糟，不要等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自己本来不必失去那么多。
“阿斯帝迦，你就那么喜欢她么？”叶丽莎娜打断他的思绪。
“……”他却没有回答。
“那我算什么？”美丽的女子蹙起眉，撒娇似的看着他，“你说，不要再让你看到我，你知道我有多难过么？你又来找我，却还是为了她。”
“对不起。”阿斯帝迦淡淡地道歉。
“我要的不是对不起。”女子眼中带着落寞，不似几日前嗜血的疯狂，此时此刻仿佛仅仅是看着爱着别人的爱人，祈求他留下。
“……”
“我很后悔。”叶丽莎娜吸了吸鼻子，“那天没有杀了她。”
“如果你这么做了，那么现在你也不会活着。”他看她的眼神渐渐弥漫着杀气。
“你宁愿让她误会你，陪我演戏一出对谁都没好处的戏码，也不愿意告诉你做的都是为了她。”她红了眼睛，“我嫉妒，不过或许全帝都爱慕着你的人都嫉妒！”终于还是落下了眼泪。
“叶丽莎娜，我很抱歉。”收起杀气，淡然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却无法为她做什么。不爱她，就不给她希望。他不是玛门，他做不到面面俱到，也花心不了。
“需要我去解释么？”已经到了家门前，叶丽莎娜自己拭去眼角的泪，她爱他，就无法伤害得了他。
只是摇头。
“我说的事，希望你可以考虑。”他连求她都不看她一眼，“那么，再见。”
他弯腰亲吻她的手背，算行了礼，转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他还有要做的事。
回到家，走到以赛亚的房间，他不在。
沿着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的那条路，站在那扇精致的门前，却突然没了开门的勇气。
抬手放在门上，几次想敲门，却只是把手悬在半空，阿斯帝迦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或许，他仅仅是怕自己。
“嚓……”门开了，却不是阿斯帝迦开的。
“你回来了？”以赛亚反手轻轻带上门，“戈薇刚刚睡着，你晚点再找她吧。”
“不，我是来找你的。”有些松了一口气。
“我？”以赛亚有些诧异，但还是尾随他离开。
“喝茶么？”难得的热情，有些不自然。
“不了，谢谢。”黑发血瞳的魔族与金发蓝眼的神族坐在花园里品茶聊天，确实是件荒谬的事，但还是荒谬地发生了。
“阿斯帝迦，昨天戈薇等了你一夜。”以赛亚还是不忍，说了原本不该他说的话。
“……我知道。”
“那你……”
“你会带走你要的东西么？”阿斯帝迦打断他的话，抬眼看着他。
“什么？”以赛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创世神的羽毛。”简单几个字，概括了所有他知道的事情。
“你怎么会……”以赛亚诧异地看着他。
“我们都知道。”有些烦躁。
“那戈薇？”以赛亚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惊慌。
“她不知道，我想你也不希望她知道。”
“恩。”恢复了平静，“那你想怎么样。”
“不，是你想怎么样。”
“……”
“没有想到第一次遇到你，你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而且你的计划，还那么顺利。”
“怎么会……”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神界联系，我就什么时候知道的。关于创世神的羽毛，是最近才知道的。”阿斯帝迦毫无隐瞒地告诉他，只赌他对戈薇真心，也毫无隐瞒地把他想知道的说出来，“我不知道羽毛为什么会在戈薇身上，但是，你要取走，她会死，是不是？”
“……是。”以赛亚双手捂住了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摇摇头，“不，我不会让她死的。”
“以赛亚，你喜欢她。”原本是疑问句，真的问出口竟成了陈述句。
“恩。”天使修长的双手下，表情带着痛苦，“所以我不会让她死。”
“那样的话，你就会死。”
“你连这个都知道。”无奈的苦笑。
“我可以想办法把羽毛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留在这里。”
“不！你要杀了她？”以赛亚腾地一下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
“你不会。”再次缓缓坐下，“你要我做什么？”
“你要做的，我都告诉你了，我不想杀你，因为戈薇……喜欢你。”几乎是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喜欢的是你！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沉默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等我拿到精灵族的咒文，还要借你的头发一用。”
“头发？你怎么会知道神族的精魂附着在哪里？”
“你不要忘记，当初路西法陛下带走了神界近三分之一的天使。”
“难道你……”突然想起了什么，以赛亚再次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如果是这样，到了需要动用到神族的精魂，精灵界的咒文的地步，那么最后一样东西势不可少，“你去哪里找魔族之血来救她？”
“不需要找。”这是以赛亚第一次看到阿斯帝迦对他笑，从容魔魅的双眼里竟是他从来不知晓的坚毅。
“你会死的。”以赛亚冷冷地说。以神族精魂附着在精灵咒文上，锻造出带着强大精神力的箭，加以魔族之血封印伤口，的确可以取出羽毛，但是旁门左道的方法，结果没有人可以保证。
“无所谓。”
“所以你故意……”故意在她面前和别的女人亲热，故意不去见她，故意说和叶丽莎娜处了一晚……“那她怎么办！”
“她会忘了我，或者，也会忘了你。但我希望你留在魔界，即使她不会再记得你，她那么喜欢你，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她，请原谅我的自私。”阿斯帝迦在清晨的阳光里笑得刺眼，亮晶晶的血瞳，还带着刹那的稚气，“以赛亚，拜托你了。”起身离开。
“阿斯帝迦！或许有别的……”
“不要明知故问。”没有回头，消失在富丽的走廊尽头。
以赛亚轻叹一口气，转过身。
抬头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紧，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
一样刺眼的阳光，肆无忌惮地轻抚少女的侧脸，有些乱乱的碎发不时挡住她消瘦的下巴。
还微微发红的眼眶里，水蓝色的瞳仁像极了宁静无声的湖泊，她明亮的双眼总让人觉得随时都会落下泪一般。
她站在背光里，双手放在身后轻轻搭在一起，白色的棉质睡裙被风轻轻托起，若不是那一头黑发，他甚至误以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同族。
“以赛亚……”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不希望她叫他的名字。
三十三
清晨的薄雾已经完全消散，只剩下刺眼的阳光照亮了整个花园。白色的桌子上，雕琢细致花纹的陶瓷茶杯没有一丝温度，白衣少女索性坐在桌子上，双腿腾空一荡一荡，斜斜地歪着脑袋，看着金发少年，好像在听一个神奇的故事，原本带着悲伤的双瞳，渐渐散发出愉悦的光，直到最后，低头认错般的少年甚至没有看到，她笑了。
“戈薇……”解释完了他来魔界的一切，以及阿斯帝迦刚才跟他说的话，以赛亚低着头，不看她，他以为她会生气，她会恨他，甚至想杀了他。
“以赛亚。”她微笑着捧起他的脸颊，再叫一遍他的名字，“以赛亚，他喜欢我。”
“什么？”怎么都料想不到是这样一句话。
“我说，原来他喜欢我。”眼睛还红红的，但是眼神里却是这几天消失了好久的欢愉。
以赛亚怔住，当初吸引住他的，便是她眼中不可思议的光彩。
“戈薇，对不起。”金发垂下，散乱在她手腕上。
“怪你，又有什么用？”她握住丝般的金发，放在手中把玩，“所以不要说对不起。以赛亚，我很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欢你。”
“……”他明白，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以赛亚，你也喜欢我。”把那几缕微卷的金发贴到自己的面颊上，戈薇闭着眼睛轻声说。
“……”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爱我。”她的脸那么近，嘴角的微笑没有一丝瑕疵，他看着她，仿佛可以预料到她要说什么。
“所以，你会帮我，对不对？”涂着艳红指甲油的修长的手指，把长发一圈圈围绕，她温柔的表情，像在向情人呢喃着情话，但是她却残忍地说，“杀了我，好不好。”
“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天使动情地抬手摸上她的脸，凉凉的，眼底尽是悲伤。
“我死，或者我和他一起死。”她仍旧微笑，微凉的双手握住了他暖暖的手。
“你冷么？”痛苦抓住她凉凉的手，覆上了自己的脸，他知道她冷，所以想温暖她，尽管他能温暖的只有一双手。
“你帮我，好不好。”睁开眼睛，她突然调皮地用力揉了揉他的脸，把整张脸都要揉变形了。
“戈薇！”以赛亚第一次对她生气，他狠狠甩开她的手，猛得拍了桌子，桌上的陶瓷杯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低下头，扁着嘴巴，看不见表情，像是受了委屈。
“……戈薇。”看着这样的表情啊，他再也无法生气，语气都软了下来，没辙地轻声叫她的名字。
“我就知道！以赛亚对我最好！”抬头灿烂的微笑，戈薇跳下桌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差点把他撞翻在地。
“你真是……”以赛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愕然地笑了一下之后，仍旧是无法派遣的悲伤，动手杀你，原本就是我无法做到的事情啊。
筹光交错，欢愉的灯火摇曳了整个夜空，但再喧嚣的夜也填补不了寂寥心情，帝都狂欢无尽的夜的背后，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快乐。真正拥有了金钱，地位，日复一日，那些仰着头高傲活着的所谓贵族，又有多少说不出的酸楚。
玛门难得不同于往日身边都是狂蜂浪蝶，只是端着高脚酒杯静静站在角落，微微皱起眉，听身边的戈薇在说些什么，不时对着远处的以赛亚白了几眼。
“烦死了烦死了，我知道了！”最后以玛门摔了酒杯转身离开告终，而戈薇只是抿着嘴巴淡淡地笑。
穿过长长的舞池，楼梯下的沙发上，阿斯帝迦又换了女伴。
瘦小却身材姣好的女子对身边轻轻议论的男女们一路说借过，不乏听到各种各样的评论。
你看，阿斯帝迦殿下最近经常换女伴啊！
他是不是不和戈薇小姐在一起了？
殿下笑起来很好看啊！以前都是一张扑克脸呢！
你说那我们是不是也有希望啊。
……等等之类的。
羽毛扇轻轻摇摆，也没几下风，但是女子走得风姿绰约，然后毫不忌讳地在阿斯帝迦身边坐下，“殿下，可以打扰您一会么？”
“恩。”阿斯帝迦轻吻身边娇羞的女伴，微笑，“先去玩，等下来找你。”
虽然有些不愿意，女伴提了提裙子，行礼离开。
“殿下做作的本事原来不亚于我。”叶丽莎娜掩嘴微笑。
“谢谢。”讽刺当补药吃，阿斯帝迦抿一口酒，递给她，“要么？”
“不用。”叶丽莎娜用扇子挡回水晶酒杯，发出轻盈的一声叮。
“你，想好了？”他继续喝酒。
“恩。”她侧身靠在椅背上，旁人看来她几乎都贴到他身上去了，“不抱我么？”
“……”阿斯帝迦不讲话，只是伸手搂住她的肩，仍由她倚在他怀里，远处的戈薇轻描淡写地看了这里一眼，继续与人说笑。
“哼，区区一个精灵咒文，给你又何妨呢。”叶丽莎娜在他耳边轻声低语，艳红的唇膏，珠光闪耀。
“你要什么？”阿斯帝迦直言不讳。
怀中女子微笑着摇头，看着她爱慕的男子疑惑的神情，“我要的，已经得到了。”
沉默了许久，阿斯帝迦只是再次饮尽杯中的酒。
“殿下，多余的酒喝多了伤身。”叶丽莎娜用扇子按住他的杯口，轻声说，“多余的事情想多了伤神，您何不多留意这夜，和身边的人呢？”
微微一怔，他细细看她一眼，这远不像她会说的话，却又挑不出哪里不对劲，然后只是推开她的扇子，继续喝酒。
“我会帮您。”叶丽莎娜眯起眼睛，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嘴角，然后吻上。
他只记得她将闪着淡光的银核轻轻放进自己的口袋中，却忘了她什么时候离开。
记得遣散了前来搭讪的男女，独自喝了很多酒，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
那么，他能再看着她微笑的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不知不觉，又喝完了一杯酒。
人已经散尽，金色的灯光下只剩下残羹冷调，沙发边的地毯上，有人俯在沙发上侧头沉睡，丝丝黑□□的短发落下，在脸上投下一道道阴影。鼻尖顶着袖口，脚边倒下几只酒杯，红色的葡萄酒撒了一些。
那之前，没有人敢上前劝酒，也没有人敢与他同醉。他凄然微眯的醉眼中，看到的不知道是谁，红色的瞳仁让人觉得就算是落泪，也是血色的琉璃。
“真不要我帮忙？”弗雷德站在门口最后问了戈薇一遍。
“谢谢。”戈薇微笑着婉拒，转身走向阿斯帝迦。
“交给我吧。”玛门揉了揉头发，拍拍弗雷德的肩膀。
“你还真难得，愿意拒绝那么多美女的邀请，肯留下来当佣人。”
“快给我滚。”玛门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硬是把他踢了出去。
看了屋里一眼，打了个响指，消失在门口，宫殿的大门缓缓关上。
眼前的阴影挡住了光线，阿斯帝迦揉了揉眼睛，却完全没有清醒。
“阿斯帝迦……”戈薇微笑着摸上他的脸颊，“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嗯……”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巴，完全也是个孩子。
“呵呵。”轻轻摩挲着他暖暖的脸，戈薇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戈薇……”好像有点醒了，支撑着坐起来，揉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看了看她，又低头四下寻找，好像在找酒。
“酒都被你喝完了啦。”戈薇扶住他的脸，晃了晃。
“骗人。”他又咂咂嘴巴，魔界的酒很香醇也很烈，就算是葡萄酒，也想在喝酒精一样。但是魔界的酒喝过之后，就算喝醉也不会有异味，留在嘴巴里淡淡香味比酒更诱人。
“阿斯帝迦。”
“什……么？”他疑惑地抬头，伸手摸上她的脸颊，仿佛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阿斯帝迦。”
“恩。”他淡淡地笑了，索性把脑袋靠到她的项颈间，戈薇席地而坐。
“呵呵，阿斯帝迦，你的名字真好听。”她抬手揉乱他原本就乱了的头发。
“傻瓜。”
“我真想一直就这么叫你的名字。”她抱着他的脑袋，好像抱着一只巨大的绒毛玩具。
“对不起。”
“恩，不过没关系。”
“戈薇，对不起。”肩膀竟然微微颤抖，也僵了戈薇的手，脖子里凉凉的水，缓缓滑落。
“我不是说了嘛，没关系。”吸吸鼻子，但是心里堵得慌。
“戈薇。”他伸手抱住了她，抬头吻上了她的双唇，一个重心不稳，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冗长的吻，无尽的索取，他修长的手指淹没在她黑亮的发丝里，她只感到嘴里酒的香醇，仿佛一同醉了。
阿斯帝迦良久放开她，微眯着眼睛看着她，“我以为，我再也不能这么抱着你。”
“恩，以后可能不能了……”她仍在微笑，“现在，你只是在做梦，并不是现实。”
“……”他僵了一下，然后索性趴倒在她身上，再次把脸埋进她淡香的脖子里，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如果是梦，那我想告诉你……”
“什么？”戈薇皱了皱眉，他声音低的她完全听不见。
“我爱你。”哽咽了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重复，“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