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秘密(1 / 1)
始终点不中最要害的点,索性就越加的意兴阑珊。看看时间差不多又到上班的点,陆婉泛泛地劝了几句,都没抱什么希望,争吵打骂几十年的夫妻,哪可能她一两句话能改变得了的?
“我要走了……晓波读书,钱够用吗?”
陆父点头算是回应,凑乱的头发更加显得灰败干枯,忽然觉得不忍,冲口而出问他:“你们,还过得下去吗?”
积聚于心多年的问题,问出来,原也不是多难的事情。
只陆父意外,抬起头看着面前娇小柔弱但眼神坚定诚恳的女儿,像是忽然不认识了似的,好半晌讷讷无言。
“如果你想离婚,也许我和晓波都会支持。”陆婉干脆一点到底,总要了结的,这没完没了的日子,“而且你放心,你们两个,我都会奉养到老。”
只求这种没完没了吵吵闹闹的日子可以结束。
但陆父偏不给她痛快,闷头喝完杯中最后一滴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吧,你上班要迟到了。”
她觉得失望,隐隐又有点鄙夷,他这种几乎没有止境的怯懦。
回到医院,在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振作心情,呲牙咧嘴,努力地微笑。还未到科室,远远便听见肖玲愉悦的笑声,没心没肺的样子。
推门进去,肖玲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臂献宝一样地说:“吃晚饭没?我给你打包了。”
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很尽责地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这么好,有喜事了吧?”
“不告诉你!”肖玲甩甩头,娇俏的下巴微微扬起,无限神秘与骄傲的样子。
“小样,那么神秘?”
“中彩票了?这么好的东西要不是中奖了你才舍不得请我们呢。”
“不会是钓到金龟子了吧?”
“要我看肯定是踩到狗屎了,所以想花钱消灾。”
乱七八糟的猜测,到最后越说越不像话,陆婉站到一边,嘴角噙笑看众人拿肖玲取乐。她不愿参与,因为以她对肖大小姐的了解,待会人一散去她定会来找自己。
果然,交班后忙过头阵,科室就余下她们两个,肖玲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她:“知道我下午和谁吃饭去了吗?”
陆婉正在看病历,头也没抬地蹦出一个名字:“唐毅。”
一语中的,肖玲瞪大了眼看着她:“哇,不是吧,你半仙啊?”
她失笑:“没有,就是猜的。”
肖玲不依地遮住她的视线:“那为什么你不猜别个的名,专猜他呢,你知道什么?”
她微微一顿,她知道什么呢?想起坊间对唐毅的笑言——宁可错杀,绝不错过,他是花丛老手,常来常往这科室,肖玲那点欲拒还迎的小心思,只怕他比她更先知道。
但这种话自不能说,想了想陆婉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洗手间看见你从他车上下来。”
肖玲闻言脸兀自红了半截,扭捏半晌才吞吞吞吐吐地问她:“那你还看见了什么?”
“反正限制级的我肯定没看见,他没有打下车窗。”陆婉笑着调侃,颇为夸张的遗憾的语气。
“你真坏,调戏人不是。”
哭笑不得,谁调戏谁啊?明明自己先摆了一脸暧昧,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跟他来往,你了解他本人吗?”
“那重要吗?”肖玲哂然一笑,“又不是请客吃酒先得打听了贵酒店好不好才能决定,事先了解就没了新鲜感,往后会多没劲啊。”
陆婉气馁,她这样一说倒显得自己像个多嘴多舌的老太婆了!有时真是觉得奇怪,明明她和肖玲差不多年纪,可怎么就代沟那么深呢?
是她老了吗?
正说着,护士报告说十床产妇宫缩转为规律,宫口已开。两个停了说话,有条不紊准备下去,因着产妇已痛了一天,所有前期事项早已做好,只是她痛到最后基本上已是神智不清,逮什么咬什么,抓什么都像是救命稻草。陆婉就不小心给她挠了一下,五个红红的指甲印,血线一样直直从她臂上划过,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当下也没觉得,到从产室出来,一碰水竟辣辣地疼,这才惊觉。
回到科室稍稍擦了些药水,随便也就处理了下。晚班其实并没有多少事,运气好没有人生孩子的话,基本上可以在休息室一觉睡到天亮。只是,陆婉认床,医院里闻了那么久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硬是不惯,所以很多时候,就那样坐在科室里看前面留下的病历。
医院的夜里很静,偶尔能听到婴儿响亮的哭声。陆婉去产房转了一圈,出来立在长长的通道尽头,灯光昏黄模糊,倒颇有点恐怖片的意味。
读大学时初上解剖课,她第一次摸到泡在药水里的尸体,很多同学把那一天吃的饭都差不多吐光了,女孩子们更是吓得哇啦哇啦缩做一团,只她,镇定如常。
却到晚上做梦,梦见自己杀了人,手和脚切下来藏在床底下,脑袋挂在床头,有人进来了,她冷静地把剩下的尸体卷进被子里,就那样和衣躺下去。半夜里惊醒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血腥而冷酷的梦境。
后来在□□上,她当笑话似地说给陈乐天听,他却郑而重之地问她:“陆婉,你有什么放不下的秘密吗?”
她听得一怔,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恨不能把一切全都告诉他。
但,能改变什么呢?她父亲的外遇不会因为她说出来就不会存在,她的压力更不会因此而减轻或消失。
或者,从父亲宿舍里跑出来的那一刻,那个梦就已经真实地发生了。